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静眼里的阿杰,他是那么优秀,给人带来快乐和幸福。阿杰心里似乎有快乐的种子,这是在贫穷痛苦中种下的一种直面人生的心态,一种平淡乐观的心态。然而一看到年迈的老人,他就不由一阵心酸,脑海满是奶奶的影子,阿韵问他怎么了,他忙回过神说没什么没什么。r
四月三十日晚上,朱韵静接到一个电话,“喂,请问找哪位？”r
“喂,麻烦你叫郑杰飞听电话。”对方普通话十分不准。r
“请稍等。”“阿杰,电话。”r
阿杰正在房里做功课,他听朱韵静叫他听电话,便拿起话筒来,“喂——”r
“阿杰呐,我是二姑。”r
“喔,二姑有事吗？”r
“阿杰呐,老奶奶怕是……”二姑说着还轻泣起来。r
“二姑别哭呀,慢慢说。”r
“奶奶老是叫你的名字,你爹说不让把这事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我想,要是不告诉你又不太好,奶奶疼你,想见你最后一面呢。”r
“啊？我马上就回来,啊？”r
“不会耽误功课吧？”r
“……”阿杰无力地挂上了电话。r
门开了,朱韵静进来,她刚开口想说话,只听见阿杰问：“现在有车吗？回我家的？”r
朱韵静摇摇头,小声地问：“阿杰,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阿杰与二姑的通话,她全听了,只是听不懂,但她听到二姑在哭泣,便觉得大事不妙。r
“我要回去。”阿杰木木地说。r
“怎么了？”朱韵静不知阿杰说什么,他用的是客家话,她以前听他说过,说他们家乡用的是客家话,很土很土的客家话。r
阿杰对朱韵静的话不作反应。r
朱韵静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干爹干妈还有张奶奶都来到阿杰的房里。r
“阿杰,发生什么事了。”r
“奶奶会走。”阿杰木盯着地面,无力地说,用的还是客家话。r
“奶奶会走？”朱德诚能听懂阿杰的话。大家似乎明白了发生的事。r
“孩子,你别伤心,你不是说你奶奶八十多岁吗？”干妈抚着阿杰的头。r
“我知道,人本有生死之命。”阿杰一字一字地说。r
一夜,阿杰昏昏难眠,脑海里尽是有关奶奶的往事,奶奶的笑容。r
天微亮,阿杰就起来,正在刷牙,有人在敲门。r
“进来。”r
“阿杰。”朱韵静走了进来,“快点,先吃早餐,我们去赶最早的那趟车。”r
阿杰看着朱韵静,点了点头。r
“我来帮你收拾行旅,还有,我会帮你请假,反正是一两天的假,五•一、五•四会放假的。“r
阿杰顿了一会儿,感觉此时的朱韵静是那么的贴心。他来到小厅,干妈还把早餐端了上来。张奶奶、干爹都起来了。r
干爹说“阿杰,吃点早餐,我送你们去车站。”r
“我们？”阿杰迷糊。r
“韵韵说要送你回去。”r
“不,不用的。”r
“她说只送到N城。”r
“她可要上课。”r
“没关系,待会儿爸爸会帮我们请假的。”朱韵静背着阿杰的包从房里出来。r
阿杰根本没吃东西也没有饥饿的感觉,便跟干妈和张奶奶道别,张瑜从冷柜里取出些饮料食品,叫阿杰路上吃。r
车出了城,空气煞是清新,路边的景色也很怡人,阿杰闭眼养神,一脸的平静。朱韵静时而看看阿杰,时而看看窗外,她知道阿杰的内心很痛苦,她又不好说些什么,而窗外的景色,现在似乎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反而让她产生一种悲伤的感触。r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直到N城。r
阿杰要上车了,还叮咛她快点回家,朱韵静见阿杰装得那么的平静,和无所谓的样子,反而让她心一颤动,鼻子一酸,便哭了起来。r
“看你,还是个小孩,别哭了。”阿杰挂上一丝的笑容,很难看,像在哭一样,虽然阿杰做得不到家,但这一时刻,这一情景,这表情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做出的。r
朱韵静抱着阿杰轻泣,把头埋在他宽大结实的胸怀。r
“别哭了,我要走了。”阿杰把她推开怀抱,拍了拍她的肩,他提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就走。r
“杰飞。”r
阿杰回头,只见朱韵静跑过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猛地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r
“韵韵……”阿杰惊呆地望着朱韵静。r
“答应我,不要太伤心。”朱韵静期待地看着阿杰。r
阿杰重重地点了点头,深情地望了朱韵静一眼便毅然上车了。r
售票员在一旁罗嗦起来,“唉,后生仔,要快点嘛,这么依依不舍的,让我们苦等呀。”r
阿杰“哼”了一声便找个位置坐下,心想,这家伙不了解情况,不理她便是,转而又想快点回家吧。r
车开动了,朱韵静在那里使劲地挥手,车走远了,阿杰回过头向“傻姑娘”的方向望去。r
“姑爷。”r
“杰飞。”r
阿杰见后面坐着的是二姑爷,他在N城打工。r
二姑爷看这后生仔好像是杰飞,见刚才的情景又不敢肯定。r
阿杰请人行个方便,换了个位置,便与二姑爷坐在一块。r
“是姑姑给你打的电话？”r
“是呀,我一大早就去向老板请假,弄了半天才找到他,不然我早回去了。”r
“能请到假就好。”r
“阿杰,学习忙吧？还好吗？”二姑爷见阿杰有两个黑眼圈,眼皮肿肿的,显然没睡好。r
“还行。”r
二人虽然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却是两个不同年龄段的人,一时没话可说。r
“阿杰,刚才车站……”r
“姑爷,我知道你会问,既然让你看见了,我就把事情的来胧去脉跟你讲清楚。”r
接着,他便把故事从头给二姑爷讲了起来,突然,一阵电子铃声响起,一连响了几遍无人接答。车厢里有手机或Call机的人都以为是自己的在叫,结果掏出一看都不是。r
“是在你包里。”二姑爷见有人往这边看来,自己听来也像是在阿杰的背包里。r
“嗯。”阿杰从物架上取下包,果然包里有个手机在叫,肯定是朱韵静放的。r
“喂。”r
“阿杰,怎么这么久呐？”r
“阿韵,是你放的？我先前根本不知道。”r
“好了,我们不提这个,我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r
“好。”r
“阿杰,你背包里面的小袋里有钱。”r
“有？。”他忙把小袋袋打开,只见里面装着整齐的一沓人民币,他的手微颤,“谁的？”r
“阿杰,我们都知道你的自尊心很强,如果当面给你,你是不会要的,虽然你是我爸妈的干儿子。所以我就出了个主意把它放在背包里,然后告诉你了。”朱韵静偷看了阿杰的日记本和记帐本,所以更加了解阿杰了,接着她换了种口气说：“如果你不想要,我也没办法,回来后你给爸写一张借条好了。”r
“阿韵。”阿杰的脑袋一下变得热起来,喉咙好像有东西堵住。r
阿韵曾看到阿杰日记本里有这样一段话：r
……我跟村里人讲起火葬的事,许多人都极为讨厌,说我叛逆,可这是国家的提倡呀。我爹娘不好说我什么,奶奶却很赞同我的说法,说国家的政策有道理,好。我知道奶奶赞同我的说法的一个原因是她疼我,还有就是,她活过来一辈子反而较他人明智。她说,我这把年纪了,都没碰过什么鬼神,所以不要去信鬼神。要是有什么鬼神,那都是在他的心里。r
奶奶的话很有道理。观念是影响人的行为的。r
入土为安,其实人死万事皆无知,你何有安与否？如果说有安,则化灰亦能为安,所以我想,如果我或我的亲人死了,就是火葬最好……r
朱韵静把这些事告诉了爸妈,他俩觉得有意思。三人还商量给阿杰些钱,好让他把奶奶安葬好,改变改变山村。r
阿杰缓了缓说：“就这样吧。”或许一张借条能让他的自尊心更好地保持。“还要随时把手机带上”。朱韵静最后说道,她不好把偷看的日记的事告诉阿杰。r
“好,另外先帮我谢谢爸妈。”r
阿杰把故事讲完了,二姑爷彼为感动。拍拍阿杰的肩,“像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姑爷也难做到,你的善良和宽容心,不过好人终有好报啊。”r
旁边的乘客有些能听懂客家话。有的人有所感动；有的人有所怀疑。天底下哪有这般傻人,哪有这样浪漫动人的故事呢。r
阿杰把钱给二姑爷,“姑爷,你得帮我的忙,刚才的事千万不可告诉爹妈,小妹,连二姑都不能,只有你知道。”r
二姑爷见阿杰表情严肃的样子,就马上答应了。r
“不过,这……”二姑爷把钱亮到阿杰眼前。r
“这个你就跟我爹说,是你借给咱家的。”r
“嗨,你姑哪信我一下能挣这么多钱。”r
“想个办法,说工厂加班,这是加班的钱不就行了。”r
“怕你爹不肯要。”r
“也是,”阿杰应了一声,爹是个好要面子,怕麻烦别人的人。r
“姑爷,你可说我和妹子。”r
“说你和妹子读书要钱。”r
“嗯,不过,如果奶奶挺不过去,还得花费一部分呢。”r
“唉,是呀。”二姑爷愁着脸,看着年少积劳的阿杰,不知实情的阿杰,其实奶奶在昨天傍晚就已经去见马克思了,是他爹连夜到二姑爷家报信。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