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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是那种无法将身体和灵魂完全分离的男人,他有些难以容忍自己只去想念一位姑娘的身体。男女之间,如果没有灵魂的深度契合,与野兽何异?r

(你到底在哪里?我什么时候才能用心灵抚摸你的灵魂?)r

除了那位让他充满想象的姑娘之外,他几乎从未对任何女孩子真正动过心。一个深刻而认真的男人,无法避免这种痛苦和寂寞。r

便在此时,飞檐上倏地闪出一条人影。冯阔本能的伸手抓住腰间流石剑的剑柄,起身在楼顶坐了起来。那人影在飞檐前的高竿上一借力,便上了楼顶。月光里,只见那人影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却是陆少。r

冯阔松开剑柄,道:“你怎么还不睡?”r

“我里陪你喝酒。”r

陆少来到冯阔身边坐下,拍开酒坛的泥封,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坛交给冯阔。冯阔伸手接了过来,长饮一口,道:“好酒。”又把酒坛交给陆少。r

陆少也不多说,就这样陪着冯阔,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在最寂寞的时候,能有陆少这样一位朋友,陪着自己喝酒,冯阔心里感觉非常温暖。陆少此时也显得非常可爱。r

其实冯阔很想和陆少谈一谈有关父子之间的话题,但是冯阔知道陆少的父亲死于非命,对于陆少来说,是件不堪回首的痛苦之事,因此冯阔欲言又止。而陆少其实也有意和冯阔谈一谈有关冯阔和冯阔父亲冯苦舟之间的事情,但是又怕触及冯阔内心的痛苦,因此也是欲言又止。r

一坛酒已经喝去半坛,陆少说道:“以后,你想怎么走下去?”冯阔知道陆少说的是自己与自己父亲的事情。冯阔道:“我一直想和他断绝关系,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我做不到那么绝情。我的思想和他的思想格格不入,他是个权力高于一切的人。别人必须服从他的命令,按他的意思办事,符合他的心意,他就会认为那个人是个好人。而我做为他的儿子,自从成人之后,根本没有服从过他一次。为此他非常伤心,除非彼此之间沉默不语,若是说话,便必定大吵特吵。他为了权力,无所不为,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他执著于‘权力’二字,局于权力的一方一隅,根本看不清世上除了权力之外,还有很多丰富多彩的事情。在他眼里,权力就是至高无上的。为了权力,他的双手不知染了所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一切人性中的美好和善良,都已被权力吞噬。其实他活得很累,他已经成为了权力的‘奴隶’,但他自己却并不自省。”r

陆少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冯阔对什么事情都能分析得极为透彻。陆少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他的思想?”r

冯阔摇头道:“他是个永不回头,永不认输,永不认错,永不妥协的人,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除非他自省,不然没人能够改变他。其实世人都是如此,这世上除了自己能救自己之外,其他人所作的努力是不能完全起到作用的。”冯阔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他为了权力,智谋百出,可以说聪明绝顶。三十六路马贼,他了如指掌,那么多难以驯服的江湖怪杰,在他手中无不被管理得服服帖帖。但是执著二字却蒙住了他的双眼。聪明人才容易变成盲人。这世上不知有多少聪明才智之士被聪明所误,因为这些聪明人缺少一种大气魄。他们的聪明只是聪明在表面,其实所有事物的内在都是简单的。聪明人停留在表面,反而把事情弄得复杂。就像‘老子’的道家学派,如果停留在糊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表面,只能把一个聪明人变成一个人戴着面具、诡诈百出的小人。又如孔子的儒家学派,若是仅仅停留在仁义道德的表面上,反而容易使人成为事事作给别人看、贪图虚名的伪君子。中华的文化,其实博大精深,怎能仅仅停留在表面上?孔子和老子这两位智慧绝伦的人物,其学说却被后人歪曲扭解……”他说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道:“我身上的书生意气太重,又把话题扯得远了。”r

便在此时,冯阔悚然一惊,伸手向楼下的天井中一指。陆少见状,顺他手指向下面天井中看去,也是一惊。蒙胧的月色和飞檐前高竿的灯笼下,只见下面天井中站着一人。那人站在天井中央一动不动,仰头看着楼顶的冯阔和陆少。那人站在楼下地上,就像一段木头,仿佛是从地面里刚刚长出来的。冯阔和陆少直到此时才看见他,也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天井里面的。看样子,那人站在下面天井里已经望着他们望了好一会。冯阔和陆少只觉这人极其诡异,但居高临下,距离很远,看不清他的脸孔。只觉他浑身鬼气森森。灯笼下,那人的脸色极是苍白,有如白纸。r

冯阔和陆少俯视着那人,那人也仰头望着他们二人,过了片刻,仍然一动不动。冯阔身形在楼顶屋脊上一溜,人便纸片般向楼下飘去。陆少则扑身而起,抓住飞檐前的高竿,从高竿上溜了下去。r

冯阔从楼顶直落到下面地上,双脚轻飘飘的着地。陆少也从高竿上溜到地面。两人并肩站立,看着那人。那人却依然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楼顶。r

冯阔和陆少只觉很是怪异,此时两人与那人距离很近。冯阔心里蓦然冒出一股凉气,看得更加清楚,这人一身黑衣,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女子。冯阔只觉这女子很是面熟,略微回忆,陡地想了起来。这女子竟然就是那夜在杨铁按的杨府柴房见过的纸人。r

那夜在柴房里所见的纸人一共一十五个,八个男人,七个女人。并且八个男人长的一模一样,七个女人长的也是一模一样。眼前这个女人和那夜所见的七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脸孔相同。眼前月色下站着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个纸人。和那夜所见的纸人不同的是,这个女纸人仰着脑袋。r

(怪不得这个女人的脸色如此苍白!那夜我在杨府的柴房里见过这样的纸人,难道是杨铁按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女纸人放在这里的?他把这个纸人放置在这里是什么用意?)r

冯阔心里想着,迈步向这个女纸人靠近。他伸掌向纸人拍去,掌风到处,眼前的纸人竟然向后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冯阔心中一凛。自己这一掌劲力并不太大,掌上的劲力根本不能将纸人震的向后飘去。可是纸人却没有重量似的向后飘开三尺。更加奇怪的是,纸人随着掌风向后飘开三尺之后,居然没有倒下,依然站在了地上。r

纸人仰头望着楼顶,一动不动。纸人明明不可能向后飘开,至多随着掌风震动一下,或者随着掌风倒下,可是纸人却向后飘开三尺,而且依然站在地上。冯阔和陆少都觉事情怪异到了极点。r

(奇怪奇怪……)r

背后大堂的门四敞大开,大堂里的烛光从门里洒出,烛火轻轻的摆动。大堂里夜班的伙计,正支着下巴,在柜台后瞌睡。r

天地间万籁俱寂,客栈楼上楼下所有客房窗户里的灯光都已熄灭,几十扇窗户里面黑糊糊的。冯阔和陆少只觉被一股极其诡异的氛围笼罩,全身的毛孔都冒着凉气。r

两人盯着纸人,那纸人一直仰着的脑袋却忽然低了下来,望着楼顶的目光向两人弥漫过来。月色加上高竿上挂着的灯笼光芒下,那纸人的眼睛,眼珠黑似点漆,眼白白似鱼肚,眼神空空洞洞。怎么看,这双眼睛都不似活人的眼睛。自从冯阔和陆少发现这个纸人,直到现在,这双眼睛一直一眨不眨。此时仍然一眨不眨,就那样空空洞洞,死气沉沉的看着冯阔和陆少两人。r

两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仰着头的纸人,脑袋低了下来。冯阔沉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他的信念早已坚定,不论遇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怪灵异之事存在。正因为他这种执拗的信念,此时他才能保持镇定。而陆少则呆呆的站在冯阔背后,目瞪口呆。r

冯阔身形扑起,双掌向纸人拍去。那纸人再次没有重量似的向后飘开,恰到好处的躲开冯阔的双掌。纸人始终没有眨动的眼睛,此时开始眨动,并且开口说话,道:“你这人好凶,我不和你玩了。”声音如出谷黄莺,竟然极是动听。说话同时,身形继续向后漂移,直向天井院墙的墙下飘去。r

这纸人轻若无物,若不是冯阔不信邪,当真就要认为这是个会眨眼会行动的纸人。冯阔身形急掠而出,向纸人扑去。陆少此时才惊醒过来,在冯阔之后急急追上。r

那纸人飘到院墙的墙下,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人便向墙头飞起来。只见她脚尖又在墙头上轻轻一点,人便飞出了墙外。这纸人一直倒纵,轻功简直高的不可思议!r

冯阔和陆少追到墙外,那纸人已经转过身子,顺着街道飞飘而去。眨眼间便到了十字路口,冯阔弯腰提臀,展开陆地飞腾术,在后急追。陆少则追在最后,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没有被冯阔和那纸人甩掉。r

穿过十字路口,拐了个弯,直向镇东奔去。那纸人的轻功高极,但冯阔看得出来,她没有使出全力,似乎是在有意等着冯阔和陆少,不想将其甩脱。r

(这纸人有意将我们引到镇东,是什么用意?莫非有什么诡计,引着我们上当?)r

冯阔想到这里,忽然停住脚步。忖道:“她有意牵引我们追她,必定事先安排了什么险境等着我们,我怎能轻易上当?”陆少在后面追了上来,也停住脚步,道:“怎么不追了?”冯阔却是不答,转身向来路走回,低声对陆少道:“来个欲擒故纵,她若是中计追回来,我们便设法将她擒住。”陆少点头。r

两人向来路不急不徐的走回,那纸人果然转回来,在后面飘追而来。只听那纸人黄莺般的声音道:“你们胆小,不敢追我。”冯阔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回头道:“我们为什么要追你?”身后那纸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道:“我是纸人,纸人会说话,会走路,你们不好奇么?不想把我抓到,看个究竟么?”冯阔心道:“这女子心性幼稚,说的都是孩子话。”便道:“你是个真人,假扮成纸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r

纸人道:“你真聪明!你们回过身来看看我。”冯阔和陆少心中奇怪,不知纸人此话是何用意,便双双转会身去。月色下,只见那纸人一脸苍白已经恢复血色,眼睛水灵灵的,不再死气沉沉。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长的,再看她的鼻子,她的小嘴,这女子实在是个罕见的美女。冯阔和陆少一时被她的美丽所摄,竟然瞧得有些呆了。只见女子嫣然一笑,带着三分害羞的看着冯阔,嫣然道:“你看我漂亮不?”冯阔不禁脸上一红,随即镇定心神,只听身旁的陆少道:“漂亮!你真好看!”r

那女子笑的更迷人了,道:“你们谁能追上我,我就嫁给谁……”说到这里,双颊绯红,神态羞怯,实是动人心魄。冯阔闻言,心中不由一动,随即镇定,心道:“这女子说的都是孩子话,但这一句明明是在勾引我们,看来这女子并非真的心性幼稚,不过是故作童稚。”陆少心魂已被这女子的美丽完全迷住,脱口道:“真的么?”一句话说出口,才猛然惊醒,一张脸涨得通红,但他从心里对这女孩子痴迷,心中无限怜爱。r

这女孩子气质中有一种动人魂魄的惹人疼爱之意。就连冯阔这般心理素质极好的人,也不禁心动。而陆少则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将她追到。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动手罢了。冯阔心道:“我们便将她捉到,看她如何是好。但她轻功极高,若是硬追,怕是难以如愿。”当下向陆少使个眼色,陆少看见他眼色,却是一时难以会意,不明白他是何用意。此时女子距离两人只有三丈远近。冯阔突然身子跃起,一脚向陆少小腹踹去。这一下大出陆少意外,便连那女子也是吃了一惊。r

冯阔这一脚非常突然,陆少来不及躲闪,冯阔一脚正踹在陆少小腹之上。眼见冯阔这一脚力道极大,可是踹在陆少小腹之上,却没有发力,陆少只觉一点也不疼痛。冯阔身在半空,一只右脚沾在陆少小腹上面,喝道:“发力!”陆少听到这两个字,突然明白冯阔的意思。他双手连忙交错,托住冯阔脚跟,运起全身力气,将冯阔整个人自空中送了出去!在他双手发力的瞬间,冯阔沾在陆少小腹的右脚同时发力,如此两股巨力叠在一起,力量更是大得异乎寻常!r

两人距离那女子只有三丈距离,只见冯阔身子比离弦之箭还要迅捷,倏地便扑到了女子头顶之前三尺距离。这一下变故大是突兀,当冯阔扑到那女子头前三尺,那女子才反应过,身子急忙向后飘去。可是已经晚了,冯阔双手陡地伸出,两把钳子般抓住了女子的双肩。冯阔只觉女子的一双肩膀非常柔软,便似无骨。r

冯阔身子在半空一翻,便落到了女子身后,双手兀自抓着女子肩头。冯阔道:“别动!”他双手逐渐加力,女子觉得肩头越来越是疼痛,果然不敢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