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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2)


23. 他真的永远地离开了

第二天,漫兮是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半醒半梦中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文修远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半小时后我去接你!”

漫兮放下电话,又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醒了,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不管她如何抵触, 这一切都无法避免。

她发了会儿呆,看了看手机,11:36。昨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那些过往和文修远的一席话,依然无法作出正确的决定,直到凌晨天色已发白才昏昏睡去。

漫兮挣扎着下了床,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底的黑眼圈分外明显,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这样一副可怜相完全于事无补,只会被文修远更加鄙视和嘲笑。想到这里,她忽然释然了,即使是被踩在脚下的蝼蚁,她也可以选择有尊严的姿态。往好处想,五天后,她就有无数个自由的日子可以享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她决定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洗了一个热水澡,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仿佛更有力量迎接接下来的挑战。文修远的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描绘自己的妆容。

“恐怕你还得再等一会儿,我还没有收拾好。”漫兮语气平静地对着电话说。

放下电话,她重新坐下来,刚才电话铃响的时候,口红有些偏出去,她细细地擦掉,重新涂了一个完美的唇形。

楼下不远的停车场,文修远靠在车头抽烟,看着漫兮的身影由远及近。她披着过肩的头发,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外面罩了烟灰色披肩,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步伐从容。

他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双手相碰的刹那,两个人的手指同样冰冷。

车子直接开到机场,他们在候机厅稍作停留后便登上飞机。飞机冲天而起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神经紧张,空空如也的胃剧烈收缩泛酸,双手紧握着扶手几乎要痉挛。始终一言不发的文修远终于还是主动握住她的手,她紧闭着双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回握住他。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背已经留下几道明显的红痕。

“对不起。”漫兮触电般松开手。

文修远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收回手,整了整衣袖,遮掩了部分痕迹。

漫兮强忍着坐飞机时的不适,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没过多久,便支撑不住地睡过去。文修远慢慢放下一直都没翻过页的杂志,转头看着她眼底连粉底都掩饰不住的阴影,心情复杂。

漫兮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文修远的肩膀上,乘客已经开始陆续下飞机。她慌忙直起身,文修远活动了下肩膀说:“走吧。”

她有些尴尬地跟在他后面,心里为自己的失态懊悔不已。

文修远订了海边的度假屋,站在这个“屋”前,漫兮觉得这个名称起得完全是名不副实,那分明是一套两层的小型别墅,白墙红瓦,院子里种满了海芋,中间是一道长廊通往尽头的凉亭。如果不是外面有度假村的招牌,她几乎以为这就是海边的民房。

别墅内也很宽敞,底楼布置得像是一般的会客区,外带连着外面走廊的木质阳台、休闲室和厨房。二楼则是私人休息区,主要的就是卧室。

漫兮想从他手里要回自己的行李,文修远却已经将他们俩的东西放在二楼的主卧里,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原本以为这么多卧室,她可以尽量离他远一些,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也太幼稚可笑了,文修远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这里很闷,我想下去坐坐。”尽管很累,漫兮实在不想和他待在这样一个暧昧的空间里,也没心思收拾行李,和他打了个招呼,她下楼坐在木质阳台前的小榻上四处打量。

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文修远舒了一口气,重重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很疲惫,他又何尝轻松得了。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能后退。

躺了一会儿,文修远坐起身,看着放在门口的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还是认命地走过去打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换洗衣物挂在壁橱里,洗漱用品放在洗手间。衣橱里的衣服有大有小相间排列,一蓝一粉两支牙刷并排插在刷牙杯上,就连洗面奶也是一黑一白,颜色鲜明而又那么和谐。看着眼前凌乱却温馨的景象,文修远一路上郁闷压抑的心情一扫而光,这仿佛真的成为了一次完美的旅行,同伴就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文修远步伐轻快地下楼去,故作平静地扯了扯漫兮的头发,“走吧,出去看看。”

“我有点累,不想……哎,别拉我。”她的拒绝还没说完,就被他蛮横地拉起来,拽出门去。“出去你就不觉得累了。”

文修远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也不叫车,拉着她熟门熟路地找到附近的一个商业区。它的规模不是很大,可是贵在齐全。从综合性的商业大厦,到隔了一条街的小商品市场,各种档次种类的商品琳琅满目。

漫兮一向对逛街购物兴趣不大,没过多久,她便坐在商场休息区的沙发上不愿起来。

“我累了,想休息,你自己去逛吧。”她下定决心赖在那儿,无论文修远怎么折腾都没用。

“好吧,那你不要后悔。”

漫兮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看着文修远走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回来得很快,手里还拎着购物袋。坐在她旁边,文修远慢条斯理地掏出袋子里的东西,一团鲜艳的红色。她在心里暗自诽谤他的骚包,他却拿起那一团东西递到她面前,“给你买的泳衣,看看喜不喜欢?”

漫兮惊讶地抢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套鲜红色的比基尼,已经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轻佻的男性甚至开始上下打量她。

“我不要。”漫兮嫌弃地扔回去。

“来到海边没有泳衣可是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

文修远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漫兮恼怒地说:“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

“是你放在那里不管的,我好心帮你收拾有什么不对。”

“我……不会游泳,不需要泳衣。”

“别担心,我可以教你。既然来了,我一定负责教会你。”

漫兮怒视着他。

“不喜欢这件的话,我帮你去换别件怎么样?”文修远晃了晃手中的布料,“你是和我一起去换呢还是相信我的眼光,哦,对了,我看你带的内衣也不多,用不用我顺便给你买几套回来?”

“不用,不用,”漫兮连忙摆手,任命地站起来,“好了,我自己去吧。”

结果,她换了一套样式简单的黑色连体泳衣,挑了三套内衣,又在文修远的淫威下,陪他去买内裤。他拿着包装盒,不断地询问她的意见,她几乎要羞愤而死。

逛完了几家商场,他们又穿过街,到了小商品市场。这里都是路边的小商铺,专卖当地的特产,是游客必到的地方,所以人也分外的多,几乎达到了接踵摩肩的程度。她小心地躲避着人流,仍不时地有人撞到她。有一次她和文修远被挤散,她一个人站在拥挤的道路中间被推推搡搡,看着那蜘蛛网般的岔路和身边陌生的人潮,她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慌乱和恐惧。那种一个人被抛弃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就像五年前她第一次出现在那家疗养院一样,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正当她慌乱无措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文修远焦急得满头大汗,斥责她道:“怎么这么笨,走路也能丢掉。”

那一刻她忘了他们之间的芥蒂和怨恨,紧紧地回握住他汗湿的手心,仿佛他就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方舟,她唯一的依靠和救赎。

文修远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依赖,干脆将她搂在身旁,拥着她往前走,“别怕,跟着我就不会丢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在那之后变得缓和,真的就像两个结伴旅行的男女,一起去给朋友买了贝壳做的工艺品做礼物。他们的晚饭是在当地的特色餐厅里吃了一顿海鲜大餐,甚至饭后还彼此嘲笑吃相太丑。

可是这一切的放松和温情在踏入那幢漂亮的别墅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舒适柔软的大床,盥洗台上整齐排列的两套用品,衣橱里一大一小的两件浴袍……这些无一不提醒着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借着收拾东西轻轻挣脱他的手,拿着买回来的战利品默默规整。

文修远空空的手掌收回来,在裤兜里握成拳,他一个人走到窗前。不远处的大海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宁静而美丽,就像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涌。

“今天你应该很累吧,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他对着忙个不停的漫兮说。

“我不累,你先去吧,我还想待一会儿。”她头也不抬地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和先前是多么的自相矛盾。

文修远的拳头在裤兜里攥紧又松开,最终他还是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站在门口说:“我今天也很累,先去睡了。”

门开了又关,一切恢复平静,漫兮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第二天的天气晴好,他们去了本地著名的旅游地金沙滩。虽然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假期,沙滩上还是人满为患。

他们租了一个帐篷来换衣服,两人轮流在里面换,另一个人则在外面等,顺便帮忙看着。漫兮先让文修远进去换,他也不客气,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角,甚至可以说是趾高气昂地走进去。

“好了,该你了。”还没有两分钟,文修远已经站在她身后说。

她正出神,听到声音赶紧回头,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大片,文修远穿着个泳裤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跟前。

“啊,哦,这么快。”她立刻转回身,脸颊不争气地烧红。

文修远暗暗偷笑,特意转到她面前,故作严肃地催她:“怎么不进去,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她逃一般地钻进帐篷。

站在有限的空间里,四周没什么光线,她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就是觉得脱光衣服别扭得很。她发了一会儿呆,就听见外面响起文修远的声音,“还没好?

你在里面没事吧?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

“没事没事,你别进来,我很快出去。”漫兮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三两下脱下衣服,换上昨天买的那套黑色连体泳衣。换好之后想了想,又披了一大块浴巾才走出去。

“大夏天的,你很冷?”文修远抱着肩膀嘲讽地看着她粽子样的装束。

漫兮摇摇头又点点头。

文修远没再说什么,把帐篷留给专人看管,带她往海边走去。

这里的沙滩正如其名呈金黄色,沙子很细,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光脚踩在上面松软温暖,说不出的舒服。她便不肯再往前走,赖在沙滩上捧着沙子自娱自乐。

文修远在海里酣畅淋漓地游了一遭回来,漫兮还在岸上。他走过去才看见,她跪在那儿,正用沙子垒类似房子的物体,可惜东歪西扭,完全走了形。海边的太阳最是毒辣,她露在浴巾外面的皮肤已经微微发红,脸颊上也汗津津的,她却毫不在意,低着头做得认真。

“你在弄什么?这堆的是什么,小猫、小狗,还是猪?”文修远蹲在旁边故意问。

漫兮郁闷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在垒一座房子。”

他立刻给面子地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那种。

“你笑什么?”她凶巴巴地问。

“我在笑你这房子没门没窗户的不说,东墙还比西墙矮了一大截,而且我敢说不用涨潮,它自己就会倒。”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沙堡的一面软绵绵地散开,还没盖全的屋顶也跟着塌陷掉。

漫兮沮丧地坐倒,没好气地说:“文修远,你真是乌鸦嘴。”

文修远好不容易止住笑,看着她,“怎么,真生气啦?信不信我给你重建一个?”

漫兮不说话,他也不恼,真的低下头有模有样地忙活起来。她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看着金光闪闪的沙子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来一回就是一面墙,一扇窗,尖尖的屋顶……“好了,”文修远得意扬扬地展示自己的作品,“怎么样?惊呆了吧。”

漫兮赞美的言辞还没来得及出口,只见文修远喜滋滋地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却忘了手里满是沙子,蹭得半边脸都是,那滑稽的模样逗得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哎,你笑什么,傻了吧你是。”文修远还不知情,做了个自认为帅气的表情。

她更是忍俊不禁,指着他的脸笑得说不出话来。

文修远后知后觉地用手背蹭了蹭脸,才醒悟过来怎么回事,他也不去理会脸上的沙子,只是恶狠狠地逼近她,“臭丫头,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别过来,我错了,我不笑话你了,啊,我不敢了。”等她有所觉悟已经为时已晚,她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文修远从后面一把抱住,没头没脸地在脸上乱抹一气。

“让你笑话我,看你还敢不敢了。”抹完脸,他又把进攻目标定格在她腰侧。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了,快停手吧。”漫兮躲闪不开,又笑又哭地求饶。

“好啊,叫我三声‘好哥哥’我就饶了你!”他诱拐她。

“不啊,求你了……好哥哥,好哥哥,可以了吧。”她实在拗不过他,败下阵来。

“哎,哥哥我听见了,”文修远狡黠一笑,“现在哥哥带你去玩!”

漫兮刚觉得他攻势一缓,脚下忽然一空,竟然被他腾空抱起,吓得大喊:“文修远,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啊!”

“你这么听话,哥哥我还不奖赏奖赏你!别害怕,好玩着呢。”

文修远不顾她的挣扎尖叫,一直抱着她走进海里,嘴里故意说着:“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放手啦。”说着他真的就放开了手,也就是一瞬间,当漫兮意识到周围是一片踩不到底的茫茫海水时,立刻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腿也不自觉地缠在他腰间,像八爪章鱼一样。浴巾早已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肌肤相贴,呼吸相闻。

“阿兮,亲爱的,现在可是你不撒手的。”文修远低下头,上挑的眼角眉尖透出说不出的暧昧蛊惑。

漫兮不会游泳,也不敢放手,着急地说:“我不会游泳,我们快回去吧。”

“没关系, 我可以教你。”

“可我不想学。”

文修远直接无视她的抗议,带着她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在她从小就最怕的海里,她算是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任凭文修远摆布,漂,浮,笨手笨脚地划拉,眼看快被淹了就只好牢牢巴住他,算是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之后看不惯他得意的嘴脸就狠狠心再去学最简单的漂。

等到下午要回去的时候,她几乎忘了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在车上睡得不省人事。

下车的时候文修远叫醒她,进了别墅她又开始心神不宁,洗了澡几乎是强打着精神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杂志,好几次她都因为点头打瞌睡打得太狠把自己点醒了。

文修远就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装模作样,小心翼翼地防备。经过这么一天的相处,他似乎并不太在意她对他的戒心,相反倒有些乐在其中,逗她变得其乐无穷。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之前的事情,享受这难得的短暂幸福。

他忽然站起来,漫兮也跟着紧张地站起来,头有些晕还晃了晃。

“你继续看,我去休息了。”文修远却只是说了这么两句,便施施然地走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立刻扑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她一觉睡到天亮,早晨醒来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像被车碾过一样酸痛。

好不容易挣扎着走下楼,她却看见文修远早已收拾停当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身体有什么不适。

“早上好!”文修远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漫兮有气无力地说,“你起这么早啊。”

“公司在这边的分公司有点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会儿我就要出去。”

“你一会儿就要出去,是真的吗?”漫兮一激动忘了掩饰自己的兴奋,说完才有些后悔,不安地看着他。

文修远心里一阵失落,他假装并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事情不是很多,我可以带你去,那边正好也有一个好玩的地方,办完事我们可以去逛逛。”

“不用,不用,你去办你的事,不用管我的。我可以在家里休息休息,在周围转一转,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真的没关系?”

“真的,你放心去吧。”

文修远点点头,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感嘱咐她:“那既然这样,今天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会让物业和门卫多注意这里的情况。如果你想出去不要走远,实在闷就在附近走走,这个度假村的景致还不错。”

事情本来处理起来并不困难,可是中午的时候忽然下起了暴雨,文修远和分公司的一些领导被困在城外的郊区。通往市区的道路正在修整,天气好的时候只能通行一半的车流,现在下暴雨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狂风夹着暴雨还摧毁了部分通信设备,他给漫兮打手机总是没信号,好不容易拨通一次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没有接电话,这让文修远更加焦急。望着窗外水流如注,他不停地担心度假村那边的情况:下雨的时候她回没回家,有没有被困在外面淋了雨,一个人在家又会不会害怕,那边的房屋应该没有问题,可又不知道水电能不能正常……雨一直到晚上才有变小的趋势,他不顾周围人的劝阻,一个人拿了车钥匙冲进了雨里。

这里是郊区,路面狭窄,路灯相对也少,光线昏暗。大雨一刻不停地浇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摆动的雨刷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前方的路面和景物一片模糊,朦朦胧胧地露出歪曲的轮廓,他只能凭经验判断路况。

正在修整的公路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一片,路面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各种工具,甚至还有很粗的树丫横在路上。他只好绕道而行,实在绕不过去的就下车去搬。

这么一路颠簸回来,不仅花去了大半夜的工夫,他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狼狈极了,以至于他路过度假村的门卫室时,保安竟然认不出他来,盘问再三。

好在问了几句后发现是误会一场,文修远从保安口中得知漫兮在下雨之前已经回到家里,这时候还在睡梦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举着伞跑进去,在门廊处甩了甩雨伞上的积水,换掉湿了的鞋,快步跑上楼梯,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见到她。

在主卧门口站住,他稳了稳心情,以至于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急不可耐,然后轻轻地推开门。

“阿兮,我回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因为拉着窗帘,光线很暗,他一时适应不了,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景物。想来是他回来得太早,漫兮还在睡觉。

凭着感觉他慢慢摸索到床边,就着窗边的一丝光亮,渐渐分辨出了她的身形。

她缩在被子里拱成小小的一团,只占据了床的一个小角落。她的双眼紧闭,显得眼线很长,嘴唇微张,呼吸轻轻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模样,惹人爱怜。

他忍不住想触碰她,头发、额头、眉毛、眼睛、脸颊……手指顺着深深刻在心底的轮廓细细描绘,每到一寸就多一分心动。

她在睡梦中似乎受到打扰,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他无奈地笑笑,弯腰捡起,是一件衣服,确切地说是一件男人的衣服。纯黑的颜色,是大码的棉质T 恤,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他无法置信地一再确认,可是每多看一眼心就下沉几分,直到沉到谷底。

他的视线慢慢回到她身上,她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睡得安详。

他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惊、惊诧、失望、心痛……这许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最后,他将那件衣服狠狠地丢在垃圾桶里,可是仍然觉得碍眼,又捡出来抛到马桶里,可是衣服太大,根本冲不下去。看着白色的马桶里那一团醒目的黑色,他忽然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泪。也许这么久以来他的固执、坚持,甚至是现在所谓的牺牲,都是他不愿意放弃的借口而已,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或者说一个警醒。这件衣服像是一记棒喝,将他彻底敲醒,她的生活从前不需要他,以后也同样不需要。

他抽了一支烟,然后回到床前,静静凝视着她,第无数次将她印在心底最深处,转身决绝离去。

漫兮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文修远默默在她床前站了好久,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悲伤。

等她醒来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仍然空荡荡的,她没来由的失落。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的风雨已经停歇,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肆虐,街道变得凌乱不堪,满地都是粗细不一的树枝。

这样恶劣的天气也难怪文修远没能回来,她这样想着转过身,床头柜上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是一个信封,并没有封口,里面是一张回程的机票和一封信。信很短,只有几行字:谢谢你又陪了我五天,这五天连同那曾经的日子都将是我珍藏的回忆,就像我承诺的那样,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我先走了,你的机票留给你,珍重。

她猛然意识到她脑海里的图像并不是梦,他是真的回来过。那他为什么不叫醒她,反而不告而别,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她认定他是在搞恶作剧捉弄她,攥着信封试探地叫他:“文修远,文修远,你在哪儿?别玩了,出来吧。”

从主卧到客卧、客厅、休闲区,她将别墅的所有房间都找遍了,都没有文修远的身影。他的东西也已经清理干净,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找得累了,筋疲力尽地回到主卧,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走进卫生间去洗漱,却意外地发现了什么。舒朗的衣服被揉成一团卡在马桶的下水道里,几乎看不出原貌,想来他是心情极差才会做出这么有失风度的行为。

那是她保有的唯一的有关舒朗的东西,过去的这些年里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有它在身边就仿佛舒朗还真实存在一样,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她应当着急、生气、心痛,可是她却没有,她的心中只有一句话:他真的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