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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纪实——人生之路(7)


六六年五月份,要求我们学习关于文艺战线上的红黑路线斗争之类文章。我们认为这是理论界常有的辩题,没有太上心。况且我们正面临着毕业分配,六月份就要公布派遣名单了。后来才发现,那些文章实际是文革的“着火点”。北大第一张大字报贴出后,紧接着是主席的“我的大字报”。随后学校就闹腾起来了。我们广院的同学很理智,具有“知识海洋”的深广度。彰显雅士深沉风格,大家冷静思考,正确对待,不兴风作浪。自知受恩于党和国家,自然会服从领导安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黑白不分或是非颠倒。紧跟形势,但不乱来。闹最凶的很少数学生,都是文革前刚从外地考进广院的。他们缺少广院的“文化积淀”,头脑发热,跑到西郊院校“取点经”,返回广院来粘贴几张大字报吹吹风而已。

文革中的广院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浪,半个多月以后,同学们就明白了是非的深广度,各自散伙了。有的回家了,有的外出串联了,部分同学关起门来抓“学习”了:有学外语,有学诗词,有学音乐,有学书法,有学绘画,……我开始为“前途”用功了。借来西班牙语课本,闭门自学起来。因为菲律宾受到西班牙三百多年的统治,菲语中的年月日、数字及日常用语,尤其是商贸用语等至今仍旧沿用着西班牙语,这门外语是非补不可的。同时,我趁机会把现有的一本《俄菲词典》抄出来,这是学院刚进口的珍贵工具书,工作中一定会有用处的,在几个月内,我双管齐下,比平时上课都紧张。西语学了一、二册,词典抄了五个练习本,并且装订成册。既没有参予闹腾,又没有浪费时间,还没有缺少关心政治,合乐而不为矣。生活得很充实,也很有成就感。这正好应允了保尔那句话:“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不因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哲学家培根说:“奸滑的人轻视学习,单纯的人赞美学习,聪明的人利用学习。”

文革中的派斗、武斗一直很激烈,尽管国家多次下发了文件,要求停止武斗,要求搞大联合进行复课闹革命,但是派斗依然严重。于是又亮出了新招,号召向解放军学习,走走长征路,徒步去革命根据地搞串联。可是响应的仍然很少,我们也不甘心呆在学校里了。我组织了十六个同学,由我领队,决定顺着直线徒步去井冈山,沿途作些宣传演出……

开始头几天,还能给敬老院、革命伤残荣誉院的老人们演出一些节目,天数多了,大家就累坏了,不少同学的脚底磨起了水泡,都是强忍着走路,真正走不了路的小同学,我们就挷个担架抬他走。走的路多了,大家也就适应了,我们又参加了农村劳动、参加了修战备公路劳动及宣传演出活动……

连续走了一个多月,途经几十个县市,跨过了黄河、长江,翻越了大别山、庐山等山河沟坎……虽然付出了艰辛,可是我们却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终于登上了井冈山。挫折和磨难是锻炼意志、增加能力的好机会。兴许这也就成了我人生旅途中不怕天、不怕地、不怕苦、不怕累、不服输的精神支柱。人是需要有点精神的,就是这种坚忍不拔的精神!

尽管中央三令五申地号召不搞派斗,但是武斗派斗仍然制止不住,国家只好派军队进入了校园,做两派的协调工作。我们广院一向平静,所以军宣队派来的很晚。我们已经在搞毕业分配工作了。迟发一年的工资正式发下来了。分到总政去的两个同学,已经飞去昆明了。分去电台的六个同学,到山西省的农场劳动去了。我和大牛分到了外交部,由于部里在搞战备疏散工作,暂时没办法报到,让我俩与其他院校分配去外交部的同学一样,统一随本校毕业生到各校安排的农场去锻炼,等候通知,再到外交部报到。后来外交部发下了报到通知,大牛已经在外贸公司当上了总经理,我已经进了总参。

自打三年自然灾害起,我国周边的安全形势就没有平静过,尤其在文革以后。东南沿海常有蒋帮的窜犯骚挠。东北边境线上,时有苏军的挑衅冒犯活动。准备早打、打大仗、打恶仗的理念,已经在国人心里扎了根。人们常说:这一仗迟早要打的,如其这样的经常提心吊胆生活,倒不如早打早安稳。

为了北京的战备需要,各单位由农村来的家属,都立即动员返回了原籍,各机关各部门都在忙忙碌碌地搞战备疏散工作,北京的中学生上山下乡支边去了,大专院校师生去了各地农场,……不久唐山二十四军就派部队首长来把我们二外和广院的应届毕业生接走了。那段时间里,大家才真正闻到了浓浓的硝烟味道,人心煌煌……

陶冶情操

唐山军垦里的生活是相当艰苦的。每天的劳动量大、任务紧。学子们与繁重的体力劳动打交道,确实“力不从心”。不少同学累倒了,常常看到一些同学泪洒稻田里,个别同学确实“享受”不了泥土的“芳香”,悄然地遛走了,终其“下落不明”。

我从小是干着农活儿长大的,现在整天泡在水稻田里干活儿,我也觉得吃不消。就拿整地来说,双脚踩在泥浆里挖泥整地,脚抬起来就很费劲儿。实在累了,想蹲下来休息一下就没办法。插秧时,累得腰酸腿疼,伸腿展腰却不方便,只能坚持着。割稻子稍稍轻松一些,累了可以蹲下来,但任务赶得很紧。忙着捆稻子、扛稻子。吃了晚饭,还得抓紧往脱粒机边背稻子。脱下来的稻谷,必须连夜运入仓库。一百多斤重的大袋子都是我们扛运的。

稻子收完了,寒冬的新劳动任务又开始了。连队要利用严冬的枯水期,去沼泽地里挖鱼塘。每天来回需要走几十里路。我们天刚亮就得起床吃饭,随后就冒着凛凛寒风赶往工地,途中还要搞跑步前进或者搞急行军。午饭由炊事员送到工地吃。太阳落山后,才返回营地。对于我这个患胃病的人来说,冬季最容易犯病。在军垦的冬天是我受“罪”的季节。天冷,早晨不敢吃饭,怕在途中吸了大量冷空气后,胃部就难受,容易发生呕吐。中午是在野外,我更不敢吃饭了。每天只有晚上回到营地后,我才认认真真地吃上一顿饭。因为吃了晚饭,我马上就躺在床上休息,可以缓解胃部的负担。我实际上每天只吃一顿饭,然而劳动是一次都不能少的。我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连队首长的一句冷酷的话,会像箭一样射伤你,所以不能掉链子。由于分配在外交部,自然觉得高兴,可是在我脖子上像多了一个架子一样。不能留下怕苦怕累的把柄,“宁可站着死,决不趴下生”,要学习军人的骨气与精神。我们追求美好的理想,与培养高尚的道德情操是密不可分的,要努力使生活的每一瞬间,都具有崇高的目的。全连近二百人的连队,大家对我是很信任的,在选举团支委时就选择了我。炊事班的工作不理想,就调我去炊事班帮助工作。这说明大家看到了我的诚实、敬业与奉献精神。我想,一个人越是受到公众的信任,他就应该把自己看作公众的“榜样”,是不能懈怠的。有位哲人说:“人们最出色的工作,往往是在处于逆境时所受到的思想压力,甚至是肉体上的痛苦磨难,这些都可能成为他精神上的兴奋剂。”因此,在挖鱼塘的这段时间内,我默默地忍受着饥饿,坚持着每天的正常劳动,从来没有流露出过消极情绪。后来被连长知道了,回到营地后,就吩咐炊事班,专门为我做了细面条吃,我很受感动。

我们来到军垦后,经贸部、外交部、教育部联合派人,几次来二十四军团部了解情况,多次建议连队组织我们复习外语。由于劳动任务太紧太重,连里仅安排了二、三次复习活动。对于我们来说,自打进农场的那天起,连排首长就把我们作为“改造对象”对待了,说得直白一点,他们是把我们当“牛马”使用的。干活儿是日以继夜地进行,每次在全连大会上用粗鲁语言威胁大家、挖苦大家。我们都知道自己戴着“臭老九”的帽子,全都安分守己。我们都是应届毕业生,很快就要走上工作岗位了。况且我们又是从别的大学调到广院和二外来的,年龄都比较大,脸皮都很薄,最怕冷言恶语的伤害。大家忍辱负重地在这里接受再教育。心照不宣地是:雨过天晴的日子总会到来的,我们相信这一天来到不会太晚。因此,大家不怕脏、苦、累、难。人心齐,泰山移,通过同舟共济,团结一致的努力,所有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我们集体中没有怨言、没有牢骚、没有矛盾纠纷。这是一个有高度思想觉悟的群体。

大家的预言终于实现了:欣奉国防部的调令,我们二十几位同学,就要到解放军总参谋部去报到了。喜讯来得太突然了,我的思想已经麻木了,反应很迟顿。我呆若木鸡似地看着同伴们喜笑颜开,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受到的伤害太大了。我们的突然离开,对连队首长们的震动也很大。为此事,首长们同我们这二十几个人,单独开了两天座谈会。在回忆这段军垦经历时,大家放声痛哭,满屋充斥着生死离别的气氛。这是一次收获中的总结,还是悔恨中的检讨;是畅谈成绩,还是诉说失望;是春风得意、忘怀得失,还是耿耿于怀、满腹悲伤……这时候难以说得清楚了,或许是忧喜参半吧!可以明白地说,连队首长一直是把我们当作重点的改造对象。下来军垦前,北京高校的两派斗争,远没有停止。但是广院和二外的情况就比较平静。连队首长们没有进行分析,仍把我们这些学生当作了“顽固派”,错误地进行了重体力劳动的惩罚,并且用粗言恶语进行“修理”。说来也巧,我们这二十几个“臭老九”,居然成了他们的革命战友,而且是在军队的最高首脑机关工作。这是他们作梦也不会想到的。连部举行的座谈会,很像一个“诉苦会”,大家都在倾吐着肚子里的冤屈与苦水。人是可以控制行为的,但是却不能约束感情,因为感情是变化无常的。

营养心灵

任何人都是自己幸运的建设者。

我和刘述运等七位同志要到解放军总参谋部第二部去报到了。另外十几位同志要到总参三部去报到了。我们还在军垦农场的时候,就已经各归其主了,分别有了各自的行程安排。连长说:到三部去的同志,其行李物品全部托运走,因为他们就在北京,行李物品勿须携带。到二部去的同志,其行李物品必须随身携带,因为路途比较远,便于途中使用。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从唐山车站上了火车,我们就没有进入同一个车厢。到北京后,我们被拉到了二部留守处的武官大楼上。同时获知,那十几位同志要到外地去,晚上住到了三部招待所。我们到来的当天,从其他农场调来的北外、北大毕业生已经提前到了。

告别了增强我自信心的唐山柏各庄农场,重又回到了首都北京。我们很幸运投戎报效祖国,但幸运并非没有许多的恐惧与烦恼。幸运并非机遇,而是命运的一种选择。我们不能期待命运的安排,必须凭借自己的努力来创造命运。

回京后的第二天,我们就领到了新军装,并且吩咐我们着装到服务楼照张军人标准像,交到办公室。参军后的活动安排得很紧凑。首要科目就是接受入伍教育,留守处的潘武官作了第一讲。随后我们被带去部里搞防空洞的后续工程。

这里介绍一件意外险情:那天,我们从怀柔砖厂拉砖回京途中。在一个较大的弯道处,我乘坐的那辆军车,被地方汽车挂了一下,一瞬间,我们的车头就蹾在了路边的干涸水渠里了,狠狠地把我们颠簸了一下子,我们被吓傻了,车头的方向怎么扭转了九十度呢?定过神来再一看,我们的车子是从两棵大树之间窜下来的,真可怕!我们的司机受到了惊吓,被抬进附近民房里做心理疏导及身体检测。为此,我们在那里足足苦待了一个多小时,这叫意外吧?

我们的入伍教育,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理论上的教育,这叫务虚阶段。二是武器装备上的教育,这叫务实阶段。作为军人,兵器是必须要知道的。军人对武器的了解和掌握是个硬功夫。作为军人,如果不懂得兵器,而且又不会使用兵器,就不是真正的军人!送我们下连当兵,目的之一,就是让我们学会使用兵器,那才是实打实的“武功”学习。因此,总部先安排我们到总装备部,参观了今日中国的新兵器展览。这样的展览很吸引眼球,首次打开了我们这些新军人的眼界,增强了国防观念。

不久,总部就把我们送到了三十八军。这是一支在朝鲜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部队。曾被授予“万岁军”称号,闻名全军。三十八军又是全军唯一的机械化部队。它的机动性很强,驻防在京广线上,军部在保定,镇守着首都的南大门。主要职责是确保祖国首都的安全和市民安宁,确保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安全与政令畅通。我们能够到这样的英雄部队当兵锻炼,也是终生的荣幸!

来到部队驻地后,受到了军、师、团首长们的接见。由于我们来自总部,受到的接待自然很热烈、很隆重。这样的重视程度,一直延续到全部离开三十八军。我们初步了解了“万岁军”的成长历程,着实事迹感人,功勋卓着,令人钦佩!他们的装备是全军最好的,我们所去的是三师一团一营,部队已经到平山、阜平执行任务去了。总部首长与部队交接完成后,我们也直奔阜平县城去与连队会合。

阜平县城位于太行山腹地。沿着县城前的唯一河道,可以直达山西五台山。据说,当年党中央领导和军事首长,大都是通过此道来到阜平县城南庄和平山县西柏坡的。通往阜平县城的公路,就是沿着这条唯一河道修建的。这条沟道直通山西。这既是一条山沟,又是一条河道,还是一条汽车道。大山里的水道通常就是这样走向的,所有的山区道路也都是沿道河道修成的。这样做,既省力又省钱,也不需要太高的技术。但是,这也有个问题,一是汽车路道窄;二是修成的都是土路;三是距离河道太近。如果赶上下雨天或下雪天,这条不宽的山河路,只好停运了。

当我们坐着军车,行驶在曲曲弯弯崎岖不平的山沟路上时,心里是非常紧张的。汽车扬起来的尘土很厉害。尽管我们的车蓬罩得严严实实,但是飞起的尘土仍旧弄得我们满身满脸都很脏。可以想一想,我们的鼻子里又吸进了多少灰尘。当我们的汽车来到了县城边界时,连队官兵们在道路两旁列队欢迎我们。部队首长看到了我们的“狼狈模样”后,立即劝阻我们下车,吩咐我们直接回到营房,清洗干净以后再同大家见面。足见这条县级道路是多么糟糕。我们的肠胃也几乎被翻腾出来了。

到了阜平,我们这些新兵,就分到了各个连队,我去了机枪连。我们连的兵器很齐全:重机枪、轻机枪、自动步枪、半自动步枪等等。缺少的是大炮,那归炮兵连了。我们把各种武器都作了熟悉与拆卸及组装演练。熟练后,才组织我们进行实弹射击体验。最难掌握的当属重机枪,它的震动与后坐力很大。最容易但让人最害怕的就是投手榴弹。导线绳一旦套在了手指上,心里就紧张了,要么甩到了身后,要么甩到了身旁……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在我们这些新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