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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翅膀张开的时候uff08代后记uff09r

十一月十八号。r

1118,这是一个吉利的日子。r

我写完了我的《左耳》。这是我写得最长的一本书,好多时候,我停也停不下来,其实写到这里,它也只是一个暂时的停息。虽然我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收住了尾,但是我自己知道,我还有很多的故事要说,谁也无法阻止我。r

那天晚上我梦到一个巨大的翅膀,纯白色的,在灰暗的天空下斜斜的,以绝对的气势掠过我身旁,那个梦里居然还有音乐,像是我平日里最不懂得欣赏的交响乐,醒来后,它们依然敲击着我的耳膜,一下一下,让我精神。r

这是一个应该在青春期来临的梦,它迟到了整整十八年。r

现在,如果你要我回忆,我回忆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时开始决定写《左耳》的,这个书名从心里跳出来,也绝对只有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我有些疑心自己这个名字会不会好听,或者说不知道它会不会让编辑和读者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我上Google打出了这个词,一秒钟以后,出来了十五万个结果,排在第三条的是一个新闻,新闻的标题是:医学专家证明,甜言蜜语,说给左耳听。r

我对自己的书名立刻充满了信心,我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不管谁问我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我都可以用这句话来回答它而无需像以往那样费劲心机,这简直太省事了。r

很多时候,“爱情”这个词,它真的可以替代一切。r

但当然,我不是要写一个爱情故事,这绝对不是我写作的初衷,我要写的是“女生”,这个被我爱到骨子里的特殊群体,我要写“她们”的成长,“她们”的痛苦和欢乐,上帝做证,这么多年,我是如此的孜孜不倦。r

很多的记者都问过我,饶雪漫,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这样写,有时候我也想不通,也许,这都是那个迟到的梦惹来的祸。所以我才会一遍一遍地在文字里,重复着我的十七岁。重复着告诉每一个人,因为爱着,就算痛到极致,而我们不会老去。r

小耳朵,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r

我知道会有很多的人会爱上吧啦,喜欢上吧啦浓烈的色彩和张扬的笑容。但对我而言,小耳朵是更加地贴近我心灵的。她是那样鲜活地活在我的心里,有时候,我会想像她说话的样子,慢慢的,轻声细语的,但带着坚决意味,心一点一点地疼。我对小耳朵,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敬仰,她自有她的磁场,她在雨中让给吧啦的那把伞,她伸出手替张漾和面的动作,她在酒吧外面蹲着等许弋出现,她抱着尤他送她的手机在火车站广场流泪的样子……都让我愿意相信她是一个天使,她小小的白裙子,就是她小小的翅膀。我们都没有见过天使,而天使应该就是这样吧,纵然伤痕累累,依然奋不顾身且永远笑容甜美。r

我的小耳朵,她一定是这样的。我无数次地揣测关于她的结局,无数次地问别人同一个问题:你想小耳朵嫁给谁呢,张漾还是许弋?我得到的答案是一半对一半,于是我一面写一面挣扎,一面写一面犹豫,但其实到最后我才发现,答案是明摆着的。我知道我无法改变我自己,就像吧啦无法改变吧啦,小耳朵无法改变小耳朵一样。我知道我们每一个人,就算是有了足够的理由,也无法说服自己改变在初初来时的路上,就早已经决定了的一个选择。那是命运的安排,最好的方式,就是微笑着接受。r

我喜欢在清晨最好的阳光里敲字,手指在键盘上来回,像弹钢琴,我被文字控制,内心响起音乐。感觉无与伦比的幸福,我深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这样的幸福,于是我越来越懂得感恩,懂得用最舒服的语调和别人交谈,懂得付出,其实是一种最美好的获得。当然这也是危险的,因为有时候我会在自己的文字里迷失,找不到来时的路,我极力寻找一双翅膀,希望它可以带我飞越,于是我可以看得更高望得更远。r

我忘了,当我展翅飞。也许就停不下来。r

好像《校服的裙摆》里罗宁子和小三儿的一段对话:鸟为什么会一直飞?r

因为它不飞,就有可能会死掉。r

可是没有人愿意死掉。生命生生不息。我们都要面向太阳,骄傲地活着。像力力麦在MSN上的名字:如鹰一样展翅飞翔。r

我喜欢这句话,喜欢骄傲地活着。喜欢所有积极向上的人们。r

2005注定是忙碌的,签售,讲座,总是让我摸不着边且极度抓狂的电视剧。常常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可是2005对我而言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我终于写完了我的《左耳》,完成了我和我的少年朋友和青年朋友们共同的成长仪式。r

烟花,屋顶,年轻的无所畏惧的面孔。我们都经过或者正在经过的岁月。有的东西留了下来,有的注定永远消散。所幸的是,在擦肩的时刻,我们记住了彼此。如果我的微笑点亮了你,在你去的路上多出一盏灯,那么我也会感觉温暖。r

当然还有很多的路人,我们们可能永远陌生,当我经过你身旁,哪怕你看不到,猜想到我的美,也是好的。r

读一本书,很累。r

亲爱,谢谢你们。r

饶雪漫2005年11月20号写于江苏镇江r

写给吧啦的一封信r

许诺儿我们的时光,是一池吹皱的春水。我们隔着江水相望。江水寂静奔流,河岸沉默延伸。我在这岸看你,你在那岸回望。记忆是墨绿色的深深丛林,淹没我们在呼呼风声中。r

——前言晚夏以来,我又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情绪里。我无言地抬头看着云朵厚重的天空,看不出伤口,也没有任何欢喜。看得眼睛发酸,最终颓然低下了头,闭上眼睛,眼睛痛得要流泪。我的耳朵里总是充满了嘈杂的声音,像在说些什么,可是听不见,我什么也听不见。这让我困惑不已。r

更多的时候,我在沉重而均匀的深夜中突然醒过来,躺在床上,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一阵阵的风声,夹杂着微弱的歌声,唱着,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r

我闭上眼睛,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舞台上,一个女孩低低地唱,她穿着墨绿色大裙摆的无袖布裙子,细细的手臂搭在立式话筒上,她的卷发柔软而蓬松,歪着头闭着眼睛,独自沉醉。我站在远处看着她。她不朽的姿态,沉静地投影在我的瞳孔中,我艰难地吞吞口水,终于张嘴吐出两个字。声音却沙哑无力。r

我心里无数次地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嘴唇一张,舌头轻轻一拨,我才发现,她已经无声地站在我心里这么久。站在沉沉的阴影里,带着浅浅的笑。她一咧嘴笑,我便慌张地低下头,她轻轻别过头去,我又转过目光,长时间地注视着她。她是一泓清泉,哗啦一声冲开你的世界,水花飞散在空中是她微微朝你笑,你一脸清新,执意拉她进你的心,并无可自拔。r

这是吧啦。你知道。r

这是有名的吧啦。小白杨张漾这么说。r

可是我知道,她只是一座具有无限能量的休眠火山,为爱苏醒,惊天动地。为爱跑在烈焰之上。r

我从不后悔自己际遇这一场天崩地裂,气壮山河。r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这是吧啦你的歌。r

只是,这江水孤寂,两岸墨绿,到处站的都是你的身影。结结实实轻轻柔柔地缠绕住我的心。我单薄的灵魂被你轻轻握在手中,却没想过逃脱。r

吧啦,我一定要告诉你,不管一路灰烬霏霏,惨烈痛彻,我都不曾想过把你一个人留在冷清的死亡孤岛,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r

生死的黑暗有一个缺口,我拉开大门,往事如风呼啸,我站在那里看着你,却无法与你对话。你唱歌,你流泪,你奔跑,你呼喊,你在过你的人生,我在看。r

我在颤抖着的记忆里不断看着你的戏,那一幕幕年轻的画面却泛着时光的黄,你璨然打开的笑容,妩媚而清澈的眼神流露爱的大无畏,你的透明又急促的眼泪挂满了整个世界,把你凛冽的天真推向了天空,在寂静中碎裂开坠落成一朵朵洁白烟花,成了献给你的掌声。虽是寥落,却饱含深情。r

我热泪盈眶。r

我只为你热泪盈眶。r

九月萧瑟地过去。我开始适应耳朵里嘈杂模糊的声音,我开始学会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跟你说话,我开始在深夜自然醒来然后看着你。r

吧啦。十月的时候,我背着大书包,依然走在熟悉的路上。耳朵里响着不同的音乐,那来自我很喜欢的音乐电台。偶尔会听到声音沙哑的女歌手,唱英文歌。 背景里有饱满的鼓点,镇定地落在耳膜上,我就微微摇晃着身体这样一直走着。路上有很多学生和我一起的,女孩们在讨论新出的唇膏或者某一个令人讨厌的男生;男孩骑着车,很快地从我身边穿过,说的多半是足球或者政治。我总是低着头,或者看着天走路。我的目光总是游移在不同的地方,无法停驻。我常常希望下一个瞬间就看见你站在前方,穿着有花朵图案的裙子被风吹出了曲线,笑是淡淡的。然后我就可以奔跑到你面前,把一个耳机塞到你的耳朵里,你也来听听那具有无限张力的声音。或许你的笑意渐浓,然后伸出手揉乱我的短发。那样的瞬间于我,是有多么的快乐和满足呀。r

吧啦。我是个文科生了。我的新数学老师是一个漂亮的女老师,年轻的她说话轻声细语,让我很喜欢。我开始很努力地学数学,自习课就趴在桌上做数学。我常常在想,那时候你会不会就站在我旁边,会不会俯身在我的耳朵旁说你要好好加油。我的数学历史性地过了及格线,老师温柔地对我说,下一次考70分好吗?我乖巧地点头,有一刹那我看着她的笑容,竟以为是你在对我说。又有一个下午我站在她面前说话,看到她眼睛上银白色的眼影,闪闪亮亮的。我突然想到你绿色的眼影曾经多么妩媚地随眼波流转。夕阳的光辉照亮了这幢教学楼,把老师的头发染成金色。天空变得遥远而模糊,风猛烈撞击脆弱记忆,我听到耳朵里尽是嘈杂的声音,还有微弱的歌声。吧啦,我想,我的确是非常想念你,在你离开的这一些时间里。想念你拿着金色的葵花站在校园门口,想念你狡黠聪慧的笑容,想念你像红豆一样干净的指甲,想念你夹着烟的细弱的手指。r

想念你明亮的青春在天空下毫无禁忌地流淌飞快,却又戛然而止在某一个颤抖的高音。无人将它唱完。r

吧啦。终于有一天我梦到你来看我。在我熟悉的上学大路上,我偶然抬头,看到你站在前方,裙子上的花朵被风吹开,眼神灼热。我向前小跑,在你面前喘气停下。我拉下一个耳机,塞在你的耳朵里。我朝你微微地笑,带着羞涩,我知道我的脸变红了,一紧张我的脸就会变红。你的眼神里有着淡定的光芒,让我平静下来。瞬间,耳朵里平稳的声线突然消失了,我听到了脚步奔跑在风里的声音,激烈的喘息,还有模糊的歌声,一遍一遍。我吃惊地看着你,你只是淡淡地笑,没有言语。你用右手飞快地揉乱了我的发,你用你洁净冰凉的手拍拍我的脸。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我知道是眼泪满溢了出来。朦胧中,我看到你朝我走来,带着笑,轻易地穿过我的身体,消失在我面前。我转过身,看到你的纤弱的背影,裙摆被风吹开,你也转过头来,依然带着笑。那只塞在你耳朵里的耳机空落落地垂在空气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耳机里传来你甜美的声音,你在对我说你很好,说你第一次见小白杨时的夜色多么美,说你在他眼里看到的星星闪烁般的光亮,说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让你爬不出爱的漩涡,说你留恋他怀里的温度,说你想念你们的唯一的没有成形的孩子,说你从来不后悔遇到他并把自己献给他,说你从不怀疑他曾爱过你只是你们的时间不够多,说你有一天会飞向巴黎边走边等他。你慢慢地说着,我仔细听。看着你不变的微笑,我的心里像被人活生生撕扯开一块空白一般,风吹过,凉丝丝的。又瞬间剧烈地疼痛,让我不自觉地抓住胸口。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空白。我的身体僵硬地停留在离你遥远的几米之外。你的笑容像曾经一样璀璨天真,素净的脸上是平静的神色。r

直到你的声音消失,耳机里只剩下沙沙声。你转身向前走去。我望着你的背影,无法奔跑向前抱住你,也无法大声对你说我多么想念你。却也终于蹲下身子,掩面流下眼泪来。r

吧啦。十一月,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靠着墙,是一种安全的感觉。上课时候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实验楼的楼顶常停留着灰白色的孤独飞鸟。我渐渐地感觉到世间的冷清寂寥。身边有多处散发光热的小火堆,可是都烧毁不了我心里冰冷的顽固。你不在我身边,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我一个人坐在角落,对你说话。说一些许久不被想起的往事,说一些我心里微小的感受,说一朵花的枯萎,还有那只实验楼屋顶上的孤独飞鸟。说得越多,我越觉得安慰。我巴不得让你躲在我的身体里,和我一起分享我那些小小的快乐和痛苦。r

吧啦。一直在街上,都能看到色调鲜艳的女学生。她们穿着夸张,举止粗俗。我在路过的时候看到她们,她们总是喜欢用挑衅的眼神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我不屑地转过了头,却想起了你。想起你光滑的皮肤,想起你跳跃的绿色眼影,想起你穿着裙子清爽怡人。你与她们这么的不同。而我呢。我也与你很不同。你会的那一些,我都笨笨拙拙。我总是学不会。总是容易脸红,在生人面前总是拘谨。不能够看着男生的眼睛说话。大家都叫我傻姑娘。可是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像你那样聪明,又活得恣肆。不论爱或者恨,都那么轻快又深刻。为爱不顾一切地挣扎,甚至扑向死亡。也许你什么也不会听到,可是我还是想对你说我爱你,因为如此地不同,所以很想像你一样勇敢。所以很爱你。r

吧啦。现在的班上有一个酷似迅十的男生。有一天,我转过身跟后排的女生说话,他坐在旁边。突然他笑着说,你看她的左耳和左脸都红了,真好玩。我急急地回了句,那是因为有人太想我了。然后转过身子,我感觉到自己的右脸都红起来了。我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想起了小耳朵,她也是这么容易脸红。我趴在桌子上,耳朵里突然嗡嗡地响,然后一片寂静。班里吵闹的声响全都消失了。我反反复复地听见耳朵里你的声音,你说着,小耳朵小耳朵小耳朵。吧啦,你是在叫我小耳朵吗?我真的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像小耳朵那样,虽然我们有一些相像。我把脸深深埋在臂湾里,你依然在我发烫的左耳边温柔地喊着小耳朵。我闭着眼睛,流出了眼泪。r

吧啦。深夜十点我坐公车回家,看到世界喧闹明亮却又苍白空洞,在东街口的大洋百货前我对你说。r

吧啦。我在听一首哀伤的歌,车子穿过幽暗的树荫阴影,有黯淡的路灯的光在我眼睛里不停地摇晃。r

吧啦。呆会儿我就下车,然后再打的回家。我们都一直在路上。停停走走,有时城市像一张破碎的笑脸。r

吧啦。冬天终于开始到来。打着明亮白光的教室里我安静地坐着,窗外是黑压压的云。却不下雨。r

吧啦。我的左耳总是在每天固定的时候变得很烫很烫。他们说这是有人在想我。我多希望那个人就叫吧啦。r

吧啦。我想唱一首歌给你听。歌名叫《旅行的意义》。如果你在旅行,或许你会把地图当成爱的记忆好好收藏。r

吧啦。我在深夜里做功课。我真真切切地想做个你也一直想做的乖女孩。累的时候我就朝坐在床头看着我的你微笑。r

吧啦。我换了新床单,漂亮的绿色,上面有白色的线条细细地缠绕着,我看着她们就开心地咧嘴笑了。r

吧啦。你是一只墨绿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栖息在我灵魂的肩头,对我说你的青春,像一片微凉又缤纷的雾气。r

吧啦。你所遇到的小白杨,是你短暂的时光中最后的一场声色犬马,不论对错,你都执迷不悔。而真爱,是没有对错的。r

吧啦。你所关心的小耳朵,她一定过得很好。我很想认识她,我想她会教会我如何坚强和执著,并最终寻找到幸福。r

吧啦。我想抱抱你,这样我们就可以彼此温暖了,再也不要害怕寒冷的冬天里飘着令人心碎的雪花了。r

吧啦。你是我记忆中最后一个青春印象,丰盛,完整地雀跃在我的身体里,旋转不停。我要和你不分离。r

吧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耳朵。执拗,羞涩又善良。我们一样都很爱你,心心念念想着你。r

吧啦。你最后在医院里对小耳朵说的话到底是什么。请你告诉我。对着我的左耳说,它能听见你的所有声音。r

吧啦。我给你写一封信。告诉你我的生活。平凡却又饱满。我慢慢地在路上走着,朋友们骑着车从我身边经过,她们大叫我的名字,然后朝我挥手说再见。我也挥挥手,对她们说路上小心。时间在往前流逝,我们就在奋力扑腾着,争取不被淹没。r

吧啦。我想,我在一点一点地长大,或许我会变成一个笑容温和淡定并且清坚决绝的女子,像你爱的小耳朵一样。或许我会遇到一个英俊的让我想为他生个孩子的男子,像你爱的小白杨一样。你要为我见证我这一生轰轰烈烈,像你一样喷发热焰。我是你栖息的火山,你轻声在我心里说话,白天我是我,晚上我就成了你。r

吧啦。我,小白杨,小耳朵,甚至许戈,我想我们都不会忘记你。你生动隽永地活在我们的记忆里。你是我们在年少时用心爱过的人,你用死夺去了我们心中最后的纯真。r

吧啦。你永生在青春无畏而斑驳的时光里,人影荏苒。你的毫无保留的热烈与义无反顾的勇敢,你的大朵花朵的绿裙子和绿色眼影,你的天真清澈的眼神与柔软洁白的灵魂,你的低低叙述,你的微微笑容,都是一场最终沉默永不醒来的梦呓,漂泊在空旷之地。r

吧啦。我与你永隔一江水,江水孤寂。我站在岸边看你,两岸墨绿,让我们分不清你我。可是我执意地找,因为只有我知道,在这儿,你是我的独一,我是你的无二。r

吧啦。你是我的独一,我是你的无二。r

失语的十八岁我的生日是在夏季。这时候饶雪漫的《左耳》已经写到第二部。我在网上读完吧啦的故事,然后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r

我说:我要18了。r

她说:要什么礼物。r

我说我想想吧,然后我把手机收了起来。r

一整个夏天我都睡在地板上。婆婆跟我睡一个房间,她睡在我的床上。夜里我哭泣的时候,她惊醒了,挪过来问我为什么悲伤。她在黑夜里伸出暖湿粗糙的手,替我擦眼泪。她重复着,你不要吓婆婆,我年纪大了,你不要吓婆婆。r

我出生在凌晨两点。十八年后的这天,我仍然是用泪水宣告一种新的开始,宛如最初。我始终不明白这样的告别是否完美,也许显得愚蠢吧。不管怎样,那些被剪断长发肮脏的芭比,那些俄罗斯套娃,还有那台永远插着绿色游戏卡的灰色的小霸王学习机:超级玛利被蘑菇小妖踩死又复活千次万次,星星索的音乐像是某种机器宣告着衰老……——都被一夜的泪水洗净,不复重来。r

过完十八岁的生日以后,我终于变的有些成熟,或者平和起来。每晚我坐在22盏日光灯照射下的高三uff0817uff09班教室里,像一只湿了翅膀的鸽子在呆呆的梳着羽毛,梳着怅然若失,梳着苦尽甘来,梳着日历上的数字,10,9,8,7,现在是6。r

似乎是得了某种病,名字就叫做“成年综合症”的,过完我的18岁生日,我突然不会笑不会吵闹,走路的时候也不会手舞足蹈了。我把QQ上的签名档改成“一夜之间失了语”。而现在我把面纸撕成条,塞进耳朵里,在膝盖上铺着毛毯,坐在电脑前面,象一个老人一般地写作着。r

每个周末我都会上网看《左耳》。我的朋友饶雪漫写的一个巨长巨长的故事。她把她写完的部分放在我的邮箱里,从不间断。于是这成了我失语的十八岁时光里,唯一让我不觉得孤独,又最觉得孤独的东西。r

我总是把这个故事里的小儿女们,想作长着无颜六色犄角的小龙人。他们中的一个,因为有着透明的左耳而特别讨人喜欢。而长着绿色犄角最最漂亮的那一个,总是睁大着眼睛站在所有人的后面,她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个,是一个又勇敢又懦弱的小龙人,她叫吧啦。r

吧啦的犄角不忧伤,可是倔强,以至于这倔强,让她显得忧伤。她在这个故事里说话的时候,我正过我艰难的18岁,我看着她,也看着我自己。在我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这是我18岁以后留下的第一个伤疤。并且似乎,永远不打算退去。r

读完《左耳》的现在,已经快到了冬天了。r

我的朋友饶雪漫问我,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话想说。r

我重重地点头。r

她说,那就把它写出来。r

可是当我打开洁白的WORD文档的那一刻,突然跳跃出的白色屏幕让我像一个患上雪盲的病人那样双眼灼痛得想要流泪,而心里反光一片,已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r

虽然这眼泪,似乎已经为这本书里辗转的交付和背叛而流尽,但此刻,它还是那般百转千回,随时可以汹涌。r

失语竟然像是某种奇怪的病毒,被复制到我心里。r

我突然突然地觉得,语言太拙,不能抵达。r

22盏日光灯齐齐亮起的高三uff0817uff09班教室里,有一个呆瓜女生,她在哭。上政治课的时候她和老师顶嘴了,顶嘴的时候她神态自若,仪态万方,就像一个见过世面的演说家。r

那一刻她没有失语,她仿佛回到她的十七岁十六岁,那样骄傲笔挺地战立着,眉飞色舞地和老师顶嘴,她看起来,就像勇敢的小龙人吧啦,绿色犄角闪闪亮亮。r

——可是等下课以后,大家都快忘记这件事,她却哭了。并且一哭就哭到现在,中间一刻也没有停过。r

她的同桌在流鼻血,她用一张洁白的面纸捂住鼻子,尖声尖气地问那个呆瓜:“秦冠华,这是我最后一张面纸了。我没有面纸再让你哭了。你别哭了行吗?”r

我说好的,那你唱一首歌给我听。r

她说,老师在前面呢。r

我说,你偷偷地唱。r

于是她就唱起来:“我是一个小龙人,小龙人,小龙人。我是一个小龙人,小龙人小龙人。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边唱歌一边摇晃着脑袋,就好象她是一个真的小龙人那样。r

慢慢地我把脑袋支在桌子上,想起一只有透明耳朵的小小龙人——不知道6岁或者7岁的她,是否也曾经这样摇晃着脑袋,无虑地唱起这首歌呢?r

我突然怀念它,也怀念她,就像怀念10年以前的自己。r

今年我已经18岁了,可我有时仍然像一个孩子。r

这常常让我感到懊丧。我梦见阅读的时候,我把他们看作长我把我的耳塞取下来,揉揉我疲 惫的耳朵,听到音响里传出的那首老歌,名字叫做《扬眉》。唱它的杨千桦在MV里甩甩头,大声说:“吐气,扬眉。”r

吐气扬眉,才该是青春真正的样子吧。青春青春,我已对这个字眼生厌了,只因它被日日歌颂和批驳,却似乎从没有人真正抵达它的深处。r

梦里我来到吧啦的墓前,这时突然飘起大雪。我凝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神却突然流转,绿色的眼影仿佛云气一样突然显现。大雪纷纷落下,淹没她凛冽的笑。绿色云彩却轻盈飞走,转瞬不见。r

梦里的天空是残酷的橙色。而我明白,在我失语的18岁,就算风雨覆盖,我亦不能,害怕重来。r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r

我会记得那首歌,无法讲话的时候唱它来安慰自己——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r

秦猫猫于11月21日寒冷的傍晚r

附录二:r

uff081uff09未完成陈景尧这个冬天又开始了,像座山一样倒下来。我相信冬天是一个告别的季节,青春、爱情、苦难、希望、绝望、温暖……所有美好苍凉的字眼呼啦啦从这一季汹涌掠过,慌张得来不及说再见,便在时光中凝结成渐渐看不透哀伤的表情。r

每一个冬天似乎都会有很多人死掉。死在心底深处,在那片苍茫原野上裸露着创口,雪花静静落下来,冰冷,疼痛,麻木,却从不被遗忘。r

雪漫将十多万字的《左耳》从QQ上传过来时是在一个阴霾的早晨。我用了一个小时将这些字打印下来,握在手里厚厚一叠踏实地存在。这个冬天降临时我深深沉入属于左耳的梦境,前一度自己的左耳真的听不太清声音,缠绵着死亡摇滚的颓靡气息,昏昏欲睡。我看见小耳朵远远踩着雪跑过来,眼神沉默而倔强。我张开口唤她名字,她听不见,伸出手触不到。我的声音在寒冷空气中慢漫弥散。r

我只能蹲下来抓住自己的左耳,然后感到心脏位置传来阵阵疼。r

吧啦吧啦。我试着发这个音节,它们在唇齿间碰出愉悦奇特的触感,像烟花初绽,似蝴蝶展翅,突兀地爆裂开来,那么多的美好、记忆和影象一下子就不见了。如同吧啦,那个像株向日葵般灿烂的姑娘,她美丽的眼睛和裙裾,她光着脚在夜晚寻觅一见倾心的男孩,勇敢地追求幸福。而青春总是喜欢捉弄无知的我们,在一切尚完整无缺时便预示了结局的不完满,只是我们从未发觉。r

我一直想,小耳朵和吧啦,究竟谁更勇敢。而我如此希望给那个涂绿色眼影的女孩更多温暖,安抚她的孤单,在她伤痕累累的坚持背后默默递上一帖止痛膏,看她笑着心里面落泪。吧啦为什么不哭泣?还是这样的孩子,本就不能不坚强。她就这么笑着走过去,走向命定的劫数,走向那个冬季里成为永恒绝美的伤花怒放。r

小耳朵永远也不知道吧啦最后对她说了什么。她决绝转身,选择背负着吧啦的记忆和信念活下去,替她继续未完的故事,爱恨纠结,辜负背弃。她和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在庞大都市帷幕中显得单保她始终不曾成功地变坏。r

整个故事里,我看见四季交织的罅隙,许多人匆忙奔跑,脚印错乱地罗列在苍白雪地,一切最终停滞在冬天巨大荒芜背景。像一排传递心意的队列,每个人都在被爱,在爱人,在伤害着同时接受伤害。对与错,是与非,在这样的镜头里我们的眼睛失去辨别能力,唯有沉默凝望那些孩子无望惨痛寥落的爱情,当他们长大回顾之时为那场经年的梦境为那双忧伤的眼瞳轻易原谅所有过错。如同自己记忆尽头埋葬的爱恋,如同年少青涩莫名伤悲,如同所有年轻的罪债一样需要被饶耍r

我始终搞不清楚,孤单和寂寞哪个是名词哪个是动词,它们的感受哪一个更深刻辽阔。在我眼中孤单是一种象征,一个随时可能在生活中某人身上见到,或自己也未能察觉的时刻自然流露的姿势。而寂寞源自心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氤氲缠绕,深刻入骨如影随形。雪漫讲述的故事又一次让我见到这些落拓的孩子,他们眼神干净,声音纯美,他们的寂寞如天空亘古沉默渺茫,孤单的姿态遗世独立。r

我好奇雪漫究竟有着怎样剔透辽远的内心世界,她的少女时代曾有过怎样轰烈动人的故事。让她能够洞悉一切却安然旁观,只让故事上演,走向那似乎是小说自主选择而非作者驾驭的应有结局。她述说绝世美好,喜怒悲欢,在一旁微微笑仿佛早知。r

于是李珥的命运线与那两个男子细密纠结在一起,她不像吧啦般极端爱憎,她做不成羡慕的吧啦那样的女子,却是吧啦最最渴望成为的样子。她应该幸福,和吧啦一起拥有幸福。r

阅读《左耳》过程中始终听一首歌,黄舒骏《马不停蹄的忧伤》。仿佛看到青春流年细碎剪影卷带着忧伤滑过,马不停蹄不及挥别。凛冽风中轻轻念诵起早已深刻心中的名字:李珥,吧啦,许弋,张漾,尤他,黑人……好似戴着耳机匆匆穿梭于灰蒙都市之际,随时可能与那个熟悉身影不期而遇。可能是那张涂着绿色眼影笑容明亮的脸,可能是那双掩藏在压低的鸭舌帽下忽然抬起闪烁如星辰的眼眸,可能是那个需要别人大声呼唤才能惊觉的穿白裙的少女,可能是那个背着泛白大背包骑单车像王子一样优雅的男孩。r

他们就这样匆忙离散在时光洪流里,而故事依旧继续。r

如我们的青春,当回顾时,才发觉一切皆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