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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败退(下)


长安城中一切百废待兴,唐僖宗李儇经过这次折腾似乎长了不少教训,坐在朝堂之上,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顽皮少年了。他知道了皇帝是要有尊严和威仪的,最近的三个月,他果断处理了好多事情,关键时刻启用优秀人才,使得即将倾倒的帝国大厦,获得了新的支撑。r

首先,升任东川节度使杨师立为同平章事。虽然此人没多少才能,但在镇压农民起义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尤其是用他可以制衡陈敬暄,这样可确保两川安宁。r

其次,令朱温赴镇归任。黄巢东走,身为宣武节度使的朱温便成了抗贼主将,他镇下的汴州、宋州等地已经成了贼窝,百姓颠沛流离,饥民遍野。为了提高朱温抗贼的积极性,封他为东北面都招讨使,全面调度河南军队,这叫以贼制贼。r

再次,封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这次功不可没,当然他自己收获也很大,打进长安,将士们大肆抢掠,人人都是满载而归,心满意足地出了雁门关,突然又收到朝廷诏令,节度河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费尽周折没打下的河东,这么轻而易举、名正言顺地回到了手中。郑从谠被调回长安,与李克用交接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憋屈得慌,可是皇命难违,不交也得交。r

东西北三面已经安排妥当,僖宗自我感觉非常不错,这是第一次完全由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他坚信,有这三员大将在,长安当可高枕无忧了。至于南边,就让高骈折腾去吧。不过,也可以提拔几个得力干将加以制衡。湖南作为战略要冲,乱贼时常出没之地,应当提高其地位并安插重要人员守任,于是升湖南为钦化军,令观察使闵勖为节度使。另外,任命陈儒为荆南节度使。r

但是,老天似乎故意要和大唐作对,在这多难之秋,突然又有一将星陨落:左骁卫上将军杨复光因病突然在河中谢世。在成都时,僖宗就有意重用杨家兄弟,以此抗衡陈田二人。内廷有杨复恭与田令孜明争暗斗,外藩有杨复光与陈敬暄互相竞争,这样陈杨两家相互监督和角逐,可省了朝廷很多麻烦。通过这次光复长安的试验,僖宗总算略懂了些帝王之道。杨复光的英勇善战给田令孜以沉重打击,迫使他们不得不收敛嚣张气焰,对皇上毕恭毕敬。r

杨复光的英年早逝,全军将士恸哭,田令孜却欣喜若狂,他正愁这根眼中钉越长越硬,越长越粗,将来必然会成为他的一大障碍,甚至是死敌。没想到,老天就替他收拾了。没有了外援,杨复恭自然就独木难支。田令孜便鼓动几个大臣,联名罢斥杨复恭,免去其枢密使之职,贬为飞龙使。整个后宫又回到了田令孜独掌大权的时代。杨复恭一看皇上碍于面子,不忍得罪田令孜,干脆称病暂回蓝田静观事态变化。r

杨家势力突然解体,八都将顿时没了主心骨。只好各自带兵解散,自谋出路去了。其中,势力最大的鹿晏弘一伙带着部队从河中一直南下,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遭到疯狂掠杀,襄、邓、金、洋等地全遭屠灭。他们打着朝廷的名义一路西行,到了兴元,赶走了节度使牛勖,自称留后。真是无法无天。r

消息传到长安,田令孜将所有责任统统推到杨复光的头上,不过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只好听之任之了。但是,对付身边的人,他还是很有办法的。这天夜里,突然有个神秘的不速之客来到田令孜的府中,此人带来了一大袋的金银玉帛,扔在田令孜的眼前,自称是受感化节度使时溥的委托请求田公公,帮助整一个人。田令孜问是谁。答曰:李损。r

这李损是如何得罪了时溥的呢?原来,前不久,时溥突然食物中毒,越想越觉得判官李凝古形迹可疑,这家伙与前任节度使支详关系不错,肯定是借机报复。于是,悄悄将李凝古杀害。心想他父亲还在朝中为官,倘若追究下来,事情岂不麻烦。左思右想,便想到了请田公公帮忙。r

田令孜看到这么一大袋的财物当然心动,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当即就找来御史台弹劾李损。说他父子同谋,企图谋害皇上。侍御史王华替李损打抱不平,田令孜令人将李损关进神策军大狱,王华拒不执行命令。并与萧遘一同劝谏皇上,这才免了李损的死罪。r

田令孜一手遮天,肆意妄为,李儇也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似乎有意纵容田令孜,又似乎对他情有不舍,心有不忍。r

过了几天,李克用又上奏章请求恢复其父李国昌的职务,皇上也不得罪,便封李国昌为代北节度使。从此以后,父子二人将朔方地区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开始了漫长的经营。r

而此时,消停了几年的刘汉宏又骨头痒了。这个天生有叛骨的家伙,让他坐在朝堂上为官,那简直就是让他坐监狱。浙东节度使的板凳没坐热,他又跃跃欲试,想出去发一笔横财。想想自己在这穷山窝里当官实在没多少意思,那杭州多富庶啊。就这么一琢磨,老毛病又犯了。心想,我坐拥七州,难道就不能做一番丰功伟业。便对手下将领说:“如今天下大乱,卯金刀我不拿,谁还能拿?”这时,有一群乌鸦在廷前的大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汉宏大怒,下令砍了此树。有谋士说:“这种大树是砍不得的。”汉宏怒道:“白蛇我都敢斩,还怕一棵树吗?”。于是,派出十万大军要去杭州抢夺财富。队伍开到钱塘江边,董昌也不含糊,派钱鏐应战。双方在钱塘江东岸针锋相对,一个是流氓,一个是盐贩,势均力敌。钱鏐仗着本土作战的优势,设下埋伏大败刘汉宏。刘汉宏匆忙乔装打扮才得以逃脱。回去后,经过几个月,好不容易重新聚集起四万兵来,再次在黄岭开战。结果又中钱鏐的奸计,连弟弟刘汉容也在这次战役中丧生。双方梁子越结越大,但钱鏐实在了得,刘汉宏只好乖乖地退回浙东,联合山洞里的野人,还有温州的朱褒,台州的杜雄,处州的卢约等各路草莽英雄,一起攻打董昌。两浙争斗不息,皇上几次派出使者撮合通好,还升浙东为义胜军,任刘汉宏为节度使,但两人依然摩擦不断。长安为此头疼。迟迟拿不出个对策来。r

赵犨的求救信来到长安,皇上也害怕起来。黄巢不灭,他就没有一日安宁啊。于是下令时溥、周岌、朱温即刻派兵前往陈州。r

朱温接到诏令,立即带兵从汴州南下,到了鹿邑便与黄揆遭遇。黄揆见了这个叛徒,岂能忍得下这口气,在阵前痛骂。朱温却笑嘻嘻地说:“黄将军且不可动怒,如今天下大乱,叛贼无数,但朝廷仇人惟你叔父一人而已,你又何苦替他担此罪名呢?如果将军肯提你叔父人头来见,我保证你这一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r

“哈哈哈……”黄揆纵声大笑,“你这个不要脸的朱三,给我去地狱享受荣华富贵吧!”话音未落,冷不丁地一箭射去,朱温慌忙一歪脑袋,只听得后面一士兵应声倒地,吓出一身冷汗,立即后退,躲进人群之中。接着一声令下,一群骑兵从阵中杀出,向着齐军冲过去。黄揆也一挥手,冲出一批弓箭手,一阵怒射,唐兵败退。黄揆便下令追击,不料唐兵主力突然从两边杀出,黄揆中计,折兵两千,退至亳州。r

这时,时溥也从徐州兴冲冲赶来。收复长安时,由于担心朝廷责怪他害死支详,没敢出兵,白白浪费了一次立功的机会,这次他决心不再错过。因此,率领全部主力出击,快到项城时,遇到到处找人肉吃的秦宗权在前面挡住去路。时溥一直不把秦宗权放在眼里,轻敌冒进,结果被秦宗权杀得大败而退,损失惨重,白白给秦宗权提供了几月的美味。r

而北边的黄思邺也与周岌的许州兵在西华展开厮杀,周岌起初也很狂妄,根本不把黄思邺放在眼里,双方一经交战,胜负便已成定局。许州兵松松散散,毫无组织纪律,他们对主帅似乎不太信任,打起仗来思前顾后,犹豫不决。结果被齐军一举击溃,四散而逃。r

虽然三战两胜,黄巢似乎还不满意,尤其是没能抓住朱温,让他十分生气。便下令尚让回援亳州,对抗朱温。这三支队伍中,他最畏惧的当属朱温,那两路根本不足为虑。朱温对齐军实在是太熟悉了,将领们的脾气,作战风格,他都了如指掌,而且说不定在齐军内部还有他的眼线,尤其是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足以抵挡千百军队。他担心将士们会经受不住朱温的诱惑,被他拉拢过去。因此,必须重点防范此人。可是,这时身边除了尚让、黄揆、林言、黄思邺等人,已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人。左思右想,他还是叫来尚让,对他说:“你去把朱三这个混蛋抓来,我非得亲手扒了他的皮不可。”r

“这个朱三,投降也就投降了,当时是为了保命,我们也不计较了。可是他竟然掉过头来打我们,实在是太不仗义了。老子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尚让愤怒地说道。r

“见风使舵的小人,恨不得活剥了他以祭奠楷儿。”黄巢咬牙切齿地说,“跟他这种人千万别讲什么义气,见了面尽管打,别跟他废话,知道吗?”r

“是!”尚让答应道。r

尚让赶到亳州,二话不说,与黄揆内外夹攻,将朱温打了个落花流水,朱温败退。朱时周三人打了败仗,心想这如何向皇上交差?一经商量,还是求助于李克用吧。中国有句古话叫“一物降一物”,想必这李克用就是上天故意安排来对付黄巢的。朱温当即令人给李克用写了一封非常诚恳的信,请他再次出山前来救援,到时候功劳大家分,物资全部归他李克用。r

李克用对功劳并不感兴趣,重要的是黄巢手中拥有大堆的财宝。据说,他每到一个山上都会埋下些金银财物并祭拜一番,有人说是在向山神行贿,也有人说他就是山神派来的,更有人说他本来就是山神。其实,黄巢的确很喜欢山,每次一进山里,他就会找个山洞,独自一人坐在里面静静地思考,而且马上就会有神来之笔,给敌人致命一击。多年来,黄巢不知道从各地官府那里抢得多少财物。而他李克用手中缺的就是钱,只要有了钱他就可以组建更强大的军队,南下与诸将将抗衡。r

这次,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南下作战,这是李克用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他立刻召集将领和十三太保前来议事。r

“又要去中原了,真是太高兴了。”r

“好久没杀人,手怪痒痒的。”r

“这次进入中原,杀他个痛快。”r

“义父,这次我要当先锋。”r

“我也要当先锋。”r

……r

十三太保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得像吃了春药一样,手舞足蹈。r

李克用见大家群情激昂,非常高兴,下令即刻整顿队伍出发。亲自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南杀来,经泽州、潞州而下,到了天井关,被河阳节度使诸葛爽挡住去路,声称黄河浮桥尚未搭建完工,请另择他路。李克用也懒得跟他计较,往北移军河中南渡,东下洛阳,直扑陈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