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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冯阔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嘴里答道:“你看他坐在摇椅里的姿势。”陆少看着段天绸坐在摇椅里的姿势,道:“他的姿势怎么了?”冯阔心里想着事情,道:“你看他的腰部,微微向外扭着,这样子坐在椅子里面,岂不是很不舒服?”陆少登时恍然,道:“段伯父是死后被凶手扔到椅子里的,因此才会有这样的姿势。”冯阔却摇头道:“怕是并非如此,依我看来,乃是段大老板身在床上和凶手打斗了一阵。然后身子被迫飞离床铺,可是身在半空便被凶手的快剑刺中咽喉,掉落下来的时候,恰巧落在下面的摇椅之中。才导致要不扭着的这种姿势。”陆少不由点头,道:“这种想法确实更是合乎情理。”r

陆少见冯阔一直在凝眉沉思,此时分析完段天绸坐在摇椅里的姿势,仍然凝眉,想必仍在想着什么,便道:“你在想些什么?”r

冯阔却是不答,只见他走到窗前,仔细观察关闭着的窗子,片刻之后说道:“这扇窗子是关着的,并且上着窗闩。”陆少其实也在不停的思考,听冯阔如此一说,心里登时想到了什么,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房门也是闩着的。”他转身,将目光看向卧室的后窗。同时迈步走近后窗,只见后窗虽然也是关着的,但后窗的窗闩已经断裂。陆少和冯阔对视一眼,道:“显然凶手是从这扇进入屋里来的,行凶之后,又从后窗离去。”冯阔点头,此时段天绸的摇椅已经静止下来,不再摇晃,冯阔道:“其实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凶手才刚刚离开。也就是凶手前脚离开,我们后脚便震断门闩进来了。”陆少伸手掀开后窗,便想追出去。冯阔摇头道:“来不及了,凶手的轻身功夫深不可测,莫说耽搁了这些时候,便是我们进屋之后马上追赶,也是追不到他的。”r

陆少不禁有些丧气,把掀开的窗子放了下来。冯阔又道:“凶手震断后窗的窗闩,进入屋里,在震断窗闩的时候,必然发出了响声。在发出响声的那一瞬间,以段大老板的机智,必定连忙伸手拔出床里壁上挂着的单刀。可是他刚刚拔出单刀,凶手已经从后窗来到他的床前,可见凶手的身法何等之快?”r

陆少点头,忽然说道:“卧室正门来路的回廊里站着那个靠在廊柱下的死者,可见凶手明明应该是从前门方向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要从后窗进来行凶呢?”冯阔早摇头道:“不见得,依我看来,这整个段府之中恐怕已经没有了活口。凶手是从哪里来的,无从断定。再者他震断正门的门闩,进入卧室行凶,要经过卧室的外间。虽然经过外间只需几步的路程,但几步路毕竟也会耽搁时候。因此凶手从后窗进来行凶。”r

陆少又将目光看向前窗,道:“可是他也可以从前窗进来行凶,前窗和后窗有什么区别?”冯阔道:“当然有所区别,只是区别只在毫厘。在震断窗闩的瞬间,段大老板的反应之中,也一定误认为有人从前窗进入,可是凶手却是从后窗进入。这一瞬间的判断错误,也会影响段大老板的应变能力。可见凶手是个心机极深之人。”冯阔的分析竟然如此精深,陆少不禁大是佩服。却不知冯阔十几岁闯荡江湖,见多识广,年纪虽轻,经历却是极为丰富。他的天生才智并不比别人聪慧多少,如此细致入微的心思,完全是风雨中历练出来的。r

两人又在房间里仔细察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迹象,陆少便将段天绸的遗体从摇椅上抱起,放在床上,用床上的薄被将段天绸的遗体盖了起来。冯阔则拿起了段天绸手里握着的单刀,烛光中单刀寒光刺眼,刀刃锋利异常。这柄单刀竟然将铁胆斩成两半,可见那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物。冯阔喃喃道:“好一口宝刀。”陆少道:“此等宝物,落到坏人之手,便会成为祸害,冯兄若是喜欢,带在身上便是。”冯阔却摇头道:“我虽然一直使刀,但早有弃刀使剑的想法。因此对宝刀没有兴趣了。”r

陆少微微诧异道:“但凡练武之人,使用兵刃,很少有人半途改换。不知冯兄为何产生换用兵器的想法?”冯阔道:“刀这种兵刃,我总觉得杀气太重,是种凶器。而剑则不然,剑有种飘逸、潇洒之意。佩在身上,完全可以视做装饰之物。不禁如此,修炼剑道更能和人生境界渗透在一起。”冯阔说到这里,眼神充满向往之意。显然他弃刀修剑的想法已经在心中酝酿很久。过了一会,冯阔又道:“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少道:“你我虽然刚刚认识不久,但我觉得我们的脾气颇为相投,因此应该能够成为长久的朋友。冯兄有什么话,说出无妨。我岂是心胸下狭隘之辈?怎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记恨在心?”冯阔道:“我已感觉出,兄弟你身上杀气太重。虽然你身上的杀气并不邪恶,但杀气总归是杀气,能够威慑鼠辈小人,但是对自身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刀至刚则断,弓过盈则弯,便是这个道理。往往物极必反,若是把握不当,实是一种祸根。便如同用剑,若是把剑渗透到人生境界提升的追求中,便是雅物。若是像暗中的凶手一样,练成出神入化的快剑,却以快剑杀人,做邪恶之事,便是凶器。因此我劝兄弟尽量收敛身上的杀气。”r

陆少点头道:“冯兄的话,陆少谨记在心。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冯兄能对在下说出这番话来,证明冯兄乃是对朋友负责的好人。能交到冯兄这样的朋友,陆少被感荣幸。”冯阔听他说的诚恳,微笑道:“既然成为朋友,我觉得就应互相警醒。若是朋友之间隔着一堵高墙,只知互相吹捧,这朋友交不如不交。”陆少脸上也露出微笑,心里涌起兴奋之意。这些日子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微笑。r

朋友之间,相知是一种深刻的奇妙感情。这种感情能够彼此鼓舞,不感到孤独和寂寞。因此陆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露出了真心的微笑。r

其后冯阔和陆少出了段天绸的卧室,在整个段府前后七进院落转了一遭,没有发现一个活口。正如冯阔猜想,段府全家被凶手杀的鸡犬不留。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段府的人全部被杀,除了段天绸的卧室里有打斗过的蛛丝马迹,其他角落全都一切如常。所有的人都死在他原来地方,连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这和二十几天前陆少回到家中,看到的情况一模一样。r

凶手的快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轻身功夫更是高的难以想象。冯阔和陆少几乎不敢相信凶手血肉之躯。想想凶手是死了二十八年,又死而复活的司马星辰,冯阔和陆少心里便是一阵胆寒,恐惧之意在心底慢慢滋生。那恐惧之意逐渐爬满全身,绞缠在一起,将两人紧紧裹住。r

冯阔和陆少从后门翻墙出了段府,来到后门的胡同里。陆少只是一身神勇,谋略却是较低,此时对冯阔道:“你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r

冯阔一时哭笑不得,其实他和这些事情毫不相干。但现在他已经与陆少成为朋友,他不是不能置身事外,可是让陆少一个人面对这扑朔迷离的怪案,结果恐怕只有一个--便是陆少丧命。冯阔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决不能对陆少弃之不顾,如此出尔反尔的交友行为,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其实他虽然对事件感觉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好奇之心。他也想知道凶手的庐山面目到底如何?冯阔想了想,道:“如今嫌疑最大的人便是铁迁,我们只有沿着铁迁这条线路排查下去。”陆少道:“好,我们便去找铁迁!”冯阔道:“找他是一定要找的,但我们暂时不能和他碰面,以免打草惊蛇。如今我们只能在暗中窥视于他,从他的日常行为中判断他是否是凶手的可能性。”r

两人主意打定,陆少道:“他住在镇西的城门楼附近。”冯阔摇头道:“他现在不是住在镇西,自从我来到太平镇中,就发现他一直住在‘太平客栈’之中。因此我们找他,还应到太平客栈。”r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出了段府后门的胡同,来到后街之上。当下直奔“太平客栈”方向。r

两人来到太平客栈的大门之前,夜已经很深,万籁俱寂。太平客栈一直以来都是昼夜开张,客栈大门敞开,门檐下的四盏灯笼从掌灯时分点亮,一直亮到第二日黎明。可是今夜却非常奇怪,冯阔和陆少只见门前挂着的四盏灯笼漆黑一片,而且客栈大门紧紧关闭,门上竟然上了锁子。r

冯阔知道这客栈的老板杨铁按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一个开客栈的老板,家里却养了那么多护院武师,并且杨铁按行事高深莫测,城府极深。陆少是太平镇本地人氏,从小在这里长大,又生在豪富之家,对太平镇的上层人物应该很是了解,冯阔便问道:“这家客栈的老板杨铁按你认识么?”陆少道:“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物,我没有在这客栈住过,因此并不认识。”冯阔道:“那么你对他的出身来历是否知道?若是知道,知道多少?”r

陆少不明白冯阔在这种时候为什么问起这些,但他知道冯阔所问必定不是随便闲聊,便一五一十的说道:“杨铁按是外来人氏,大概在五年前来到太平镇。五年前这家太平客栈的老板也并非杨铁按,是杨铁按来到镇中之后盘下来的。我只知道这些,他无非是个平常的生意人罢了。”冯阔心道:“以他的能力,决不是平常的生意人那么简单。”口里说道:“进去。”r

冯阔飞身而起,掠到大门门檐顶上时,右手在门檐上一按,人便翻进了客栈。陆少随后跃入。r

两人来到客栈天井,同样一片黑暗,寂静无声。黑暗中,只见客栈大堂也是关着门。客栈的二层楼房,楼上楼下的所有窗子,在黑暗中尽皆关闭。冯阔和陆少看着这副情形,知道这客栈已经人去楼空。若是还有客人住在这里,窗子不会尽皆紧闭。r

冯阔迈步来到大堂的门前,只见门上没有上锁,伸手在门上推了推。没想到门里没有上闩,在黑暗中“吱”的一声,堂门应手开了一线。冯阔回头和身后跟来的陆少对望一眼,两人都觉这客栈情况非同一般。冯阔便将大堂的门完全打开,背后微微的光芒,投进大堂之中,黑暗中影影绰绰看见大堂的桌椅板凳。r

冯阔和陆少一前一后,走近大堂之中。两人看着大堂里的桌椅板凳,只见有的桌子上面杯盘狼藉,盘中还有剩菜,杯中还有未喝的酒水,饭碗旁边还放着筷子。地上还有客人随手扔掉的果皮杂物。两人只觉事情大有蹊跷,显然客栈在停业之前,这大堂里还有客人正在用餐。可是客栈既然停业,停业后大堂里为什么没有打扫整理?由于大堂里黑暗,影响视力,冯阔只见烛台上还有蜡烛没有点完,便走过去,拿出身上带着的火具,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r

蜡烛点燃,昏黄的光线霎时弥漫开来。只是偌大的大堂,只点燃一只蜡烛,光线很不充足,距离烛火很远的方位,角落之处还是非常黑暗。r

烛火微微晃动,使得大堂里的光线也跟着慢慢流动。烛光一起,冯阔和陆少看得更加清楚。这大堂里一共二十张桌子,可供八十人共同用餐。其中有七张桌子上面杯盘狼藉。冯阔看着这七张桌子,无论是盘中菜肴、杯中酒水,还是碗中剩饭,都表明,当时在大堂中用餐的人们还没有吃完,有的才刚刚动筷。可是便在用餐的时候,这些人便全都离开了大堂。因此才留下大堂中这副情景。r

冯阔转眼,只见一张靠着后门厨房的空桌之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整齐的放着六样菜肴。一盘糖醋鲤鱼,一盘麻辣豆腐,一盘销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盘熏鸡。这些菜肴的色泽还很鲜美。冯阔走过去,低头闻了闻托盘里的六盘菜肴,只觉味道还很香美。r

冯阔目光又扫视大堂里的其他地方,只见柜台左边放着一坛“女儿红”。柜台正中放着一个账本,账本旁边放着一个算盘,算盘旁边的笔架上放着一管毛笔。冯阔清楚的知道,杨铁按老板总是站在柜台后面,手拨算盘计算账目。那算盘的算珠并非凌乱,算珠很有规则,显然杨铁按在离开柜台的一刻,手上正在拨着算盘算帐,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忽然匆忙离开,因此算盘的算珠还停留在计算的模样。r

冯阔的视线又转回到托盘里的六样菜肴,那托盘放在空桌之上,冯阔脑中不由产生这样的推测--当时伙计手上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撩起门帘,从厨房里来到大堂里面。而正在此时,忽然有人叫他,伙计听到叫声,便将手上的托盘顺便放在了身旁的空桌之上。r

冯阔的耳中几乎产生大堂里人声嘈杂的幻觉,客人们正在用餐,杨铁按老板正在柜台后手拨算盘算帐,伙计撩起门帘从后门里出来,可是忽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客人们放下手中的杯筷,杨铁按老板停止拨打算盘、放下手里的毛笔,放在旁边的笔架上面,伙计顺手将托盘放在身旁的空桌上面--全部同时离开了大堂。大堂里便留下这副古怪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