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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冯阔受她白眼,连忙张嘴,把送到嘴边的鱼肉吃了下去。这女子自己并不吃鱼,一口气喂着冯阔吃下大半条鲤鱼。冯阔道:“在下已经吃得饱了,姑娘为何不吃?”女子仍然对冯阔的话充耳不闻,并不言语。她又撕下一小块鱼肉,送到冯阔嘴边。冯阔只得张嘴吃下,咀嚼着道:“在下真的已经吃饱,姑娘对在下本有相救之恩,现在又这般相待在下,心中实是不安。”r

女子又白他一眼,纤手不再撕鱼。她喂冯阔吃鱼,手上沾满鱼油,此时竟然将手上的鱼油向冯阔的脸上抹去。冯阔吃了一惊,不禁瞠目结舌,对女子这个举动大是意外。女子把手上的鱼油全部抹在冯阔脸上,直到自己的纤手抹得干净为止。冯阔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意,瞪着女子的明眸道:“姑娘虽然对在下有相救之恩,但如此侮辱在下,在下心中很是恼怒!”r

女子看着冯阔满脸鱼油,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用纤手在冯阔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冯阔怒道:“在下堂堂男儿,士可杀不可辱,此身虽然得你相救,但不是你的玩物,你若如此下去,休怪在下破口大骂!”女子对冯阔的话毫不理会,眼神忽然瞪着冯阔,似乎对冯阔的言语极是不满,接着用手在冯阔额头“嘣嘣嘣嘣”,一连弹了四个脑崩。冯阔也瞪着女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越是这样表示自己的不满,女子越是用手弹他脑崩,“嘣嘣嘣嘣”又是四下,而且一下重过一下。r

然后眼睛瞪着冯阔,大有挑战之意。那意思分明就是:你若不闭上你这张嘴,我便一直弹了下去。冯阔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也用眼睛瞪着女子。令人四目相碰,便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r

过了好一会,女子仍不退缩,一直和冯阔瞪视,眼睛连眨也未曾眨动一下。从她的眼神之中,冯阔看得出来,她乃是一种死不服输的脾气。冯阔只得长叹一声,把目光移了开去。r

女子见他退出“瞪视之战”,胜利的“哼”了一声,大有胜利后的得意之意。冯阔目光看向别处,不再看女子一眼,心道:“这女子真是古怪,她明明不是聋子,听她笑声也不是哑巴,怎么就是不说一句话?”r

女子将两条烤鱼从剑上脱了下去,扔在地上,自己一口没吃。冯阔此时方才恍然:“她不吃烤鱼,一来可能不饿,二来她脸上蒙着黑巾,不愿让我看见她的真实面貌,挡着嘴巴,不便吃鱼,因此一口没食。”r

冯阔穴道被点,全身酸麻,忍不住说道:“恳请姑娘,能否将在下穴道解开?”女子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冯阔的脸,眼神中再次流露出温柔之意,对冯阔的说话却仍然不答,也没有帮冯阔解开穴道的意思,就是用双眼看着冯阔。女子温柔的眼神,令冯阔大是不解:“她为什么这样温柔的看着我?我和她初次相遇,还谈不上认识,她当然不会爱上了我。为什么呢?”r

女子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充满惆怅之意。这声惆怅的叹息充满少女的心事,令人一听之下,不能不怦然心动,生出怜惜之情。但这声叹息却令冯阔十分愕然,心道:“闺阁中的少女,若有心事,怎会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表露?难道我对于她并不陌生?难道我们本来就是认识的?”冯阔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怦怦乱跳:“在太平镇中,目前为止,我只认识三个女子。一个是大柳庄的贺小霜,一个是刚刚认识的东珠,还有一个便是那位还不知道姓名的姑娘。贺小霜身患重病,并且不会武功,这女子当然不会是贺小霜。东珠与我乃是敌对两方,她虽然轻功高强,但与人搏斗的能力很小,自然也不会是东珠。唯有那位还不知道姓名的姑娘,有很多可能性,难道她便是那位我还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子?”r

冯阔呆呆的注视她苗条的身形,心里登时生起一团炽热的火来!眼前的人,难道就是自己久久不能忘怀的少女?r

(她为什么不肯出声说话?莫非她怕我认出她的声音?她一定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子!)他此时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心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心里已经被烧成一片煎熬。但他没有出口点破女子的身份,心道:“她既然不愿让我认出她的身份,我若是开口点破,定然令她难堪。”因此他极力忍住,不去点破女子的身份。r

女子当然不知冯阔内心的变化,她叹息过后,忽然眼神变得怨恨,恨恨的盯着冯阔的脸。冯阔看见她眼神变得怨恨,心中一惊不小:“她方才目光极是温柔,现在便道如此怨恨,看来她对我感情乃是有爱有恨,但不知是爱多过恨,还是恨多过爱?我和她素不相识,却夺走她嘴宝贵的东西,也难怪她恨我……”女子怨恨的盯着冯阔,忽然伸出双手,掐住冯阔左右两边脸颊,颇为用力的向两边拉扯。冯阔脸颊虽然觉得疼痛,但知她十成力气,只使出三成,如此一来,不但不怪女子掐扯自己的脸颊,反而心里升起难以言说的柔情:“她毕竟对我情意多于怨恨,因此才只使三成力气。”他心中柔情一起,对女子的无理取闹不再生气,便乖乖的任由她摆布。r

这女子掐完他的脸颊,又用双手手指揪起冯阔双眼的眼皮,揪得很高。冯阔忍不住“哎呀”一声,道:“小姐手下留情,眼皮薄弱,若是拉成四片,在下岂不成了怪物?”女子用手指戳了冯阔的额头一下,“哼”的一声,但仍然不曾出声说话。r

这女子从开始到现在,露出了几处她自己身份的破绽,都被冯阔看了出来。而冯阔却表现得很少,女子自然未能窥破冯阔已经猜出她身份这件事情。冯阔道:“劳驾解开在下穴道,姑娘对我有相救之恩,以后愿意为姑娘做三件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的火焰燃烧到双眼之中,那强烈的火焰表露无疑。r

女子发现冯阔眼神的变化,似乎吃了一惊,她终于开口说话,但语声很是模糊,她显然故意掩饰自己的本来语音,道:“真的么?”r

“真的!”r

“我要你去做什么,你都去做么?”r

“嗯。”r

冯阔答得斩钉截铁,大有一言九鼎之意。女子道:“如果我要你去死,你也去死么?”r

冯阔心道:“我已经为她死过一次,那次喝下一杯‘毒酒’,只是那酒中并非真正有毒。她当然不会真的要我再为她死一次。”便断然道:“会去!”r

女子明亮的大眼睛中,掀起一阵波澜,道:“我不信……我只救了你一次,你就愿意为我去死?除非你是傻子!不然你就是骗人!”r

冯阔道:“你现在就让我去死么?”r

女子点点头,道:“嗯,现在就要你去死!”r

冯阔伸出自己的舌头,牙齿狠狠的咬了下去。那女子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抓住冯阔的下巴,但终究晚了一步,冯阔的舌头已经被咬出血来。女子急道:“傻子!我收回这句话,不要你去死了!”r

冯阔道:“好,你不让我去死,我就不去死。”这样一来,冯阔许诺为女子做的两件事情,冯阔已经做了两件。r

女子双眼温柔的看着冯阔,柔声道:“你的舌头一定很疼吧?”r

冯阔凝望着女子的双眸,道:“没关系。”r

“我只救了你一次,你就愿意为我去死?”r

“嗯。”r

女子的眼神怨怪的看着冯阔,道:“你可有父母?”r

冯阔没想到她会忽然有此一问,微微惊讶之下,道:“老父尚在人世。”r

女子以批评的眼神看着冯阔,道:“你可知道,死在自己父母前面,便是最大的不孝!你死了不打紧,你的老父亲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老年丧子,怎能受得住这样的痛苦?”冯阔若是时刻把父母双亲挂在心间,自然不会轻易去死,更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命令而自戕死去。她这话分明是在批评冯阔,是个不知孝顺父母的人。r

冯阔心道:“好睿智的女子!她居然凭此推测出我是个不孝子孙。唉……我确实没有把父亲挂在心头,因为一想到他,心里便会觉得痛苦。恨不得和他毫无瓜葛才好。”但提到一个“孝”字,正深深触及冯阔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冯阔苦笑道:“我也想做个孝子,却不知如何做起?”r

女子看着冯阔脸上苦涩的笑容,知道冯阔话中有话,道:“从‘孝’这个字的字形上看,已有答案。‘孝’字的写法乃是上面一个‘老’字,下面一个‘子’字,其意便是儿子背着父母,你只需这样做法,不就做到了‘孝’了么?”r

冯阔闻言,心头一震,若有所思,口里说道:“多谢姑娘指点迷津,姑娘一语,在下已有豁然之意。”r

女子白他一眼,道:“只凭我一句话,你便知道怎么尽孝了?”r

冯阔道:“只是已有豁然之意,至于如何尽孝,还需细细思量。”r

“你是个骗子!”r

冯阔不禁愕然,道:“此话怎讲?”r

“你根本不会为我去死,你刚才想要咬舌自尽,却被我救了下来,可见你死意不真。”r

“还请姑娘说得明白些。”r

“你把舌头伸出口外,牙齿咬合,只需一刹那的功夫。而我身手再快,也快不过牙齿咬合的一刹那功夫。既然身手没有你的牙齿快,你却被我救了下来,足见你死意不真,乃是骗人!不是骗子是什么?”r

冯阔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说都可以,我无法改变你的说法。可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人!”r

女子瞪着冯阔,道:“此话怎讲?”r

“你平白无故的教一个甘愿为你做三件事的人去死,怎么能算作好人?便是大恶之人,杀人越货,也有动机,你教我去死,连动机都没有,可见实在比大恶人还要坏蛋!”r

女子凶凶的瞪着冯阔,道:“对!我就是比大恶人还要恶毒,你能把我怎样?”r

“我又能怎样?可能今生都要被你虐待!”r

冯阔此话大有深意,女子怎能听不出来?她眨眨眼,道:“你我萍水相逢,连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一生虐待你?胡说八道!”r

冯阔长叹一声,道:“你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可见你我今生缘份很浅,相聚无多。我日日挂怀着姑娘的相救之恩,饱受挂怀之苦,岂不是一生受你虐待?”r

冯阔此话说的大是含混不清,实是话中有话。女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透露出一种充沛的气质,便似深潭,虽然清澈见底,潭底却蕴含着外人无法知晓的力量。足见这个女子才慧非常。她看着冯阔,双眸之中升起火焰般的热度,道:“你我才刚刚接触,不但不知道我的姓名,连我的真实面目也不曾见过,你就说出这等话来,原来你不过是个乱放感情的滥情之人。”r

冯阔凝望着她的双眸,目光庄重而坚定,道:“我心中一直记挂着一位姑娘,我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姓名,更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但自从那夜之后,我便难以将她忘怀。我不知那位姑娘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若是对我无意,请尽早告诉在下,免得在下饱受思念之苦。”r

此时话题已经切入核心,女子看着冯阔的目光连忙转了开去,一时说不出话来,似乎内心中击起了难以平息的狂涛骇浪。过了好一会,女子道:“你心里已经了一位姑娘,却又说以后会挂念于我,岂不是花心之人?”r

冯阔忽然转变话题,道:“请问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救我?”女子道:“这很简单,我恰巧遇上你被人捉捕,起了侠义之心,将你救下。”r

“那飞鹰山庄早已满庄血洗,若非刻意入庄,普通人是绝不会进庄一步的。姑娘却隐藏在山庄里面,又是在深夜之中,并且身穿夜行衣,脸上蒙面,可见姑娘入庄,乃是有意而为。飞鹰山庄之中,布下树木阵法,姑娘却来去自如,这说明姑娘对阵法之学深有研究,也说明姑娘救我之事并非巧合。即便身在平常地方,姑娘恰巧遇到在下落难,几率已经很小,何况在深奥的阵法之中?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可见姑娘救我,乃是事先做好准备。在下若是和姑娘毫无瓜葛,姑娘怎会有意救我?”r

女子静静听着冯阔的推测,越听越奇,心道:“好深刻的思谋,他难道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冯阔这番推测,已令女子起了不同以前的心情,大有倾慕之意。她忍不住心里一阵喜悦,一阵激动:“我还怕他是个浅薄之人,更怕他是个邪念、无术之人,如今看来,他为人不但深刻,而且心地向善……哈哈,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上天竟然我如此眷顾,我倒要谢谢那位可恶的坏蛋了!”她心里思潮起伏,露在外面的双眼却不动声色。口中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凭空测想。你敢肯定,我不是另有行动,潜入飞鹰山庄,恰巧遇到你被擒之事,出手相救?其实你是自作多情!我本来与你素不相识,恰巧救了你一次,怎可说成我有意救你?你以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