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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谁曾被谁爱过(4)


15. 她第一次心生怜悯,抬手回抱他

文修远奔出宿舍楼,看到侧身靠在一棵老槐树上的漫兮时,内心再一次忍不住雀跃。

这是漫兮第一次打电话约他,用他送她的手机打。当她在电话那头低声说她就在楼下时,文修远很没出息地从写字台前欢呼着跳了起来,差点被衣柜撞了头,幸亏这时宿舍里根本没人,否则就丢脸丢到家了。

“阿兮,你找我?是不是等了很久?”他刚才确实为整理仪容前所未有地浪费了很长时间。

“没,没有。”漫兮转过身看到文修远显得有些慌乱。

“那就好,哎,我们找个地方坐吧,外面怪冷的。”

“不用了,”漫兮摆着手,“我找你,其实……是有点事。”

文修远的心向下沉了一点,不过仍然没有过多地影响他的好心情,即使是有事她肯主动开口找他也是一大进步。他笑了一下说:“坐下也可以谈事情啊。”

漫兮并没有跟上他的步伐。

“好吧,先谈事情。”文修远无奈地退回来,脸上仍挂着笑容。

看着这样轻松毫无防备的文修远,漫兮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变得难以启齿,她的要求一出口不知道文修远会有什么反应,还会是如此的和颜悦色吗?文修远对她的心思她多少是有感觉的,这样对文修远是不是缺少公平。

其实,这一点昨晚她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她在外院的校门口坐到深夜,看着来来往往的高档轿车和轿车上下来上去的年轻女子,她反复地想着白卿的话。

只要她再往前迈一步,弯下腰敲一敲那黑漆漆的车窗,她就可以轻松一点。但就是这一步,她却怎么都迈不出去。

她太没用,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狠劲儿,只好厚着脸皮来找文修远。

可是要讲公平,舒朗又找谁去说公平,他难道就应该为生活辛苦奔波,为父亲收拾烂摊子,躺在医院里举目无亲对自己的伤束手无策吗?还有她自己,难道她就应该一生下来就伺候别人,给人家做小保姆,寄人篱下吗?

公平,是个多么虚无缥缈又难以企及的字眼啊!

想到这里,漫兮抬起头来说:“文修远,我想再和你借些钱。”

文修远皱起眉头:“阿兮,你不会又是……你要借多少?”

她咬咬牙道:“10 万,或者,那8 万我迟些时候还你,这次再借8 万。”

“又是为了舒朗?”

“……”

“阿兮,你知道他每天在干些什么吗你这样为他借钱,你们已经分手了,没关系了,你干吗还这么死心塌地的!”

“文修远,他没干坏事,只是受伤了,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医院里没有人管,我怎么能无动于衷。你们也认识的,你也不能见死不救的,对吗?”

“路漫兮,我没你那么伟大,也不是什么慈善家,我们文家的钱不是用来干这些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舒朗不相干的人,更不会救他。”

文修远终于恼羞成怒,直呼她的名字断然拒绝。

“文修远,你真是冷血动物. 好,我知道了,就当我没来。”漫兮转身要走。

“你干什么去?”文修远拉住他。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有钱可以借给我。”

文修远拦在她面前,怒视着她:“你疯了吧,F 市你认识谁?你找谁去借?

人家干吗平白无故地借给你?

漫兮咬着下唇别开脸不看他,眼眶中饱胀的泪水已经将睫毛打湿,只剩下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那样的无助脆弱却显出别样的楚楚动人,一个念头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我,如何?”

漫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修远竟然说出这样残忍而恬不知耻的话来,她气得浑身发抖:“你……”

“别人出得起的价我也可以,怎样,考虑一下,10 万块值你多少个晚上,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文修远说着忽然笑了一下,“对了,我忘了,你还是处女,价码会高一点的,那么……”他沉吟着,似乎再认真不过地思考着一个学术课题,然后他想通了,“10 天?你应该是处女吧。”

回答他的是漫兮高高扬起的手臂。

可惜,文修远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地制住她,她挣了挣却被握得更紧,手腕处隐隐作痛。

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花香。风吹起她散落的长发,一丝丝触到他的脸颊,让他想起了舞会那一夜铺了他满怀的秀发,就如世上最厉害的暗器,丝丝扣扣浸入他的肌肉骨血。

“怎么?想反悔吗?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我宁愿卖给世界上最肮脏的人也不会便宜了你!”漫兮咬牙切齿地说。

她的话让文修远的怒气更盛,他大力地甩开她的手,漫兮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吧,你去找别人,不过不要后悔,因为很快你的情人,不,是周宁的情人舒朗就会知道这些钱是他的前女友用身体换来的,我倒要看看你的钱还救不救得了他!”

“文修远,你卑鄙!你无耻!”漫兮大声地喊叫,脸上眼泪纵横。

是,我卑鄙,我无耻,只不过是因为我爱你,而你爱的那一个却恰恰不是我!

文修远在心里呐喊着,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

宾馆的房间里,漫兮坐在床沿,维持着刚才被文修远甩进来时的姿势一动不动,文修远则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刚才为了找一间让文修远满意的星级宾馆,他拉着漫兮走了很远的路,走出大学城又过了两个路口才到了这里。

一路上,凛冽的北风一刻不停地呼啸着,刚刚的那些情绪:愤怒、羞耻、嫉妒或是冲动慢慢冷却掉,现在的他们或者说是他只剩下不上不下的尴尬。

半晌,文修远站起身,漫兮如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累了吧,去洗个澡,我先出去一下。”

门咣的一声响,文修远走了,漫兮傻傻地又坐了一会儿,真的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一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文修远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也是实情。那些身材浮肿、头顶反光、色眯眯的中年商人,就是想一想都会让她反胃,更不用说真的做那种事。相比起来,外表出色、年轻朝气的文修远真的好太多了。

忽然,冰凉的水流当头浇下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

她只顾着想事情,竟然站在莲蓬头下就打开了开关。管道里残留的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但很快,存水流尽,热气开始蒸腾。

她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只好关掉。

这么一折腾,她身上的大衣湿透了,里面的棉絮沾了水变得无比沉重,任何动作都变得吃力,她觉得好累,累得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

她挪了几步,颓然地坐在马桶盖上,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是个轻浮的女孩,我是个轻浮的女孩……文修远拆开刚买的一盒烟,抽出一支放在唇边,才发现忘了买火。

“这些象征着成熟男人的事我一件都没有做过,比如抽烟,比如做爱,我是如此的胆怯和笨拙。”文修远靠着身后的墙壁,抬头望了一眼她所在房间的窗口,挫败地想。

许久,他直起身将那支烟揉成几段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大步朝路对面的便利店走去。

站在房间门外,文修远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那盒“DULEX”,深吸了一口气,用房卡开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转过门廊,便一眼望到边。

漫兮刚刚坐过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只有白色床单上的褶皱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人坐过。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文修远将口袋里的盒子抛在床头柜上。床垫很软,他仰面倒在上面,身体立刻上下弹动起来。

先是开门的响声,然后似乎有人慢慢走了过来。文修远坚信是自己再一次的白日梦,她恨不得立刻逃开,怎么会再回来。

但他还是不甘心地睁开眼睛,然后立刻弹起来。

“你干什么,怎么搞成这样?”外面明明下的是雪,为什么站在他面前的会是一个落汤鸡一样的路漫兮。

漫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丢脸的原因。

文修远已经动手给她脱衣服,嘴里不停地唠叨:“你傻了吗,衣服湿成这样也不懂得脱下来晾干,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知道吗?”

漫兮只是呆呆地站着,并不去阻挡他的动作,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过程怎样她已经不在乎了。

漫兮的保暖内衣是紧身款的,当文修远触手可及那意想不到的温热柔软时,他才如梦初醒地收回手。

漫兮不解地看着文修远走过去拉开抽屉,取出吹风机又折回来,近乎粗鲁地按她坐在床上,扯着她的头发:“连头发也湿了,你是死人啊,什么也不做。”

她要做什么?怎么做?漫兮一无所知,所以只好继续沉默。

空气里是清新的味道,电吹风吹出的风太热,烫得她缩了下肩膀。

“乱动什么!”头顶传来文修远嫌恶的责备。

她不敢动了,还好电吹风拿远了些,不再灼热。

这样的沉默让她更加心绪烦乱,不知所措,然后,她的眼角瞥见床头柜上的小盒子。

她拿起来,没话找话地说:“这是什么?”上面的英文单词她在任何一本四级词汇上都没有见过。

电吹风的声音戛然而止,文修远看着她那样天真单纯地发问,很有一种破坏的欲望,他不想再忍受这种快要爆炸的煎熬。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文修远忽然将她推倒在床上,又压上来。

漫兮的衣服很紧,文修远费了大力气才让它们脱离了她的身体,漫兮只在开始时惊呼一声后便一动不动地躺着,紧闭双眼。

他以为因为他的青涩导致过程会很艰难,但他错了。当看到眼前呈现出梦中的情景时,他的脑袋轰的一声,接下去的事情完全是本能。他紧张而专注,额头渗出了汗珠,像完成一项圣洁的仪式一样膜拜着她的每一寸身体。

当疼痛如期而至时,漫兮感受到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冲击。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不再完整,而且离她心中的那个不羁少年更加遥远,她似乎进入了一种游离的虚空。

“我恨你,我恨你,文修远,我恨你!”终于,她低泣着尖叫出声。

“我爱你,阿兮,我爱你。”文修远埋首在她的颈窝,低哑地出声,为什么当身体如此贴近的时候自己的心却更加冰冷绝望。

漫兮从沉睡中苏醒,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暧昧的昏黄。棕色的窗帘拉着,边缘透出白色的天光,窄窄的一条,仿佛一线天。

她多么想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来过,或者忘掉从前的不羁少年彻底沦落。可惜,都不是。

她清醒得很,文修远几乎是以八爪章鱼的姿势霸占着她,腿纠缠着她的腿,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另一只则从她的脖子下面伸过去,结实的肌肉硌得她脖子酸困。

“阿兮,我们谈一谈。”

“……”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我们……我们……”文修远踌躇了许久似乎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放弃,“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以后我们的关系可以走上正轨,我会对你负责,对你好,对路姨好,不会再……欺负你。我们的学校离得这样近,可以经常见面,经常……在一起。当然,现在学习还是最重要的,大学毕业后我带你出国,等那时候……”

“没有那时候!”漫兮忽然打断他,揪过被单包住自己,大力甩开他的手脚就要下床,“希望你尽快把钱给我。”

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像一把利刃将他心中美好的梦境割了一个大口子,原来外面一直就是狂风骤雨,不曾停歇,那美好只是他自己编出来骗自己的而已。

他一次次地龟缩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不愿醒来,但冷酷的现实总是给他当头棒喝。

“哈,哈哈哈,”文修远紧绷的表情忽然松开,自嘲地笑起来,“对了,只是交易,我差点搞错。既然这样,那好吧,我会把钱给你。不过,”文修远慢条斯理地穿戴好,把玩着手表,“10 万嘛,还是一个月好了,一个月之内你听我安排,钱我先付5 万,余款最后结清。当然,如果我满意可以给小费。”

漫兮转过身来,那一瞬间,只觉天崩地裂,却也彻底地下了决心。或者说是,认了命。

一个月的时间,文修远一天都不愿意等。

上午10 点钟的时候文修远已经来了好几个电话,人也早已到了楼下,听电话里那架势似乎漫兮再不下去人就要冲上来了。她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拎起手边还是几个小时前准备好的一个小提包、两件衣服,下了楼。

文修远租的公寓就在离大学城不远的小区里,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出奇,却是当地一家武警医院的家属区,四周环境便利,安全系数也高。

他们的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面积不大,家具却齐全,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经收拾过,里面窗明几净,几乎没什么要拾掇的。漫兮也没这个心情。

她拿出衣服挂在衣柜的角落。浴室里已经摆放了一套男士用品,她的洗漱用具仍然装在特意带来的小塑料篮里,远远地放在一边。

房间里几乎看不到她生活的痕迹,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怎么样?这里环境还不错吧。”文修远闲适地坐在沙发里,笑着问。

“还好。”漫兮敷衍着答道,站在窗前向外看,对面阳台上的女子围着围裙,为了家人洗手做羹汤,想来应该是幸福的。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文修远从后面轻轻搂着她,低头吻上她的发丝,那淡淡的馨香总也闻不够,玻璃上倒映出他们相拥的身影。

漫兮微微偏头避过落在颈侧的吻,走到一边:“我饿了。”

“收拾了一早上也难怪,我也没顾上吃饭,走吧,我们去买菜。”

“买菜?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

“那怎么行,学校餐厅的饭我已经吃够了,我可不想回了家还一直吃那些不卫生没营养的东西。”文修远揽住她理所当然地说。

逛菜市场对文修远来说是个新鲜事,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琳琅满目的绿色蔬菜,还有活蹦乱跳的鲜鱼,他皱着眉头躲避着飞溅的污泥,却绝口不提要离开的事。

“阿兮,这个,回去做虾仁腰果。”

“娃娃菜,你做的清炒娃娃菜味道还将就。”

“排骨,炖排骨给我吃。”

……文修远像个别扭的小孩子,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从菜市场出来的时候,他们买了足足几周的食材,漫兮无奈地摇头:“买太多了。”

“怕什么,放在冰箱里慢慢吃。反正以后每顿饭我都要在家里解决。”文修远大包小包提了满手,扬扬得意地说。

逞能的后果就是有洁癖的文修远回了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东西直奔浴室。

“阿兮,你过来闻闻,我身上是不是还有一股子味道?”文修远从浴室里出来,仍然皱着眉头东闻西嗅。

漫兮转过身,抬起湿漉漉的双手说:“我在做鱼。”

文修远立刻退避三舍。

漫兮做饭一向手脚麻利,一会儿的工夫,三个菜、一条鱼、一个汤便端上桌。

文修远坐下来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动,脸上贪婪的表情和文雅的吃相很不搭。

“不觉得有一股子味道?”漫兮故意酸他。

文修远吃了一口鱼,一本正经地说:“嗯,一股子香味儿。”

漫兮很无语。

很多时候,漫兮都无事可做,只好拿了四级词汇在看。文修远一定要和她待在一个屋子里,于是,时间又仿佛回到了上大学前,他们趴在同一个写字台上冥思苦想。

也有兴致盎然的时候,文修远拉着她出去逛。

他们像许多校园情侣那样手挽着手,漫兮心里烦躁,想甩又甩不掉,出了满手心的汗。

路边一个精品店门口,玻璃橱窗上贴满了各种背景、花色的大头贴。当模特的两个小女生极尽搞怪之能,做出各种新鲜的表情、动作,可爱得让人想掐她们的脸,鬼脸却又摆得让人抓狂。

文修远拉着她推门进去,唯一的一台大头贴机器前已经排了三对情侣,而他们竟然要做那第四对。想到要与他在一个小镜头前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一贯没有镜头感的漫兮一阵头皮发麻。

“这里人这么多,还是算了,你不是最怕排队吗?”漫兮提议。

“人多说明质量有保证,等待也是物有所值。再说,我们又没事。”

他们坐在一边,文修远饶有兴致地选了一套套背景,记好了编号,排好格局,不时地问她意见,她哼哼哈哈地应付,到后来他也不再问了。

终于轮到他们,两个人挤在窄仄的空间里,后面是粉色的布帘,前面是大屏幕。她的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过镜头的捕捉,怎么看怎么别扭。

文修远一定是故意的,总是挑暧昧到极点的动作摆,或深情注视,或偷香窃玉,还指挥她低头仰头地配合他。

等拍到第三套时,漫兮忍无可忍地撩开布帘走出来。

“怎么了?”文修远跟出来问。

“我透不过气来了。”她抚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

“是我让你透不过气来吗?”文修远眼中的锐利一闪而过,漫兮诧异地抬头,他已经走到老板面前协助剪裁。

照片出来的效果可想而知,文修远每一张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深情款款、风度翩翩,她不用说也是表情呆滞、肢体僵硬,间或露出受惊吓和慌乱的眼神。

“怎么会这么丑?”文修远摇着头,看看照片再看看她。

“丑就别要了。”漫兮说的是心里话。

文修远却抬头直直地看她,别有深意地说:“丑也是我的。”

大型商场的休闲区里,文修远无聊地靠坐在椅子上摊手:“原来这里的游戏这么弱智,竟然还有人迷成那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再一次败下阵来的漫兮无奈地看着屏幕上的“GAME OVER”字样,感叹人生的不平等。

从进这儿的那一刻起,文修远就开始了最高分之旅,无论是赛车、飞机,还是魂斗罗,无一例外的最高分。

末了,文修远童心大发地要去给她套玩偶,结果,当他们走出商场的时候,漫兮抱了满怀的维尼熊和流氓兔。

这样的情景在滑雪场得到了延续,在她还在学起步阶段时,文修远已经姿态潇洒地从山顶呼啸着下山去了。

摔了无数次跤之后,她索性放弃,卸了装备,坐在一边看着他甚至开始在空中翻转。

舒朗也是擅长运动的,什么样的体育项目在他看来都是小菜一碟,他的每一次跳跃、奔跑、转身都是那么的有力和矫健。

慢慢地,山坡上那道身影变成了舒朗,他欢呼着在空中自由翱翔。可是,当文修远走近时,漫兮就知道幻想破灭了。

滑雪场、游乐园、攀岩等,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印。只不过,一个潇洒愉悦,一个苦不堪言。

这样的生活在漫兮看来十分难熬,但唯一让她安心的是,自从那天之后,文修远几乎再也没有碰过她,虽然还是要坚持抱着她睡,但却规矩得很,有几次她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是空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等他回来时总会带着一身的凉意,她紧闭着双眼装睡,他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在她额头印下轻轻的吻。如果说她没有体会到文修远的怜惜和宠爱,完全是自欺欺人,可是她却没办法做到原谅,有些伤害经历过了就是永远的痛。

漫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才意识到这是哪里。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她仍然无法适应和文修远同居的事实,也适应不了这个“家”。

她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想继续回味刚刚梦里的情形:她和舒朗骑着单车,在一条只有他们俩的林荫路上飞驰,他们笑着、闹着,黄色的树叶落了满身,真幸福啊。

她多想腻在这虚幻的幸福里永远不要醒来,可是却毫无征兆地,她忽然惊醒,幸福化为泡影。

她寄回去的钱只有一半,不知道医院肯不肯先治疗,也不知道舒朗愿不愿意用那笔钱,他好点没有,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奔跑、跳跃……如果春节可以回去的话……漫兮的思绪被阳台上刻意压低的声音打断,她这才发现透过窗帘,文修远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没兴趣关注他电话的内容,却不小心听到了整句话。

“对,不回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想待在这里。对,漫兮也是,你们不要担心,我们好得很。”

漫兮一个翻身坐起来。

文修远恰好通话完毕,撩开窗帘走进来:“醒了?”他挨着漫兮坐过去,温柔地说:“睡得好不好?”

在外面待得久了,文修远的手很冰,漫兮顾不得这些急着问:“你刚才和谁通话?什么不回去了?”

文修远闻言将手放下,靠在床头:“我妈打电话问我行程,我告诉她我们春节不回去了。反正又是拜年、堆笑脸,虚情假意的老把戏,没什么意思。你也是,回去也就是干不完的活儿,索性待在这里过个不一样的春节。”

“那怎么行?春节本来就是团聚的日子,你又是独子,你爸妈怎么会答应?”

“他们一个忙着恋爱,一个忙着失恋,哪里顾得上我,我不回去正好。”文修远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文修远忽然直起身搂住她,轻吻她的头发,“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一个月还很久呢。”

时间在这个小房间里过得飞快,转眼间,大年三十就到了。大清早,文修远就开始不遗余力地骚扰她,嘴里还念叨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懒,今天是三十,拜托你早起一回,哥哥给你新衣服穿。”

“多大了还新衣服。”漫兮推开他的手,觉得他很无聊。

“快点快点,别磨蹭,怎么,要不我抱你去洗澡?”

“不用了,我自己去。”

文修远看着漫兮手忙脚乱跑进浴室的身影,笑出了声。

吃过早饭,文修远亲自递过一套衣服给她:“一会儿穿新衣服出门。”

“这么艳?”火红的颜色有违她一向的审美观。

“有吗?还好吧,别那么啰唆,过年穿得喜庆有什么不好。”文修远二话不说把她推进去换衣服。

等她出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她面前站着的文修远穿着一件同色同款只是大了几号的上衣,火红的颜色越发显得他唇红齿白,相貌出众。

她直觉地往回缩,文修远早一把将她揪出来,塞在镜子前:“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红色很衬你的皮肤。”

镜子里,身着情侣装的一男一女并排而立,明明赏心悦目的景象却让她觉得分外刺眼。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漫兮的声音有些冷。

“哪里夸张,没办法,咱们的品味实在不是一个档次的。”

漫兮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她一言不发地走回衣帽间,被文修远拉住:“你干什么?”

“这好像很明显,当然是换衣服。”漫兮很不客气。

“为什么?”文修远的笑脸也逐渐冷下来。

“非要把话说这么明白吗?好,因为这样很幼稚。我们的关系你很明白,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粉饰太多。”后面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

文修远却并不放开她,冷笑道:“我不太明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漫兮开了口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你说啊。”

“总之不至于穿成这样的关系。”漫兮说完倔犟地偏开脸。

文修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她以为他会对她冷嘲热讽的时候,他却转过脸去,轻蔑地一笑:“你没权利说不,路漫兮。”

一句话把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睁大眼睛瞪他,泪水汩汩地流下。

她的眼神充满怨恨和难堪,那不断流出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像滚烫的油,灼烧着他的皮肤,刺痛他的心灵。

许久,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或许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易觉察的疲惫:“好了,今天是春节,哭什么,多不吉利,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好了,别哭了,阿兮,只要你乖乖的,别的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他们最终还是穿着红艳艳的情侣装走了出去。文修远下面配了蓝色的牛仔裤,白色板鞋,整个人透出闲适随意的感觉;漫兮则特意换了黑色的靴裤,浅棕色短靴,临出门又戴了一顶乳白色的毛线帽。

她的裤子是窄版,有很好的修身效果,配上亮眼的红更显得她身材纤细修长,站在身材高大、气质卓然的文修远身边,说不出的登对。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向他们投来关注的目光,这让漫兮觉得如芒刺在背。

大年三十的街上人少了很多,家在外地的小贩都赶着回家过春节,很多商铺也有关门放假的迹象,但因为家家户户都挂了红彤彤的春联、彩灯、中国结、福字样的各种装饰品,倒也不显得冷清,一派节日祥和的气氛。

漫兮有些心不在焉,对任何事都不上心,时间久了,文修远也变得没什么兴致,两人进了一家大型超市,准备买些应景的年货。

超市里依旧熙熙攘攘,刚刚放了年假的上班族来赶年前最后一个畅销日,各个货架前的人都络绎不绝。

到底还是小女孩心性,看到一对栩栩如生的招财娃娃,那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胖胳膊胖腿,漫兮的冷漠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看了又看,几乎爱不释手。

文修远在旁边拿了几串彩灯和中国结,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鄙夷地说:“傻乎乎的,真是和你如出一辙,品味啊品味。”说完从她手里拿过那一对招财娃娃。

眼看着心爱的东西不能买回去,漫兮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文修远却弯腰又挑出几对相似的,连同先前她看的那一对,一起放在购物筐内。

又逛了一会儿,漫兮的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周宁的名字,她心下不由得一阵乱跳。

“喂,周宁,什么事?”看文修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旁边的货架,漫兮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漫兮,我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钱我们已经收到了,现在医院已经同意先给舒朗治疗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从别人口中听到和舒朗并称“我们”,漫兮的心里难免失落,但更多的还是高兴:“给治疗就好,周宁,咱们那里热闹吧?”

“还行,每年还不就这样,人越大越觉得没意思,你呢?还在F市?不回来了吗?”

“嗯,可能是回不去了,有些事……”

“哦,办事最重要,过年哪里都是一样。”

“舒朗有没有好一点?”

“舒朗有我照顾,虽然还不能下地,但已经好多了,只等剩下的钱到了……漫兮,我们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你在那里放心办你的事,钱的事不要勉强,你帮我们这么多,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朋友一场,说什么不好意思,只要他……你们好我就放心了,剩下的钱……我会尽快寄过去,”眼睛忍不住潮湿,声音也有些颤抖,漫兮赶紧改口道,“周宁,我朋友叫我,我先挂了,完了再聊啊。”说完还不等周宁回话便挂断了。

捧着小小的手机,漫兮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潮暗暗发誓:

舒朗,你要坚持住,我拿到钱就回去看你,一定要回去看你。看看你好不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不好……下午的时候,漫兮早早便开始准备年夜饭,猪肉芹菜馅的饺子,文修远破天荒地走进厨房帮忙,学了半天才包出一个勉强可以算做是饺子的物体。

“你还是出去吧,真是越帮越忙。”漫兮看着那一片东倒西歪、咧着嘴笑的肉团们,苦恼地抱怨。

“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进厨房帮人做饭包饺子,你不觉得感动竟然还嫌弃我?”文修远挑眉道。

“我只不过是想要吃年夜饭,而不是隔年饭。”漫兮推他出去。

文修远一副你不用我一定会后悔的转样被轰出来,仍然不死心地以每10 分钟一次的频率进厨房溜达,美其名曰视察工作,实则在捣乱。

于是,年夜饭的准备工作足足持续了6 个小时才端上了饭桌,创了漫兮做饭的最长时间纪录,想她第一次做饭也不至于这么掉份儿。

吃热腾腾的饺子,看一年不如一年的无聊春晚,一样的节目,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依偎在一起,窝在沙发里看央视某主持人披着狼人样的长卷发,穿着小丑样的礼服做一本正经状;某知名笑星讲着去年春晚小品的续集,相似老套、没有新意的包袱仍然让观众笑做一团;还有某港台歌星大腕,明明是词曲俱佳的才子,却硬是被包装成了舞台上乱蹦的孙猴儿……所有的这些不完美在文修远的眼里都不复存在,他觉得这是迄今为止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怀里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家是他们共同的家,他多么渴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如此。

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随着新年倒计时最后一秒的到来,窗外响起了震天的礼炮声。他们急急地跑到窗前,却只能看到前面一幢楼房边缘的红光,烟火的绚丽完全被遮挡。

“怎么看不到?”漫兮踮着脚,嘟着嘴抱怨。

文修远不说话,揽着她的腰肢,闭着眼睛吻她的发顶,如果时间能够停止……这晚,漫兮主动钻进他怀里,抬身去吻他,文修远按住她的肩膀,一再确认漫兮的情绪。漫兮微微一怔,不说话,之后又自顾自地吻他。

文修远只觉得欣喜来得太快,不太敢相信地询问:“阿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多希望回答他的是否定的答案,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漫兮慢慢停下动作,躺回他身边,低声而恳切地说:“文修远,我想回去,哪怕一天也可以。”

文修远愣住了,大笑,随后抬手挡住双眼和眼角的泪水,声音变得沉静:“我就说嘛,对我恨之入骨的路漫兮今天怎么可能忽然爱上我。你演技真不错,我差点被你骗了。”

漫兮摸不清他的意思,着急地说:“文修远,如果这让你觉得屈辱,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只是想要讨好你,我求你了,让我回去吧,否则我不会死心的。”

文修远似乎没有太大意外,只是沉吟了许久才平淡地问:“死心?让你回去真的可以死心吗?”

漫兮抑制住内心的慌乱,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回去是永远都不会死心的。”

“好,阿兮,我让你回去,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文修远说完转过身去,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他第一次选择背对着她。

她当然不敢奢望文修远会替她张罗回去的事,自己一个人跑去火车站排了整整一上午的队才买到正月初五的火车票。

她告诉文修远回去的时间,后者并没有多少表示,接下来的四天里也是异常的沉默,直到她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收拾东西。

“要回去就这么高兴?搬来的时候你可一点都不积极。”文修远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注视着她。

“还好吧。”

“还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哼小曲儿,等到回去了还要干什么。我看你身轻如燕,马上就要变成一只乌鸦飞走了。”

乌鸦这个形容词让漫兮汗颜了一把,心里寻思着自己难道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过还是找了个理由敷衍:“回家嘛,我也有半年没有见过姑姑了,当然高兴,你真的不回去?”

文修远没答话,拿起看了一半的书。

第二天她走的前一秒,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的文修远忽然冲出来抱住她,紧得让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疼。

“阿兮,你记住,你还欠我五天,五天。”

她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里也有了浓重的鼻音,竟然心生怜悯,第一次抬手回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