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在住着个魔。r
为零心中的魔,逼迫她冷静下来,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心。r
这只魔,是胡骞予。r
她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胡骞予给她的每一次笑与怒,都那么真切——除非,他没有心。r
这只魔,不知不觉,已经住在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要将它连根拔起,该有多痛？r
为零站稳来,最后一次试图推开李牧晨,可依旧没有成功。r
“李牧晨,放开我。求你……”她的眼泪“啪”地一声滴在李牧晨胳膊上,他浑身突然就入定般僵直不动,他的手,也终于松开。r
她努力地以丝毫不紊乱的步子走到托尼跟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他对我是真心的。”r
“……”r
“如果你把我当……”为零犹豫着,用力咬合牙齿,才没有慌乱地继续下去“……把我当女儿,那就答应我。”r
托尼眸光一凌,“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而且……”片刻前还凌厉无比的目光,却又在这时,落寞下去,“……一个想要害你父亲的男人,到这时,竟还值得你维护？”r
此时的托尼,颓唐却又固执地看着她。r
可是,她能相信他么？他真的,曾经有想过要顾虑她的感受么？r
为零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将疯未疯的人,怀疑着她之前所认知的一切。她必须要拯救自己,她怕自己会像露西那样,真的被这几个男人逼疯了。r
“我不是在威胁,是在请求。我也不是要维护胡骞予。我只是……”只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
这根救命稻草,是胡骞予。r
如果连他都是完全虚假的,那她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r
“……我只是,希望你顾虑一下我的感受。你不能毁了我的世界。”r
托尼暴怒着,眼睛透出猩红般的色泽,手颤颤巍巍伸过来,要捉住她：“那你有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你在知道了我的死讯之后,都没有现在这么伤心……”r
为零低眸,看一眼他抓在她臂上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哪有一丝病态的显现？!r
“那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有些什么反应？!抱住你,失声痛哭？”r
为零笑,越想哭,便越要笑。r
托尼突然间嗤笑,他抓着她,将她的手按向他的小腿,咬牙切齿：“毫发无伤？!”r
她在触碰到他腿的一瞬,消失了所有语言。她的手碰触到的,并非有温度的肢体,而是冰凉的,硬的,金属。r
“你——!”为零双唇打着哆嗦,颤兮兮地抬头看托尼。无法置信。r
托尼笑得残忍,她的震惊与惶恐,终于令他满意：“对,我失去了一条腿。这是——胡骞予的杰作。”r
为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中一沉,吓得要缩回手,却被托尼蛮横地扯住胳膊：“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嗯？我亲爱的女儿,我的,VIVI……”r
她在他的手下挣扎：“不——我不要看!”r
…………r
……r
“不——!”r
为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手抓着的,是带着自己体温的被单,而非冰冷地几乎要扯毁她神经末梢的金属。r
卧室暗淡一片,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天花板,床,家具……为零一一看过去,才稍稍安心一些。懒懒地躺回去,侧个身要继续睡。r
这时,耳畔传来开门声。r
她没有回头看,猜也猜得到是胡骞予。r
他对她半夜惊叫着醒来一事似乎已经适应,大概也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头几回是奔忙着跑过来看她的情况,此刻,她听见他平稳的脚步声,缓缓地从门口走向她。r
为零感到床垫了陷下去,继而,胡骞予从她身后探过来,摸一摸她额头,他的手凉,恍如冷血动物,声音却少有的温润如玉：“又做恶梦了？”r
她没有说话,颤着睫毛正欲睁开眼,犹豫片刻,却还是没有抬动眼皮。r
片刻后,她感觉到胡骞予的胸膛,热热地贴上她光裸的后背。他在她身后睡下了,侧卧,将她拢进臂弯中。r
彼此的肌肤,都是凉的。r
“胡骞予。”r
他尖削的下巴搁在她肩上,鼻尖蹭一蹭她耳后：“嗯？”r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她轻轻哼哼,但他离她这么近,肯定听见了,继而她便觉察到他手臂一紧。r
为零闭着眼,紧紧闭着,双手覆在他交叠在她腹部的手上：“你听好。我只说一次……”r
“胡骞予,我……”……我爱你。r
却在这时,胡骞予突然挣开她的手,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别说。”他在她身后,她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捂住她嘴的手,僵硬,用力,青筋凸起。r
为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回头。见她抬眼看他,他立刻偏头躲开她的目光。她看着他线条冷峻的下颚线,没有再开口。r
许久,他松开她坐起来,呆了片刻,下床。为零的目光循着他,来到窗边——胡骞予跨坐上窗台。r
那里是台灯无法照亮的地方,一片昏暗,打火机的“咔嚓”声,急躁地响了很多遍,才有火星从黑暗中冒出。r
淡淡的烟味,随着胡骞予沉重的声音,一道传来：“你今晚,很奇怪。不像你。”r
“……”r
“李牧晨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胡骞予投在黑暗中的剪影岿然不动,声音冷然。r
因他一句话,她本就不见回暖的心,此刻,一点一点,被抽走所有温度。他是这么聪明,挖掘出她所有想要深埋心底的秘密。r
他的聪明,把已在悬崖边的她,又往深渊推进一步。为零坐起来,靠着床头,逼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点跳动着的火星。r
想到白天,自己和托尼说的那番话——多么可笑!r
“我想离开这里,回美国。”r
那一枚火星猛地一颤,然而,很快便再度静止住。r
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真的,从没为她动摇过？r
“不行。”他断然拒绝。r
为零闭上眼,等到自己的视界真的一片黑暗了,才继续开口：“我所拥有的恒盛股权,等我到了美国之后,会请律师把转让合同交给你。”r
没有声音。r
整个房间突然一片死寂。r
为零除却自己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动静。可是,就在下一秒,急速的脚步声,快速逼近。r
胡骞予来到床边,野蛮地攫住她双肩：“不行!林为零你听见没有？我说不行!!!”r
为零艰难地扯一扯嘴角：“为什么不让我走？你还想要什么？环球？不,环球我没资格给你……”r
他的手铁钳一般死死制住她肩胛骨,痛,她却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r
“他妈的李牧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零,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r
从他口中少有的听见粗话,她是不是该庆幸？r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要怪只怪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在她面前敞开过他自己。r
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为人并不残忍。r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用残忍的手段,妄图解决掉托尼,在他早已知道托尼是她生父的前提下。r
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顾虑过她。r
此时,他的口不择言,他的愤怒,也是假的吧？r
他是那么冷血,他根本不在意她会恨他,他甚至……“我爱你”这三个字,都不允许她说出口……r
为零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摘下来,当着他的面,放在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