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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他将冯阔吊牢之后,双手互相拍打几下,便似拍打手上灰沉一般,微笑道:“冯少侠,我虽然将你成功擒获,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你的胆气和勇武。若不是杨某人见机得快,换做旁人,这一次恐怕就让冯少侠逃脱了。”r

冯阔呼吸受阻,右手“流石剑”连连向头顶绳索斩去,剑刃斩中绳索,只觉绳索极是坚韧,丝毫不受损伤。只听杨铁按温声道:“没有用的,擒拿冯少侠这等人物,怎能使用寻常绳索?这绳索乃是使用鹿筋、蛇皮、金丝,加上最好的丝麻织成的捆仙索,便是上古利器,也是难以斩断,奉劝冯少侠还是莫要空费力气。”r

冯阔身在半空,脖子被绳索牢牢缠住,呼吸不畅,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知道,如果一直这样勒吊下去,必定窒息而死。便将“流石剑”唰的一声,归还鞘中,双手伸过头顶,抓住绳索,把自己身子拉了起来。使自己的体重承受在双臂臂力之上,这样一来,脖子上方才松了许多。他呼吸略缓,说道:“与杨老板这样的人物相斗,定然落败,在下无话可说,任凭杨老板发落。”r

杨铁按嘿嘿冷笑道:“你小子打错了算盘,我先前已经说过,杨某人软硬皆吃,就是不吃别人夸奖言语,你一直捧我能力了得,想把我捧得飘然起来。我若是洋洋得意,对你自然心软,我若是心软,你自然便有了可乘之机。可是杨某人怎能给你机会?你现在已然落在我的手中,想不任凭杨某人发落,也是不行。”他说到这里,一挥手道:“来人!”r

话音未落,冯阔身在半空,只听脚步声响,在一棵树后,走出两个少年。那两个少年走到杨铁按身边,躬身道:“任凭杨老板吩咐。”杨铁按点头道:“把这小子放下来,五花大绑。”两个少年同声应道:“是”。r

两个少年伸手松开缠在数上的绳索,猛一松手,冯阔整个人便向地面徐速坠落。冯阔“噗”的一声,仰面落在地上,两个少年连忙扑上来,弯腰俯身,四只手掌将冯阔按住。冯阔心道:“我已经堕入他们觳中,他们仍然对我如此谨慎,可见他们对我着实忌惮。若不是在来安酒馆,一举连杀三大高手,他们也不会这般把我看重,把我视做劲敌中的劲敌。唉,做人若是锋芒太露,果然于己不利。”r

杨铁按来到冯阔身边,俯身伸手,连点冯阔身上八处大穴。杨铁按嘿嘿笑道:“冯少侠虽然才智过人,但毕竟年轻识浅,你本不该跟踪东珠来到这里的,更不该孤身一人来到庄里探庄。我知道,你是想和我多做对峙,查明我的来历和捕捉你的动机。请问,你我方才这番较量之中,你可获得了什么线索么?”r

冯阔道:“才智过人实是过奖。杨老板莫测高深,在下不过一介莽夫罢了,怎能测透杨老板的天机?”r

杨铁按笑道:“你言语之中对我极尽恭维,我几乎已经被你的恭维之言说得飘飘然了。实不相瞒,我练了将近十年的苦行功夫,早已练得心如钢铁,可以说毫无缝隙。这世上几乎没有人的言语能够打动我的心灵。”r

冯阔被杨铁按擒住,知道暂时性命无忧,因此并不如何为自己担心,但杨铁按的话却令他大是留心,心想:“自从这杨铁按出现之后,我言语之中确实对他很是恭维。难道是我自己贪生怕死,才说出这样的话语来么?若是如此,我岂不成了贪生怕死的小人?我为了求生,说出这等小人才能说出的话来,对是不对?”口里却笑道:“杨老板完全误会了在下意思,在下言语句句属实,并非有意恭维。这世上的事情便是如此,很多事情明明评价得恰到好处,而人们偏偏认为言过其实,不是误以为骂杀,就是误以为捧杀。”他这话暗中讥刺杨铁按疑心太重,杨铁按怎能听不出来?只见杨铁按微微一笑,对两个少年道:“将他押入监室。”两个少年躬身应道:“是。”r

因为冯阔八处大穴被点,全身不能动弹,因此两个少年只得将冯阔扛了起来,向山庄的前半部反走去。冯阔身体,连一根手指也休想稍动,但心思还能转动。r

(我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毕竟身临险境,不知他们以后会如何对我?)r

两个少年扛着冯阔,脚步极快,转眼已走出十几丈远,轻功大是不凡。冯阔穴道被点,所以杨铁按完全放心,不必担忧冯阔有逃走的可能,没有跟来。冯阔只觉两个少年脚步如飞,说道:“两位小哥辛苦了,初次见面,便有劳两位扛抬,实在过意不去。”r

他本想和这两个少年攀谈,以便从对话之中探问有关杨铁按擒住自己动机的线索。谁知两个少年对冯阔的言语听而不闻,只是前行,并不答话。冯阔心道:“看来他们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杨铁按既然心如钢铁,他的手下也必心如铁石。我想以软话,寻破他们心灵深处的善良,实是自讨没趣。”想到这一点,索性不再说话。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只有听天由命了。r

他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失去自由,被人完全控制,但他的心里却没有服输、沮丧之感。在他看来,此次被擒,实是对自己最大的考验。他要挑战自己,考试自己一番,探究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大潜力,能否在完全受控的状况之下,反败为胜?他此时心中想道:“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这个‘诡’字便是高深莫测之意。向有‘用兵如神’之说,什么是‘神’?便如一人射箭,瞄准之后,百步穿杨,射中靶心,视为‘准’。若是乱射一箭,反而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视为‘神’。乱射一箭,为何会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这种神秘的力量,是人所无法解释的,因此人们往往挑起大指,赞道:‘真是神了!’这里所谓的‘神’,便和兵法中的‘诡’字意思接近。一个人若是掌握这种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定然莫测高深,任何聪明才智之士,也无法测度其手段。这杨铁按便大有莫测高深之意,我能和这样的高手对阵一次,定能测出我的真实潜力。我若是反败为胜,便可以把杨铁按做为阶梯,蹬上兵法所云的‘诡道’。”r

两个少年扛着他前行,越走越快。他心里想着这些才学心得,虽然落入不利境地,甚或会有丧生此处的危险,但仍然心里大感兴奋。他心中又想:“凡事适可而止,我若是当真领悟了‘诡道’,便就此停止,不再企徒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保持在这一‘诡道’境界即可。人应尽量不去爬到自己才智的顶峰,做到一个‘通’字,和手段的‘诡道’,已算了不起的大成就。若是攀得太高,物极必反,反而会反噬自己,自伤其身。便如向空中抛起的石头,石头到达最高处,必然回落下来。”r

他被两个少年扛在肩上,脸孔向天,透过大树的枝杈和树叶,只见夜空中的繁星已经稀疏。他知道此时已过三更,距离黎明已经不远。忽然他心中一动,但见一棵树上的枝叶间,影影绰绰隐藏着一个人影。由于那人影穿着一身黑衣,又隐藏在枝叶之间,他看得不是很分明,一时以为自己眼花。当下凝眸细看,方才断定,树上枝叶间确实隐藏一个人影!r

(莫非陆少在庄外等的不耐烦了,因此进来寻我?)r

他知道陆少性情冲动,凡事缺少考虑,陆少在他之后,贸然入庄,乃是大有可能之事。他正猜测,树上那人影已然无声无息的扑落下来,那人影身形扑下,身轻似绵,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若不是冯阔仰面向天,看得真切,也是很难发现这扑落的人影。r

那人影从树上扑落,身在半空,陡地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正点在扛着冯阔双脚少年的后颈。扛着冯阔双肩的少年全身触电般一阵震颤,前行的身形立刻软了下去。这样一来,被扛在半空的冯阔失去重心,双脚随着软倒的少年,坠落地面。前面扛着冯阔肩膀的少年出其不意,一个踉跄,知道不好,连忙把冯阔的扔下自己肩膀。同时转身,“唰”的拔出肋下的单刀。r

可是他刚刚转会身来,刚刚拔出单刀,那扑落下来的黑衣人手中不知何时,早已多了一柄长剑。那长剑在树木之间,映着星月之光,光华夺目。剑光电闪,“噗”的刺入正转过身来的少年咽喉!这一剑速度极快,造诣极深。r

事情的变化太快,那少年直到临死,也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冯阔看着那黑衣人,刚想开口询问他的身份,那黑衣人右手持剑,左手却是空的。只见他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个禁声之状。冯阔立刻会意,一句已到嘴边的话语,吞回肚里。r

只见这黑衣人黑巾蒙面,劲装裹体,体态婀娜,竟然是个女子。冯阔发现这黑衣人竟然是个女子,更是吃惊。这蒙面女子俯身伸手,将冯阔钩了起来,夹在她自己的腋下,向前急奔而去。r

冯阔只觉双耳挂风,腾云驾雾一般,他被这个蒙面女子夹在腋下,竟然轻若无物。冯阔心道:“这女子的功力好生深厚。”鼻中问道女子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冯阔仅凭这女子的体香,便已断定,这女子乃是二十出头的少女。因为若是少妇或是中年妇女,身上决不会发出这般淡雅的芳香。r

(这飞鹰山庄布置下天罗地网,而这个女子却似进入无物之境,她是谁?为什么要救我?)r

这蒙面女子夹着冯阔,一路急奔,片刻之间,已经来到山庄的前门围墙之下。女子带着冯阔,飞身掠出围墙,急奔到山庄之外的大河河边。冯阔已经看见月色下的河水在河道里面缓缓流淌,女子想也不想,直接涌身跳入河水里面。两个人的体重,入水之时,却是毫无半点水花之声。r

落入水中,冯阔身体不能转动,登时喝了几口河水。女子将他负在背上,顺着河流,向下游游去。这女子便似一条人鱼一样,带着冯阔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水里一条直线,游得飞快。r

冯阔喝了几口河水,但脑子清醒异常,心道:“此女智计非同小可,选择河中远遁,即便有人追来,也是无迹可寻。”r

也不知游了多远,天上繁星不知何时,早已隐去,天边出现鱼肚白色,那女子方才带着冯阔蹬上河岸。冯阔只见河岸之外,乃是一望无垠的荒野。此时时节,还未立秋,而郊野之外已经大有萧索之意。冯阔只觉天地苍茫,登时与红尘隔绝两界。r

女子找了一块略为干净的所在,将冯阔放下,然后女子将身上衣服的水分拧干。冯阔躺在地上,道:“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芳名?能否以本来面目见我,在下以后也好报答救命之恩。”女子却是不言不语,对冯阔的话充耳不闻,拧干身上的河水之后,转身便向来路走去。r

冯阔不禁愕然:“她这是什么用意?难道便将我抛在这里了不成?”野外常有野兽出没,冯阔身上拔出穴道被点,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活气,若是被女子抛弃在这里,仍然生死难料,大具危险。然而他随即转念又想:“那飞鹰山庄的天罗地网,这女子都能如入无物之境,才智当然非同小可,决不会如此粗心,将我抛在这里,自己离去。再者,她若是就此不管我的死活,又何必深入飞鹰山庄那样的龙潭虎穴,甘冒奇险将我救出?”想到这里,便不再为自己担心,一语不发的任由女子向来路离去。r

那女子去了片刻,回来之时,只见她长剑拔出剑鞘,剑身之上穿了两条开膛破腹、去了鱼鳞的肥大鲤鱼。冯阔心道:“原来她是去捉鱼了。”r

女子捡了一些干柴,生起火来,开始烤鱼。不久之后,鲜鱼的肉香弥漫开来,冯阔早已肚饿,不禁吞了口口水。那女子见到冯阔偷吞口水,露在外面的一双又大又亮的眸子里面,露出笑意。女子蒙着黑巾,冯阔虽然看不见女子的脸孔,只能看见一双露在外面的眸子,但只这眼神中的笑意,冯阔见了,已觉如沐春风。冯阔心道:“这女子仅仅眼眸之中流露出来的笑意,便已如此具有魅力,看来那张黑巾之后的玉面,一定颜色出众。”他心里想着,双眼不由在女子蒙着黑巾的脸上逗留了一会。r

但凡注视别人,时间过久,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女子目光倏地和冯阔呆亡她的目光相撞,眼神之中闪现出一股凌厉的硬气。女子硬气的眼神便似一堵极厚的墙壁,立时将冯阔的眼神挡了回来。冯阔心中一凛:“这女子的眼神好生霸气,流露出一种决不服输的气质。方才她救我之时,一剑杀死扛着我前身的少年,干净利落,毫不留情。由此可见,这位女子的性格之中,有一种宁折不弯的硬狠。”r

当两条鲤鱼烤熟之后,女子用剑挑着熟鱼来到冯阔身前,蹲了下来。只见她伸出纤手,撕下一块鱼肉,送到冯阔嘴边。女子这个动作非常温柔,眼神中也露出温柔之意。她方才一个带有笑意的眼神,冯阔已经觉得如沐春风,此时这个亲自喂鱼的温柔举动,更令冯阔心里飘然。他本是自制力很强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在女子的温柔服侍下,内心的自制力不攻自破,全部坍塌。他大有受宠若惊之意,一时倒是有些手足无措,忘了张嘴吃鱼。女子温柔的眼神白他一下,意思似乎嗔怪他不来张嘴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