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历史 > 冲天长啸全文阅读 > 危机四伏(下)

危机四伏(下)


中和三年的春天终于来了,江河解冻,草木苏醒,关中平原显出一片勃勃生机。见惯了沙漠荒凉的李克用被眼前的景色所陶醉,一股热劲立即从脚下涌到头顶,望着滔滔的黄河水和对面的黄土高坡,不由兴致勃发地对身旁的堂弟李克修说道:“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于是下令将士立即过河,与黄巢面对面一决高下。刚刚拿定主意,突然有人来报,黄巢派使者前来求和。r

“哈哈哈!好你个黄巢,动作很快,好像知道我今天要过河似的。”李克用说。r

“大哥准备如何处置?”克修问。r

“求和?门也没有。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哪里有不战而退的道理。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当然得让中原人见识一下我沙陀将士的勇猛。”李克用傲慢地说,“带使者!我倒要看看他长了几个脑袋。”r

使者带到,李克用正要发怒,那使者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称主公。李克用惊讶,让那人抬起头来,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他家的仆人浑进通。便问道:“你如何成了黄巢的使者?克让呢?”r

浑进通哭泣道:“主公有所不知,去年我与二公子带了几十个士兵出来打游击,来到南山寺脚下。刚抢了些财物准备往回赶,就被一群僧侣拦住,要我们留下财物。二公子冲上去与他们厮打起来,结果被这些僧侣所杀。士兵统统被他们冲散,我也无路可走,就投奔了齐军。”r

“黄巢让你来干什么?”李克用问。r

“让我来议和。”r

“怎么个和法?”r

“他说愿与主公平分天下。”r

“哈哈哈哈……”李克用大笑不绝。r

“他还给主公带来了许多财物,并且抓了南山寺的僧人,也一并送过来了。”浑进通说。r

“把僧人带上来!”李克用大吼道。r

十几个僧人被捆绑得严严实实,李克用见了分外眼红,想起被杀的弟弟,顿时血液沸腾,转身从克修手中抽过宝剑,一剑一个狠狠地劈下去,僧侣应声倒地。李克用抹了抹满脸的鲜血,将十几颗人头摆放一起,仰天悲号道:“克让啊,克让,你可看见?为兄替你报仇了。”接着下令将黄巢送来的财物统统分给将士,撕毁大齐诏书,留下浑进通,将其他使者打发回去。风风火火地带着将士来到夏阳渡口,吩咐下去立即过河。r

朱温听说李克用过河了,便带领将士列了长长的队伍在同州城外迎接。看见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过来,朱温笑脸相迎道:“将军一路鞍马劳顿,辛苦,辛苦。”突然看见他身后站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人,不由吓了一跳,便问道:“这几位是……?”r

李克用大笑道:“朱将军有所不知,这就是我的十三太保。”r

“十三太保?”朱温疑惑道。r

“就是我的十三个义子。”李克用说,接着一一向朱温介绍:“大太保李嗣源、二太保李嗣昭、三太保李存勖、四太保李存信、五太保李存进、六太保李嗣本、七太保李嗣恩、八太保李存璋、九太保李存审、十太保十太保李存贤、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保康君利、十三太保李存孝。”r

十三个壮小伙子一一向朱温行礼,朱温不由胆战心惊,心里想到,这家伙实在了得,将来定是他的强劲对手,看来不提防不行啊。于是假惺惺地还礼答谢,朱温简单地向客人介绍了敌情,把黄巢手下的将领也一一介绍给李克用了解。r

“现在黄巢手下能打仗的人就是尚让和孟楷,但这两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将军的十三个义子个个都是英才豪杰,一定能大获全胜。”r

经过一番计划,朱温建议与齐军在沙苑打一场。这是同州南部,位于洛水与渭水之间的一大片沙草地,东西有八十里,南北三十里,地势平坦辽阔,朝廷曾经在此置监牧马。三百多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浩大的战争,西魏宇文泰与东魏丞相高欢双方共计三十多万军队在此鏖战一个月之久。结果背水而战的西魏军以少胜多,大获全胜。r

“看我也在这里策划一场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李克用信心十足地说。r

“好,朱某在此恭候将军凯旋归来。”朱温高兴地说。r

李克用在同州城外驻扎下来,派出侄儿李存贞为先锋,进军沙苑。齐军先锋黄揆在沙苑以南,渭河以北列阵以待。谁知将士们一听说他们这次对阵的“鵶子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沙陀兵在他们眼里就是夺命的魔鬼,中原将士无人不晓,就连黄揆也怯三分。可是不打也没办法,黄揆只好硬着头皮在沙苑南部列阵。不久,就有士卒来报,鵶子军来了。有的将士们便萌生了退意,黄揆大呼一声,压住阵脚,这才没乱。站到高处张望,果然见远处尘土飞扬,像阵阵巨浪不断逼近,只见沙陀骑兵一个个奋勇当先,飞奔而来,黄揆下令放箭。这些骑兵却毫不退怯,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刀枪拨开迎面而来的箭雨,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这下齐营大震,立即乱了起来,无论黄揆如何呼喊也制止不住,齐军大败。黄揆一看,敌人势不可挡,干脆弃阵而逃,跑进华州城中,坚守不出。李克用屯兵乾坑,双方再战于渭桥,黄揆再败,逃回长安。r

李克用的这场大胜令官府欢迎鼓舞,其中最高兴的当属田令孜。前段时间,因为高骈的事,搞得他很没面子,皇上甚至也开始不信任他了,背着他做了许多决定。比如任命王铎、郑畋,那段时间整个朝廷的威风几乎都被他俩给夺去了。大家都将王铎当成了英雄,似乎没有他,大唐就要毁灭了。前线每一次胜利的消息传来,田令孜的无名妒火便油然而生,恨不得亲手杀了王铎,方能解一时之恨。可是,他实在找不到王铎的把柄,况且皇上对他又是如此信任。还有他那不争气的哥哥,最近又将西蜀搞得一团糟。一个小小的山贼阡能竟然越闹越凶,弄得皇帝在西蜀一天也呆不下去了。r

如今听说李克用打了胜仗,田令孜不由一阵惊喜,终于可以让王铎下台了。于是,他又故伎重演,在皇上面前拨弄是非,中伤王铎,又是久战不利,肆意赏赐,培植党羽,又是生活作风腐败。r

僖宗经不起他屡次三番的唠叨,心想有一个李克用,再加上朱温,足够对付黄巢了,便下旨王铎罢职,只保留一个义成节度使的职务,而以杨复光为都统,代替他指挥全局,崔安潜则降为东都留守,又加封李克用为东北行营都统,朱温为右金吾大将军、河中行营招讨使。r

正在这时,魏博节度使韩简也不甘寂寞,要与诸侯争雄。他见王重荣势力与日俱增,连李克用也南下争夺地盘,自己出身名门,怎能自甘落后,于是想趁乱扩大势力范围。首先就瞄准了诸葛爽的河阳地盘,韩简派兵攻打,诸葛爽不堪一击,逃走了。韩简便将邢州、洺州统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接着,又向郓州扩张。郓州守将曹存实奋力抵抗,战败而死。部将朱暄收集残兵继续顽固抵抗,韩简久攻不下。谁知诸葛爽与李罕之趁机杀了个回马枪,又重新夺回了河阳。韩简气得暴跳如雷,在新乡与诸葛爽大战,结果失利,只好退回魏州。r

整个朝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了长安,但没有人会想到,战争的前线看似在北方,而此时大江南北的各个藩镇并不平静,他们纷纷借助剿匪而不断扩军、兼并、联合,暗暗蓄谋一场更为强大的地震,这场地震将足以使大唐四分五裂。r

当然,最令人关注的还是李克用。他果然是年少气盛,意气风发,沙苑之战大获全胜之后,更加信心百倍。这时,杨复光下令河中、易定、忠武等军一起向黄巢发起进攻。r

黄巢这次是真的急了,占领长安的二十八个月来,他已经对战场上的惨烈场景失去了记忆,只有每天例行公事的游巡长安街头,能够看到忙碌的百姓,看到他们那一双双充满疑惑、悲怆、忧虑的眼睛。剩下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出宫半步,除了与大臣们喝酒宴请,就是陪后宫的美女佳丽们玩耍。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抓起一把的赘肉,不由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朕也会变得如此臃肿笨重。不知还能骑马射箭否?”r

“无须陛下骑马射箭,请看儿臣如何破敌。”孟楷毫无畏惧地说。r

“楷儿胆量可嘉,可如今我军已处于四面重围之中,长安粮草告罄,如何能支?”黄巢说着,突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柴存,他后悔当初没有听柴存的话。没有一鼓作气灭了大唐,而是只顾贪图安逸,自己首先丢失了起义之初的信仰和干劲。执政三年来,他没有给长安人们带来福祉,反而处处与百姓为敌,这才是致命的。如果柴存不走,结果也许不会是今天这样,想到伤心处黄巢不由得落下两行泪来,内疚地说:“这三年是朕犯了大错,耽误了各位。”r

“陛下,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何必说此等丧气的话。”尚让说。r

黄巢猛然醒悟过来,抬起头说:“是啊,只要我们君臣一心,还是有希望打败他们的。”接着下令:r

“诸位爱卿听令,梁田陂一役将是决定我大齐生死存亡的关键,我们必须打赢这一仗,给官兵一次迎头痛击。只要熬过这一关,官兵的锐气就彻底被击溃了,以朕预测,接下来,他们肯定会自相残杀,相互争夺。那时,我们就可以趁乱继续西进,直捣成都,彻底摧毁大唐。但如果我们输了,长安恐怕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因此朕要求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唐兵誓死一搏。”黄巢对这场战争的胜负实在没有一点把握,官兵有十万之众,从人数上看可以说双方势均力敌,可是他们粮草充足,尤其是沙陀兵,威猛无比,看来只有硬拼了,想到这便说道:“王璠、林言,你们为左翼,赵璋、尚让,你们为右翼,各带五万人,夹击唐军。朕当亲自为你们筹措粮草,准备迎敌吧。”r

众将领命而去。r

第二天中午,两军就在梁田陂相遇,尚让所部率先与忠武军对攻起来,在尚让的亲自带领下,齐军将士都拼红了眼,见人就砍,见粮就抢,忠武军大败而逃。尚让乘胜挥师追击,追了也就半个时辰,突然两边尘土遮天蔽日,呼啸阵阵,等齐军看明白是沙陀骑兵像潮水般冲来时,他们已经到了跟前,挥起锋利的大刀向齐军砍去。齐军纷纷倒毙,将士们被四周的尘土迷乱了眼,乱成一团,一个个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奔,拼命地寻找活路。有的被沙陀战马践踏而死,有的被砍掉了胳膊,有的身首异处,死伤无数,沿路尸体堆积三十多里。只有几个将领骑着快马侥幸冲出了重围。r

尚让大败,好在王璠和黄揆趁乱又夺回了华州。r

过了几天,李克用从刚刚继任的成德节度使王子镕小朋友那里得到大批粮草,军心大振,于是继续围攻华州。黄巢令尚让带领残兵立即前往救援。尚让刚赶到零口,便被早已埋伏在路边的王重荣和李克用联兵截击。齐军三战三败,尚让独自逃走,李克用占领渭桥,这时忠武将庞从、河中将白志迁也带兵赶到,三方联合一处,商议共同向长安前进。r

到了半夜,李克用突发奇想,令部将薛志勤和康君立带几个勇士悄悄混进长安城中,烧毁齐军囤积粮草的地方,并到处骚扰破坏,搅得长安齐兵寝食不安。r

没几天,坚守了几日的华州也弹尽粮绝,李克用发起最后的进攻。黄揆弃城而逃。与此同时,朱温再一次得到提升,晋升为宣武节度使,责令他会同李克用尽快攻克长安。r

黄巢见尚让无法挡住来敌,知道大势已去,长安难保。便发出最后的三万士卒,扼守蓝田道;一边下令文武大臣收拾行装准备撤离长安。宫中的美女们得知自己要再一次被抛弃,无不抱头痛哭。胆子大点的趁乱偷了些财物赶紧逃跑躲藏起来,胆子小一点的干脆一抹脖子死了了事,当然还有些自认为姿色尚可的,不慌不乱,静心地等待新主子的到来,整理好心绪,好尽快投入新主子的怀抱,得到新的恩宠。r

黄巢下令将士放一把大火将兴庆宫付之一炬,出了长安门,望着熊熊大火,黄巢拉着王秀芝的手,对将士们说道:“走吧!我们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