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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满城(下)


过了两日,有人向黄巢建议清洗皇室宗亲,以防后患。柴存听了又站出来大叫道:“不可!这主意简直是太荒唐了。这是要将我义军陷于不仁不义,四面楚歌之中。”r

“大唐宗室无功受禄,享尽荣华富贵,见我们夺了他的江山,肯定会誓死反扑的。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有人说道。r

“大唐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田令孜这些奸佞小人一手遮天造成的,李唐宗室何罪之有?万万不可乱杀无辜啊!”柴存极力争取。r

黄巢思量一翻说道:“我义军之所以能一直打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能替穷苦百姓讨个公道,得到公平待遇。寡人平生最见不得这种自己没本事,只会靠祖宗吃饭的人。”停顿了一下,接着果断地说道:“杀!”r

“大哥!”柴存扑通一声跪下,边摇头边哭泣道:“你这是在自毁前程啊!”r

黄巢不听,再次下令道:“统统杀掉。”r

柴存绝望了,失魂落魄一般回到分给他的大宅院里。他觉得黄巢变了,变得固执、残暴,是权力让他从一个充满正气的英雄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起兵的初衷,忘记了曾经喊出的口号。他在权力面前迷失了自己,而且不可自拔。r

长安城里哭声满城,曾经以这个李姓为傲的子孙们,一夜之间谈李色变,义军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这种残暴的滥杀终于演变成一场血雨腥风的悲剧,许多义军在杀的过程中,控制不住情绪,他们被鲜血刺激得神经质一样,见官就杀,甚至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本来很有秩序的长安城顷刻之间又陷入了混乱,刚刚欣喜过望的百姓,又一次堕入恐怖的深渊。r

广明元年还有最后几天,黄巢在将士们的怂恿下决定登基即位。柴存得知消息,彻底绝望,便留下一封信,建议黄巢要么迎回皇上,要么干脆继续向西追击僖宗与田令孜等人,惟有如此才能巩固胜利果实,否则必败无疑。写完信,当天夜里,柴存背起行囊悄悄离开长安,从此隐姓埋名。r

黄巢笑着对将士们说:“唐帝知朕起义,所以改元广明,从文字意思来看,唐就已经没有天分了。‘唐’去‘丑’‘口’而安‘黄’,天意让黄在唐下,就是说下一步该是黄家的天下了。”他还说:“唐朝属土德,衣服为黄色,下一个更替的朝代一定是金德。”r

黄巢一身金光灿灿,来到太清宫沐浴斋戒之后,换上金黄色的自制龙袍,头戴皇冠,进入含章殿,站在丹墀上。殿门口数百将士站在大鼓旁边,双手握棰,随时等待号令;殿外数千卫士手持长剑大刀两排站列,一直排到宫门口。r

不一会儿,林言宣布登基仪式开始。顿时震天的锣鼓响起来了,将士们纷纷下跪,高呼“万岁”,黄巢迈着方步走到龙椅边坐下。由郑汉章宣读诏书,宣布黄巢即位。称为大齐皇帝,改元金统,王秀芝为皇后。所有大唐三品以上官员全部废除,四品以下的继续做官。授尚让为太尉兼中书令,赵璋为侍中,崔璆、杨希古为同平章事,郑汉章为御史中丞,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方特为谏议大夫,皮日休、沈云翔、裴渥为翰林学士,孟楷、盖洪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费传古为枢密使,张直方为检校左仆射,马祥为右散骑常侍,王璠为京兆尹,许建、米实、刘瑭、朱温、张全、彭攒、李逵等为诸将军游弈使。r

一个庞大的机构就这样成立了。第二天,黄巢下诏,军中禁止妄杀,令各级官员务必对军士加以管制。r

之后,黄巢又想起刘允章曾经劝他要善用怀柔政策,便想启用部分唐朝旧将。贴出告示,请躲藏起来的官员们出来,到赵璋处报到,一律官复原职,结果没有一个来的。于是派人在长安城内搜索。其中刘邺、豆卢璩和崔沆就藏在张直方永宁里的家中,被义军发觉。义军立即包围永宁里,从张家复壁中搜出刘邺及两位宰相,连同张直方一起带到黄巢面前。r

含章殿里黄巢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两边排列着尚让、赵璋以及大唐降臣皮日休、裴渥等人。刘邺、豆卢璩、崔沆等数十人被绑着推进殿中,尚让一一询问他们的姓名。r

“你们为何不去赵璋那里报道?”黄巢见他们一个个高昂着头,一脸不屑的模样,便说道:“朕好心好意请你们出来做官,你们竟敢躲避不出,意欲何为啊?”r

“见机行事,杀了你这个乱贼。”豆卢璩说道。r

“好大的口气啊!”孟楷接着抢白道:“就凭你们这些没出息的窝囊废,手握百万雄兵,尚且成为我们的阶下囚,亏你还说得出如此大话?依我看,你充其量勉强可以给田令孜擦擦屁股而已。”r

黄巢问:“你们的皇上早就不要你们了,为何还不做我大齐的官?”r

崔沆忍不住大笑起来:“大齐?你们只不过是一群乱杀无辜的强盗罢了。谅你们也不会蹦跶多久的。”r

黄巢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你们身为唐朝重臣,却只知阿谀奉承,与田令孜等奸佞小人沆瀣一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r

张直方在一旁沉不住气了,大声叫道:“黄巢!要杀要剐赶紧动手,少在这里废话。爷爷早就活够了。”r

“好,这才是爷们。”黄巢从龙椅上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张将军,朕很欣赏你的为人。但是朕实在不解,你为何要如此朝秦暮楚,愚弄于朕?念你侠肝义胆,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能真心实意为我大齐效忠,朕依然可以重用你。”r

“哈哈哈哈!”张直方的这一声大笑令整个宫殿为之震动,狂笑之后张直方接着说:“不就一死吗!来吧!”r

黄巢看说服不了张直方,便对一直未作声的刘邺说:“刘大人,据朕所知,你还是个好官,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一个昏君和一群小人。如果你愿留下,朕自当重用。”r

刘邺把头一歪,脖子一横,掷地有声地吐出四个字:“惟死而已。”r

黄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你以为你这就是忠吗?你们对一个早已腐烂透顶的大唐的忠,依我看来不过是助纣为虐。试问刘大人,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难道是他李家的天下?你错了,这是百姓的天下。李家人早就不要他的百姓了,这天下就由不得他来做主了。”黄巢盯着刘邺,见他依然硬着脖子,不出一声,便咆哮起来:“你们想杀身成仁是吧?老子成全你们。来人!都拉出去,斩首!”数十颗头颅纷纷掉落在地,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政绩的大唐朝臣,最后时候保住了晚节,也让黄巢成就了他们英烈的名誉。r

不久,又相继抓到左仆射于悰、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汤扈等人,黄巢劝说几句,被他们抢白一顿,忍不住怒火,全部下令斩首。接着,又下令挖开卢携的坟墓,将其碎尸,以泄愤怒。r

广德公主听说丈夫于悰被杀,不顾一切冲进宫中,要找黄巢问话,被将士挡住。黄巢宣她进来,见她容貌端庄,雍容华贵,一张粉脸胀得通红,两只柔情似水的眼睛露出凶光,觉得十二分的可爱,便问道:“何事惹夫人如此生气?”r

“黄巢!你这个混蛋!”广德公主骂道,“你夺我李家江山,杀我丈夫,我与你势不两立。”r

“夫人丈夫是谁?”黄巢问。r

“于悰!”r

“哦,于仆射啊!朕并不想杀他,可惜啊,他不合作。”黄巢说。r

“你这个强盗,干脆连我一起杀了吧!”广德公主暴跳起来。r

“夫人何罪之有?”黄巢又问,“朕只杀贪官,昏官,不杀妇女百姓。”r

“强盗,你杀了我吧!要不然我会找你拼命的。”广德公主破口大骂,急于寻死。黄巢下令拖出宫外。r

广德公主疯疯癫癫走回家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痛苦万分。一边痛恨黄巢杀尽李家宗亲和她丈夫,一边痛恨哥哥李儇昏庸绝情。痛哭一阵,干脆将一条白练挂在梁上,套上脖子,吊死家中。r

此外,还有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系等人都拒不做大齐之臣,全家自尽。黄巢十分扫兴,本来打算在长安过个好年,没想到全被这群固执之人给搅黄了。正在闷闷不乐,尚让报称抓了个绝色女子,献给陛下。黄巢令他带进来,一看果然是个绝代娇娃,年龄约三十多岁,不只有羞花闭月之貌,而且气质非凡,一看绝非等闲之辈。黄巢问她姓名来历,她却一概不说。黄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入龙塌之上,强行与之交欢,那女子半推半就,真是别有一番滋味。从此,日日守着此女子,早将王秀芝忘得一干二净。r

却说,僖宗与田令孜等人一路西奔。跑进凤翔地界,凤翔节度使郑畋带着五百名“疾雷将”飞速前往迎接。其实,早在东都失陷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积极准备,变卖了家中所有财物,招募士兵,就连他妻子也亲自为战士们缝制衣服,随时准备出发支援京都,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快就弃百官和子民于不顾出逃京都。便立即前往救驾,东行至斜谷,遇见皇上。r

郑畋跪地哭泣道:“将相误国,臣愿请死谢罪。”r

僖宗扶起他安慰道:“朕还指望爱卿去阻截乱贼,绝不能让他们再向西进。”r

郑畋请求皇上留在凤翔观战,静静等候他的好消息。r

僖宗说:“朕不想离乱贼太近,还是暂且西幸兴元,也好到那里征些兵来归复京都。爱卿可联合邻道诸将,共同御敌,勉立大功。”r

郑畋知道皇上主意已定,不可再勉强,便抱拳说道:“皇上,当今局势万分危急,到时恐怕来不及请示皇上,还请皇上允许我便宜行事,臣当以死报国。”r

僖宗说道:“只要有利社稷,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爱卿自作主张即是。”随即授予尚方宝剑,授予先斩后奏之权。r

当晚斜谷住了一宿,僖宗等人第二天继续向兴元出发。郑畋送出十里之外才回来,并派儿子郑凝绩跟随护送皇帝。赶紧靠召集属下将佐,商议拒贼事宜。将佐们说道:“如今贼势正猛,不如慢慢等各路兵马来到,再图恢复吧!”r

郑畋勃然大怒道:“你们,你们该不是想让我向乱贼称臣吧?”话未说完,怒气上攻,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将佐们赶紧将他扶入内室休息,灌了几碗汤药进去,许久才慢慢苏醒过来,但身子也不能动了,嘴里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泪如雨下,身边的人无不感动。将佐们见了,不由良心发现,便站在病榻前一同起誓,愿听从大人调遣,誓死收复长安。郑畋这才停止流泪,用手点点额头,让将士们暂且休息。r

第二天一大早,将士们又到府中问候,见郑大人依然不能说话,不由叹息起来。忽然,监军袁敬柔召集大家开会,将领们便应召前往。到了那里,看见监军正陪着一位黄巢派来的使者在那里聊得正欢,看桌上食物甚是奢华,且伴有美妙的音乐,大家不由万分吃惊。忽听袁敬柔说:“如今新天子颁下诏书,我等理应拜谢,可是郑大人昨天刚得了一场风痹之症,所以由我暂时代为署名,草拟了一封谢表。”听到“谢表”两个字,将佐们竟然伤心得失声痛哭起来,使者问何故痛哭。幕府孙储连忙解释道:“节度使得了风痹,不能见客,所以大家觉得难受呢。”使者觉得十分扫兴,吃完酒宴便匆匆离去。r

有人连忙将此事报知郑畋。郑畋猛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叫道:“太好了!可见人心尚未厌唐,乱贼便不会猖獗太久了。”当即从墙上取下宝剑,刺指出血,写就一篇表文,派亲信送给僖宗。然后召集将佐晓之利害,众将听命,歃血为盟,接着将城墙沟堑修缮完备,打磨作战器械,训练士卒,密约各部,合兵讨贼。r

听说郑畋高举义旗,关中各州纷纷派兵来到凤翔响应。郑畋散财犒兵,士气大振。r

诸葛爽也率领代北行营前来保卫长安,没想到到达同州时,被义军金光闪闪的阵容吓傻了。经朱温再三劝说,诸葛爽同意投降义军。黄巢十分高兴,当即封他为河阳节度使。r

可是,罗元杲是大唐正封的河阳节度使,他当然不愿意将地盘拱手让给人家。罗元杲原来是神策军的一名护卫,因为踢球比较卖力,受到田令孜的赏识,提拔为河阳节度使。此人,五短身材,相貌丑陋,倚仗着太监的强力支持,四处搜刮钱财送往京师,弄得河阳人怨沸腾。听说诸葛爽要来,罗元杲赶紧招募士卒,偏偏没人应召,将士百姓反而相率出城迎接诸葛爽。罗元杲一看赶紧逃往行在,向皇上告状去了。r

还有,徐州节度使支详也派了时溥与陈璠率兵五千西讨驰援京师。可是到了河阴,时溥突然不干了,悄悄鼓动将士们四处抢劫。时溥以镇压叛乱军士为名,带兵返回徐州境内整顿。支详见他们胜利而归,便派人送来酒肉犒赏将士,时溥率军士入城。进城后,时溥突然密令亲信出其不意围住节度使府,迫使支详让位,并限令支详即刻离开徐州。对外宣称,将士们不服从支祥调遣,共推自己为留后。时溥随后又派陈璠带援兵前往长安救驾,以便立功赎罪。谁知陈璠却绕道追击支详,一直追到七里亭方见支详带着一家老少,慢慢地赶路。陈璠纵马跑到前面,将刀一横,堵住去路。r

支详问道:“陈璠,你想干什么?”r

陈璠奸笑道:“干什么?逢时大人之命,送你上西天。”r

支详恼怒道:“陈璠,支某曾经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r

陈璠哈哈大笑,“都什么年月了,还说那些不着调的话。”说完将刀一挥,将支详砍死,其他几个将士也纷纷挥动屠刀,将支详一家统统杀死。陈璠自己占据宿州,也顾不得去长安建攻,也学了时溥,自称留后。时溥无奈,只好上表行在请封陈璠为宿州刺史。r

当时各镇属平卢军最强,但是平卢节度使王敬武也是个无耻之徒。他原本是平卢军的一个偏校,当时平卢节度使安师儒派他出去抓强盗,谁知他和强盗合伙打了回来,赶走安师儒自己做了节度使。黄巢入京,他率先投降,朝廷几次三番下诏令他出师退贼,屡次被拒。r

谏议大夫张濬主动请缨去平卢劝说王敬武出兵,这张濬本是个清谈之士,学识渊博,好高骛远。东都失陷时,他就意识到长安将破,便带着老母亲隐居商山中。后经汉阴令李康推荐,被僖宗召至行在,授于谏议大夫之职。r

张濬来到平卢,见军中遍竖大齐旗帜,不由冲进节度使府中,指着王敬武的鼻子问道:“将军身为大唐重臣,藩镇守将,使者几番传召,不面北伏地接招,却怠慢侮辱使臣,将军连这起码的君臣之礼都不去遵守,又如何能管好官吏百姓呢?”王敬武羞愧难当,立即跪地,张濬宣诏完毕,召将佐来到球场,说:“忠义之士当善辨利害,黄巢,一个贩盐的草寇罢了,你们舍天子而臣服于他,试问诸位,有何利益呢?如今勤王诸侯接踵而至,你们占据一州坐观成败,等平了乱贼,试问诸位,准备去哪里安身?如果此时幡然醒悟,奋力一搏共诛大盗,迎接天子,那么功名富贵举手可得。我实在是为你们的存亡安危担心哪!”r

将士们听了纷纷交头接耳道:“谏议大夫说得对啊!”王敬武见众将一心,都被他说动,只好又脱离大齐,率部西进迎敌,并拜张濬为会军使。r

正在扬州花天酒地的高骈此时也不甘寂寞,想跳出来逞一番才能,立即令韩国留学生崔致远拟就一篇精彩的檄文,被当时视为奇文,四处张贴传诵。全文如下:r

讨黄巢檄文r

广明二年七月八日,诸道都统检校太尉高某,告黄巢夫守正修常,曰道临危制变,曰权智者成之于顺时,愚者败之于逆理。然则虽百年系命,生死难期,而万事主心,是非可辨。今我以王师,则有征无战;军政,则先惠后诛。将期克复上京,固且敷陈大信,敬承嘉谕,用戕奸谋。且汝素是遐氓,骤为勍敌,偶因乘势,辄敢乱常。遂乃包藏祸心,竊弄神器,侵凌城阙,秽黩宮闱。既当罪极滔天,必见败深涂地。r

噫!唐虞以降,苗户不賓,无良无賴之徒,不义不忠之辈,尔曹所作,何代而无?远则有刘曜、王敦,觊觎晋室;近则有禄山、朱泚,吠噪皇家。彼皆或手握强兵,或身居重任,叱吒则雷奔电走,喧呼则雾塞烟横。然犹暂逞奸图,终歼醜类。日轮阔辗,岂纵妖气?天纲高悬,必除凶族。況汝出自閭閻之末,起于垄亩之间,以焚劫为良谟,以杀伤为急务,有大愆可以擢发,无小善可以赎身,不唯天下之人皆思顯戮,兼恐(抑亦)地中之鬼已议阴诛,纵饶假气游魂,早合亡身夺魄。r

凡为人事,莫若自知。吾不妄言,汝须审听。比者我国家德深含垢,恩重棄瑕,授尔节旄,寄尔方镇。尔犹自怀鸩毒,不敛枭声,动则齧人,行唯吠主。乃至身负玄化,兵缠紫微。公侯则奔竄危途,警跸则巡游远地。不能早归德义,但养顽凶。斯则圣上于汝有赦罪之恩,汝则于国有辜恩之罪。必当死亡无日,何不畏惧于天?况周鼎非发问之端,汉宮岂偷安之所,不知尔意终欲奚为?汝不听乎《道德经》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又不听乎《春秋传》曰:“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凶恶而降之罚。”今汝藏奸匿暴,恶积祸盈,危以自安,迷而不复。所谓燕巢幕上,谩恣騫飞;魚戏鼎中,则看爑烂。我缉熙雄略,纠合诸军,猛将云飞,勇夫雨集。高旌大旆,围将楚塞之风;战舰楼船,塞断吴江之浪。陶太尉锐于破敌,杨司空严可称神。旁眺八维,横行万里。既谓广张烈火,爇彼鸿毛;何殊高举泰山,壓其雀卵。即日金神御节,水伯迎师。商风助肃煞之威,晨露涤昏烦之气。波涛既息,道路则通。当解缆于石头,孙权后殿;佇落帆于岘首,杜预前驱。收复京都,克期旬朔。r

但以好生恶杀。上帝深仁,屈法申恩,大朝令典。讨官贼者不怀私忿,谕迷途者固在直言。飞吾折簡之词,解尔倒悬之急。汝其无成膠柱,早学见机,善自为谋,过而能改。若願分茅裂土,开国承家,免身首之横分,得功名之卓立,无取信于面友,可传荣于耳孫。此非儿女子所知,实乃大丈夫之事。早顺相报,无用见疑。我命戴皇天,信资白水,必须言发响应,不可恩多怨深。或若狂走所牵,酣眠未寐,犹将拒辙,固欲守株,则乃批熊拉豹之师一麾,灭乌合鴟张之众。四散分飞,身为齐斧之膏,骨作戎车之粉,妻儿被戮,宗族见诛。想当燃腹之时,必恐噬脐不及。尔须酌量进退,分别否藏。与其叛而灭亡,曷若顺而荣贵。但所望者,必能致之。勉寻壮士之规,立期豹变;无执愚夫之虑,坐守狐疑。某告。r

檄文传到义军手里,黄巢看后出了一身冷汗,暗自说道:“好厉害的一支笔!简直胜过十万雄兵。看来朝廷中还是藏龙卧虎啊。”r

长安周围,顿时风声鹤唳。各路兵马结集待发,有的是真心为了大唐的安危,有的是想趁机建立一番功勋伟业,有的是想趁机扩充势力,有的干脆趁乱也闹将起来,形形色色,你方唱罢我登场,要将这出戏愈演愈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