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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纪实——人生之路(1)


故乡情怀

我的家乡河南省济源县坐落在黄河岸边,河对面是闻名世界的中国着名古都洛阳。二十世纪修建的黄河小浪底底大坝就在济源境域内。我老家就在大坝东北部的丘陵地区,这里是寓言故事《愚公移山》中王屋山山脉的延伸地带。

我们家离黄河不到二十公里,乡民们说:去洛阳比到济源城远不了多少。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有条大河拦道,就难说远近了。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民谣:“黄河害、黄河险,凌洪不能渡,大水难行船;隔河如隔天,渡河如过鬼门关。”黄河成了隔断交通的天堑。难怪在划分归属时,把我们县划归到三百里远的新乡地区管辖。足见黄河这道天然屏障为我县所带来的影响。

我们家离黄河虽然不远,但却是山山相接,沟壑纵横,道路曲曲弯弯,十分不方便。我们家所在的山地,地势比较高,站在山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黄河。由于这段黄河两岸筑有大堤,成为高出于地面的“地上河”(悬河)。到了夏季汛期,洪水瀑涨,河水泛滥。每当出现蜻蜓在我们农家院子里狂飞乱舞的时候,这就预示着:黄河涨大水了。这时候,兴趣浓厚的村民们便紧赶慢跑地聚集到山顶上,观看黄河涨大水时的壮观景象。这种场面,通常发生在汛期暴雨连续下过几天之后。这期间的黄河河面显得格外宽阔,汹涌澎湃的黄河水,凶险而蔚为壮美。

多少年来,村民聚集在山顶上观看黄河涨大水的兴趣,已经成了我村村民们的一大盛事。此时此刻,也是村民们最快乐、最开心的时刻。

赵延山峪嘴

赵氏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我的太祖父。我们家族从祖上说,大概从我的太祖父赵延山起,已迁至到这个小山村了。通常来说,村名和村子的特征有关,而且有明确的来历。有的村名是根据村子所处的地理位置取的名字;有的是因村里的大户姓而得名;有的则是出自某个历史事件。我们老家这个偏僻闭塞的小村子系我的太祖父所建,于是结合村子的地位的特点,取了一个混合村名赵延山峪嘴。峪嘴是指两座山之间突出出来的地方。由于村子的名字太长,而且呌起来很拗口、难呌,所以附近村民们就按村子的地理位置来称呼了。有的村民称我们为沟东,有的称沟南,有的称小南洼,有的称北岭后。我们村子的人,习惯用生产大队老君堂村作为我们的村名字。这也是我几十年来常用的老家地名。

我们赵氏家族的辈份排序,共有多少个辈位,我们没有细问过。解放以后,国家提倡“树新风、破旧俗”,所以没有人把家族的事情当回事儿了。不过,我们从长辈的口中,也知道几个辈序,即延、年、永、宗、功、传、世、昌等八个序位。我的太祖父呌赵延山,曾祖父呌赵年魁,祖父呌赵永祥,家父呌赵宗群,到我这辈就是“功”字辈了。我的儿子属于“传”字辈,我可爱的小孙女就属于“世”字辈了。解放初期,各家都有家谱挂图,俗称“老爷主”。每逢过春节时,各家都会把“老爷主”挂起来。而且是挂在家庭中最年长人的屋子里,并且是在正面墙上的正中间位置。下边摆放一张供桌,在桌子上陈设着香炉、香烛及供品。

正月初一早晨,家人先要给祖先们上香、跪拜。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会串门给祖先们跪拜。此时,长辈们就会把家里准备好的花生、瓜籽、核桃及糖果分给跪拜的晚辈和孩子们。所以,春节是亲人们团聚的时刻,是孩子们最热闹、最开心地享受快乐的时刻。这正是大家盼望过年的原因。文革后,祭拜“老爷主”的旧俗被当作“封建迷信”破除了,因此家族辈份的排序也就放弃了。小孩子出生后,长辈所起的乳名,就算作正式名字登记到户口簿上了。

这么多年来,在我们村子里,仍然只有赵氏家族一个姓,我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人数最多的当属我父亲那一辈人。家父兄弟姐妹共有七人,四男三女,家父排行老三。我家院落很大,共有八孔土窑洞,草顶牛棚两间。解放初,父辈们集体在大院里盖了东西两座厢房共六间。

我父亲的农活儿干得很好,还会做些木匠活儿和泥瓦匠活儿。他既是我们大家庭里的顶梁柱,也是村子里的大忙人,各家的红白喜事,全有他负责操办。

人的一生中,都会有很多选择的权利,但是,每个人都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家庭和出生地。

我们山区的地形比较复杂,大小村庄都“隐藏”在各个山洼里。这一带的自然条件很恶劣,山上缺树少草,石多土少,看见的只是光秃秃的山头。这里常常是十年九旱,农业收成很不好。

一九四二年前后的连年大旱灾,造成我们山区寸草不生,庄稼颗粒没收。村民们只有挖草根、刮树皮充填肚子。我长大以后,还亲眼看见过村子里的大榆树皮被剥去了,然而仍然枝繁叶茂地生长着。老人们说,榆树养活了穷人,穷人也很好地保护着它。大灾之年,村民没有盐吃,有人就把背荫处潮湿老墙底部发白的墙土,刮下来煮水喝,以补充盐份。

由于长年延续的大饥荒,村民们真地没有活路了,只得背井离乡外出逃荒要饭。当时我两岁多,因病被祖母留在了身边。我的父母亲带着五岁家兄和吃奶的小弟弟,出外丐讨去了。不幸的是家母病死在山西安邑城,小弟也被我的舅父卖给了人家。在天灾人祸的大逃难中,有不少的亲人“留在”了异地他乡。那一段沉重的历史,不堪回首。

我们的村庄很小,仅有十几户人家。多少年来,我们赵氏家庭居住的这个小山村,一直没有外乡人来这里居住,有可能是我们这里太贫穷、太落后的缘故,也可能是我们这里山多、沟深、交通不便的原因。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尽管山区有贫穷的一面,而在战乱的年代里,这里却成了隐避、躲藏乃至保护自身的好场所。正因为如此,所以在战争频繁发生的年代里,恶霸势力、土匪强盗等帮徒们,便利用我们山区的天然条件称王称霸。我们这一带曾经有过一帮恶势力。匪帮的老巢在曹洼村,匪帮的副帮主在交通要道的狼岔村。我们民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金曹洼,银狼岔,布襟片儿俩张洼。”乡民们用智慧语言夸奖匪帮所在村子的富有,辱贬那两个贫穷的村庄,以此来阿谀奉承匪帮,求其日子平安。

到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我们这一带又变成了革命的大后方。我军在攻打临汾、侯马、阳城、晋城及太原和洛阳时,大部队的集结和隐藏,就在我们这一带山区里。大量伤病员的转移都是经过我们这里的。三里五村的乡民们,家家都接待过一批批的伤病员。我们山村里的青壮年,全都到过前线抬担架运伤员,老百姓是支前模范。我父亲他们全是民兵,每三人发一套服装,上衣、裤子、帽子,每人一件。就连山里十来岁的孩子,也都做着治安工作:手里拿着红缨枪,在大路边站岗、放哨,检查过路人:带没带“过路条”子。那些年代,坏人潜逃到山区躲藏,并不少见。于是地方政府就开展“抓敌特、保平安”的全民治安活动,给外出的乡民们开有“来往通行证”的路条子,随身携带。

情系红柿子

汉俳曲

故乡山

苦恋故乡山,

浪迹天涯遨山间,

梦里红柿宴。

解放初期,国家贫穷落后,百废待兴,教育状况很不好。在我们山区,开办的学校很少,十里八村才有一所私立小学。我上学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我们山里的孩子大都是这么个年龄才进学校。单单是上小学,我就换了四、五所。具体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翻山越岭、沟深坡陡、途中危险比较大,小孩子的体力跟不上。胆子小的孩子就不去上学了。我们最后上的这所民办小学,有四个年级,只有二、三十个学生,由一位老先生教课。先生重点教四年级,一、二年级的作业由三、四年级学生帮助批改。年迈的老先生读过私书,语文很好,毛笔字写得很漂亮,经常给村民们写对联。我们交给先生的学费是小麦,有专人拿着粮袋子到学生家里收缴。

山区农村都比较穷,刚上学的一、二年级学生都是在院子里的土地上画字,三、四年级才用上铅笔写字。极个别学生才学写毛笔字。我们上学,每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和晚饭。因为学生家离学校都比较远。翻山越岭或穿沟过河不方便,一般是晚些去学校、早点放学回家,学生就会安全一些。中午我们带的干粮(午饭)很简单,就是柿子瓣儿或熟红薯。正是这些红柿瓣儿解决了我的冬季上学午餐问题。放学回到家里,肚子饿了,就伸手到席圈里抓一把红柿瓣儿吃。在我们这里的田边、地头及山坡上,到处都生长着柿子树。因为柿子树耐旱,不生病虫害,不需要管理,也勿须施肥、打药。红柿子就成了我们山区村民们的天然食品,更是我们少年儿童的生活必需品。柿子既是我们的零食,又是我们的主食。

十来岁时,我就开始嫁接柿子树了,山区的田边长有原生小野树,用它当母体树,待春季树发出小芽时,挑选好品种柿树枝上的树芽切割下来,立即嫁接到母体树芽那个位置上,用细绳紧紧地捆挷起来,子树芽必须露在外面,捆严实以后,把嫁接处以上的树枝全部折断掉。一个月后,长出来的新树枝就是柿子树了。两三年后就开始结柿子了。我们的柿子树年年在增加。在我们山区,一到秋冬季节,柿子成熟了。满山遍野的柿子树,红彤彤的金黄色柿子挂满枝头,有的柿子红艳似火。在这个季节里,想吃哪棵树上的柿子,随便摘吃,谁也不阻拦。

柿子的品种很多,比如:小柿、小红柿、火柿、板柿、翠柿、雁过红柿、磨盘柿、围脖柿、火锅柿、小叶绵柿等等。不同品种的柿子就有不同的口感,也就有不同的吃法。柿子树多,自然柿子也就多了,收摘起来很费时间的。我们那里的村民也就不大心疼柿子了。采摘手段很简单,上到树上手抓着树枝用力摇晃,摔破的柿子也不少,反正要切开的,没有关系。在晒制方法上也有多种:有横竖切成四瓣儿的;有旋两下皮成干柿的;有旋下全皮成柿饼的;有放空柿的;破伤柿子做柿子酒或柿子醋的等。我们村民一般用最实用的方法,就是切成四瓣儿,原因是切法简单,速度快;晒成后好保存,类似存放小麦和玉米那样,做个席圈子圈起来,因为数量多,只好采用这种办法。

简单介绍一下晒制工序:①先把土地的场地碾轧平整;②把切成四瓣儿的柿子扔到场地上;③白天摊在地上,反复翻晒;④晚上就要堆到一起,并且用草帘子围起来捂一下。第二天,继续摊开、晾晒、翻腾、堆起来、捂一夜……如此这般地直到晒成,方可运回家中存放。

至于旋干柿,就得用树叉晾晒,太占地方。旋柿饼,就得用架板晾晒,很占地方。所以在那个年代,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不为商业利益出售,所以很少做柿饼的。况且,大量的红薯还需要挖刨,只好让妇女和孩子们切柿瓣儿,男人们就忙着去刨红薯了,这也是农民的主要口粮。红薯运回来,还得切片、做红薯粉条、下窖存放等多种加工。农忙季节里,大人孩子都得忙碌。大人干重活儿,孩子干轻活儿。凡是能给大人帮上手的活儿,孩子们都会主动去帮助,大人不会反对的,除非是危险的劳动。因为农业劳动是体力和技能的学习,是一种求生的本能锻炼。要在不经意中学会农业活儿,这是农村人的成长之路。干着、看着、学着,长大以后,自然什么都会干了。我的犁地、耙地、摇耧等高难度农活儿,不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干了吗?可是并没有人教过我。有句顺口溜“农业活儿,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这话说得很直白,含意也十分明确,但是只能是对农村的孩子可以这么说,农业活儿是有诀窍的,农村孩子是看着、干着学会的。再比如,一般人对骡、马、驴、牛等大牲畜比较胆怯,不敢接近,但是对于农村的大多数孩子来说,并不太害怕,原因是从小他们就经常同牲口接触。我家有匹马,超过了我的身高,可是我在十几岁时,就经常单独牵着它外出“帮工”了。在我们农村,每到春节前后,常有娶亲嫁女的大喜事儿,谁家有马匹,必定要借用的。这是件大喜事,必须去帮助的。我是主家,就得去给人家牵马,这也是做善事吧!当然人家的酒席宴也一定会让吃的。在回来的路上,我就能够骑在高头大马上了。但是这也是需要胆量的,偶然出现惊吓,那就危险了。

苦雨人生

1953年我考上了高小,念五、六年级。学校在乡政府所在地——轵城村的大明寺寺院里。走进校园,如同进入传说中的神话世界一样:清一色的青砖灰瓦,斋房挨斋房,严指合缝;斋房对斋房,整齐划一。寺院中轴线上有两座大殿庙。在寺院中央的殿庙前生长着一棵硕大的娑罗树,根深叶茂,树体很粗壮。据史料记载,释迦牟尼涅盘于娑罗双树之间,可是在这里,却只有一棵。虽然寺院并不大,但是当年在我的视觉里,却感觉到很大了。它好像一座宫殿,十分精巧别致。院内有大小庙房二十多间,排列有序,错落有致。寺院的大庙堂成了我们的教室,小斋房是老师们的宿舍兼办公室。

距离大明寺半里远的地方,还有一座小寺院,叫火神庙,那是我们夜晚睡觉的地方。

学校围墙外,有一条大河,水量多少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增减。

学校大门外,十多米远的土丘上竖立着一座高塔,塔顶尖尖的,因其外形酷似毛笔而取名叫“笔塔”。关于这座笔塔的来历,这里还有一段传说。据说,十多里远的屯军头村,挖了一个椭圆形水池子,很像文房四宝中的砚台(笔砚),称为砚池子,自从有了这个砚池子,该村陆续出现了几位举人。乡民们纷纷议论起来了,传说是这个砚池子带来的福运。相比之下,轵城村缺少文房四宝,所以出不了举人。故此,村民们商议决定:修建文房四宝中的另一宝:笔塔。在选取塔址的时候,确定建在大明寺附近,以接收寺庙院的灵气。说来也怪,自打修了笔塔,举人也在轵城村出现了。相反,屯军头村就再也没有出现举人。从此,这两个村子便结下了怨仇。原因是笔塔把砚池子里的“墨汁”全部蘸完了。

传说归传说,这说明广大百姓渴望自己家里的孩子,能够考上学,而且希望学有所成。另外,这么一座神圣建筑,并没有建在村子的中心地带,却偏偏建在村子外边的大明寺旁边,足见庶民百姓对神灵的信奉和崇拜,以祈福寺庙院带给村民们福瑞、吉祥。

上到了高小,我也使用上了钢笔,这是我表兄送给我的礼物。说到钢笔,还有一个不光彩的插曲:有一次我随家母去看我姥姥。发现了表兄的钢笔,准备偷走。告别前,我把钢笔和墨水悄悄地卷在衬衣里,双手紧紧地捂着。结果被表兄发现了,渗出来的墨水弄脏了白衬衣。表兄是位好木匠,每天都要画图、描线,一时离不了钢笔。他答应给我买支新钢笔。现在的钢笔,就是表兄的承诺。考上大学以后,我仍然使用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