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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祸兮福所倚


等张国浩瞒着老娘,从张痞子那儿筹来了够度几日的白面粮食,便跟着这位同村的小叔,踏上了别无选择的不归路!

到县城后的叔侄俩,因张国浩人生地不熟的初哥样,却显的无所事事。

张痞子只好天天带着他到处望风踩点,说是以备大事!

期间在张痞子的慷慨解囊下,张国浩可以狼吞虎咽着馒头、烧鸡这些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餐。相比于农村只能够温饱的粗茶淡饭,这里的伙食每顿都比上过年了。

经过几天天堂般的生活与张痞子对及时享乐人生观的疯狂概念灌输下,同时却又放不下村子里挨饿的父母,矛盾交迫的张国浩心中最后那点道德禁锢终于崩溃了!

正是到县城的第四天清晨!

早已摸清目标的出行规律及随身财务情况,埋伏在必经之路的张痞子、张国浩叔侄二人伺机而待。

据痞子叔说下手目标是以前被批斗过的顽固走资分子、人人喊打的对像,不用担心有太严重后果。

(可能当时张痞子自己也没弄清楚一个小小的县城反革命走资派怎么会惊动中央的,也难怪一个只在县城最底层瞎混过的流氓怎么可能知道,被他意外撞倒地上而死的老头是获中央亲下命令平反的一批人之一呢?)

张痞子则唆使他用从那老头子身上学来的几手粗把式,试试手!

“浩子,小心点!人过来了。等下我从前面过去撞他之后,你就从他后面下手!记住,得手后城郊小树林见!叔先上了”

张痞子说完,朝街边住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臃肿半老头子疾步走去!张国浩忍着紧张激动的心悄悄转到人群后面。

只听“碰”的一声,把老头一撞,张痞子立马拔腿就跑,转眼不见了踪影!紧随其后的张国浩虽以得手,却不忍老头凄惨倒在地上,便准备随手扶起老头就走。

事实难料,张国浩却不知因其妇人之仁更是把自己逼上了当时形势严峻的社会政治风向的对立面!

被撞老头子的服侍人员随后赶到就抓住了张国浩,并丝毫不讲情面的把他扭送到了公安局。(靠,别人怎么会跟你讲情面了,你以为你是谁?很傻很天真)

蹲上班房的张国浩,还在想着那位听说他被抓早已躲得没影的痞子叔的话心存侥幸!

可如今必竟已过那个特殊时期,恐怕连张痞子自己都没想到被他们合伙下手的老头,最后却因他撞击倒地旧伤复发而亡。

听说老头死在医院的事惊动了天听,县委的一把手更是发了大火,拍烂桌子下的命令必须严惩相关凶手!

张痞子逃了,至今还没抓捕归案,因此一层层领导夹带着有可能被降职所积累下来的怒火,随着拷训人员的铁手全撒在了张国浩身上。

可怜的张国浩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偷个钱包吗?痞子叔说不会有啥大事啊!我还好心准备扶老头呢!这倒底怎么回事啊?

可惜,天真无知却无法阻隔刑讯泄愤的怒火中所带来皮开肉绽的痛楚,凄惨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地下囚室,甚至传出了一层的入口!

“让你不长眼,让你个小麻屁乱搞****事!那老头家是有钱,但那是你们能动的,文革那时候因为天都乱了才给人整瘸了。现在你去打听打听,回笼巷的强哥想敲人家点保护费都被上眼药了。他妈你们这乡下臭旮旯窝的到真行啊!使这下三滥手段竟让你们搞死了。不说领导跟你们倒霉,害老子三更半夜不能回家楼媳妇儿,陪你玩…让我陪你玩!打死你个小****。”

“哎!哎!我说兄弟,停会。打到这儿就行了,别打死了给上面不好交代!”

旁观的一人说罢,打人的又甩了两鞭才住手。

经过两天的牢狱之灾,张国浩全身血痕条条,更是沁透了破旧的军绿衣裤。有的地方和着衣服结了痂,人就剩往外鼻孔往外冒气儿的声了!

在乡下还在挨饿的父母,听到儿子在县城出事的消息,老父亲一时想不通;

平时老实巴交却很孝顺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又因饥饿病痛折磨,当场气急而亡。

母亲忍着失去亡夫的苦痛,草草打理好他的后事,便冒着烈日匆匆赶往县城!

到县城后,由于本身农村妇人没什么见识,到了县城也只是干着急反而问路无门!

街道上见个路人便要打听儿子的消息,到是有许多人知道这事。

毕竟偷钱不成打死有钱人,算是文革后县城发生最轰动的事了!

街道上的邻居虽然八卦但也有些善心,不但告诉她儿子被关进派出所了,而且还施舍些面食给她充饥!

可怜的妇人,刚死了丈夫,儿子又进了派出所,这才有时间放下脚步蹲街边吃口饭!

这时,却从隔壁古色古香的茶楼传来说话声;

“听说了吗?前几天那个偷钱的少年要被判死刑了,据说他害死的那个老头文革前是省里了不得的人物,后来被人故意陷害成反革命打个半死不活的,却不巧让他撞上这样倒霉事儿!”

“哎!谁说不是呢?给人背黑锅了呗!”

“算了!我们这些有点小关系的可跟他们那些大人物够不着边,少谈,少谈!”

一中年男子话音刚落。

张国浩他娘立马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放下碗,连爬带跑这样狼狈的赶到隔壁茶楼里,当面嘶声呐喊着质问两位闲谈的男子:

“你们,你们刚刚说的是我儿子吗?是不是真是这样的?同志,你们快告诉我啊!求求你们了!”刚说完话,见两个男人露出为难的脸色,张国浩娘顾不着旁边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而丢脸马上跪到地板上,准备磕头!却被离的近的男子扶住。

“大娘,您先起来!我们真不知道闲聊的是不是您儿子,再说我们也没见过您儿子,都是道听途说的事!”

“是啊!大娘,您看我们这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做不得准!让我们回去打听打听清楚再给您答复,您看好吗?”

旁边一男子马上接过话来。

张国浩他娘被男子扶起后,却呆呆无力的站那儿,嘴里不听的念叨:“做不得准,做不的准。浩子到底有没有事啊?怎么就做不得准了?”

旁边一男子见机给另一男子使上眼色,两人转眼就猫腰急步走出茶楼。途中双方还在不停抱怨对方多嘴惹事,“如果给领导知道你在这闲言碎语,有得你好受的!”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出事了大家一起倒霉”。

两人撕扯着远去,双方都有所顾忌才最终没让一场暴力血腥发生。

事毕,周围看客亦都散去!茶楼伙计见老大娘苍老可怜的站在哪儿,心中不忍,才开口:“大娘,刚刚那两位顾客说的可能是真的,您还是去警局或是县政府问问去吧!有人问起您可不要说是我说的。”

茫然回过神来的张国浩他娘,连忙边摆手边辩解到:“不会!我不会的!谢谢你!谢谢你!小伙子啊!你真是好人。谢谢。。”

张国浩他娘边给人道谢边走出茶楼,让她感觉这活着好人也不少,压抑的心情却不知不觉开朗了起来。

有了寻找儿子的具体对象,走出茶楼这才想起把碗还给那位好心、善良的活菩萨!

“大娘,您儿子的事我们帮不了您,这是他自己违法犯罪咎由自取!但偷东西,却是同伙致人死亡本不应该判死刑的,您找县政府如果没用,就只能去省里看看了!”

接过张国浩他娘手中碗的面馆老板娘看周围没什么人便对她侧耳小声说道!

张国浩他娘被老板娘的古道热肠深深感动的热泪盈眶,却在一天中第二次心甘情愿的要给人下跪!

(也许穷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感谢别人,唯一拿得出手,也最珍贵最显郑重诚意的便是弯腰下跪了!哎!要我怎么说这世界了?)

但老板娘也不好意思让一看似五六十岁的老大娘给自己下跪道谢,那这就不是做好事,是作孽啊!

便马上弯腰扶起了张国浩他娘坐在顾客吃面的凳子上,又给她盛了一碗凉茶解渴!

这人一旦好,那就方方面面都好!

赶了一大半天的路,更是左邻右舍的打听消息,坐在面馆摊边的张国浩他娘尴尬的迎接着暮色的到来!

那位好心的老板娘好像看出了她举目无亲的窘境,便又收留她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床营业的老板娘,敲了几下客房门见没有反应,推门而进才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也铺的平平整整的房间早已人去楼空!

看守所里的张国浩,又在享受一种人生的极乐折磨,什么辣椒水啊!老虎櫈啊!简直都弱爆了。

也许人可以从一开始受不了痛苦到希望快点死去便都会觉得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不会有人给他选择的机会,一直痛苦却死不了的折磨让张国浩竟生出苦难转化成享受的变态感官!这就是现实。

此时,在县政府围墙上还写着几个大大的毛笔字;为人民服务!这是伟大领袖题的字,但人民心中永远的主席毛泽东却已经死去多时了。

华丽的大门就那样敞开在那儿,但敞开的门却不是给普通办事人员设立的。

所以,张国浩他娘只能干等着,希望碰到一个好领导,求求他放过自己的儿子。

直到现在她却还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干了一件多大的事,死个人是小事,毁人前程那可是天大之仇啊!你说政府能轻易放过他?

再说,就算你不违法,一个县里的领导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

在县政府大门外干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任何领导的张国浩娘,心急如焚下,逞看大门的不注意强往里闯去!

等看门的反应过来,张国浩娘早跑到政府食堂门口去了。

看门的狂追过去,情急之下,顾不得表面斯文:

“前面那娘们!你给我等等,别在乱跑了!你他妈个老不死的听不懂人话吗?”

“停。下,你给我。停下”

看门的气喘吁吁的命令到,张国浩他娘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一个劲东川西跑的找领导。

人头攒动的食堂立马传来一句颇有威严的话:

“门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放这么个人进来?”

看门的这时却低声下气的猫着腰不停点头:

“县长,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这臭娘们放进来的,我马上把她赶出去”

“赶紧处理好了!别给我添麻烦。”

说完又转过身对另外一位坐在首位的人笑脸讨好,好像在解释什么?

原来看门的那位是张县长的大舅子,本是一乡下的泼皮,没什么文化,好在他有个漂亮的妹子!

这不,张县长迫于老婆的压力才给他安排看门的活。

这时,看门的疾步上前拉住张国浩娘的手,准备拉她出去。

“领导啊!求你放过我儿子把,他没犯杀人罪啊.”

看门的看拉不动她,不等她说完就扯住她头发拼命的往外扯!

张国浩他娘吃痛,就对看门的拳打脚踢,但是女人力小对他没用,又改用牙咬!

看门的吃痛,这下彻底惹恼了他,索性放开张国浩他娘的头发,拿起沙钵大的拳头直往她头上打去。

打了三四拳,仿佛才泄了刚才张国浩他娘捣乱而会被妹夫小看的愤怒、怨气!

但这时张国浩她娘却是鼻孔流血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反应。

见此情景,看门的慌了,嘴像结巴的叫道:“妹。夫。。不是,县长,她.她好像死了!”

听到出事的张县长急忙放下刚敬完酒的空杯子,跑过来查看清楚。

发觉张国浩他娘只剩一点点鼻息!转过身立马给愣神的大舅子一耳光:

“叫你干点小事都干不好的饭桶,要死人了你就好看了!就知道给我添乱,还不快给医院打电话。”

反应过来的大舅子,再也不敢从嘴里冒出一个字,叠叠撞撞的跑门卫亭去打电话。

“看你这县政府的人要都这德性,下届市委换班你就不用考虑了!”

刚刚做在首席的人,走过来说到。

这位县长只好低声下气的回着话:

“放心谭书记,我一定把手下班子带好,不给您丢脸,争取早日进市委给您打下手!”

“嗯!听说上面又有调整了,要是你能做到县里一年少死几个人!再把王老被人撞死的事处理好,给上面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到是真有可能进市委!”

一个市领导与县领导淡然的讨论着人命与政绩的事,而其他无关人员也早已散去。

夕阳西下的红,却红不过县政府食堂外面地上几滴暗红的血,昏黄的天色逐渐漫延到已然昏迷着张国浩他娘的县医院重症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