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摆手摇头道：“却不曾。”r
张生慢慢道：“那又为何……”r
“如此狼狈,是吧？”宋三自嘲一笑。r
张生低头不语,宋三忽道：“第一次上山的奇遇,愚兄犹记在心,长夜漫漫,不如说与贤弟听,博君一笑。”张生接口：“愿闻其详。”r
宋三微微沉吟,开始讲起了故事。r
“我初次过山时,迷了路,日落时仍未曾出得山。那夜也起了寒风,我遇上一位书生模样的人。那人邀我归家对饮。料想如此荒郊野岭,绝无炊烟人家,我起先不肯答应,后来见他模样诚恳,并无恶意,便随他去了。途中,我见他嘴唇发抖,便解了身上的棉衣给他披上。r
“行过二三里,有一坟穴入目。那人用手叩了叩坟,墓门随即打开。我入内,转头之间,那人不见了,穴中死寂一片。r
“少顷,那人手拿酒壶酒杯出现,言说乃感黄泉下寂寞难耐,故而邀我共饮。我便问：‘兄台实是鬼？鬼不惧人,真不是寻常的鬼啊。’没想到他说：‘阁下是人吧？人不惧鬼,真不是寻常人啊。’”r
话至此处,宋三与张生都笑了起来,张生催宋三快快讲下去。r
“我与那人对饮畅谈,颇为投缘,不知不觉天亮了,遂送我出墓,又指明下山之路。别过后,近来甚是想念,故入山来寻,盼望再见一面。r
“话说回来,我总觉着贤弟有些面善,你我,是否在别处见过？”r
方言罢,张生将一件棉衣披在宋三肩头。宋三忙道：“多谢贤弟美意。只是这更深露重,风又大,贤弟身子单薄,还是你穿吧。”说着就要褪下棉衣,张生止住他,“小弟身体不碍事,兄长穿得这样少,还请仔细照料自己啊。”r
曙色四合,康宁山渐醒,传出人声。r
“李大哥,快看,宋先生在那里!快!”r
“宋先生!宋先生!醒一醒!”r
宋三被一股蛮力摇醒,只觉双眼昏花,恍见面前挤着两张焦虑脸孔,二人俱是身穿官服,脚踏官靴,腰间悬着佩刀。耳边嗡嗡作响。“宋先生!可算找着您了!”“宋先生,大人有急事要与先生商议,故命我二人进山寻先生,先生快随我等回去吧。”“咦,这件棉衣,怎么从不曾见先生穿过呀？”r
张生兀自在那河边坐着,没过多久就有船摇过来,船头有一盏风灯,灯光微弱,摇摇欲坠。不待船靠岸,执桨的黑衣人已然风风火火跳上岸来,盯着张生上下打量,过了半晌,叫起来：r
“你？你了无牵绊啦,肯去投胎啦？那就快走快走。”r
张生连忙起身作揖：“有劳鬼差大哥了。”r
“穷酸文人,”鬼差撇撇嘴,嘟囔着,“衣服破烂,披头散发的……这才多久,都快认不出来了……”倏然,问张生：“那件棉衣,你从不离身,现在怎地不见你穿着？”r
临上船前,张生回头,“过奈何桥前,能再见宋兄一面,小生无憾矣。棉衣物归原主,兄长保重。”r
“走啦,兄弟。快走吧。”r
与君初相识。r
犹如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