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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如此惨败之后,居然对那个对手没有一丝恨意。败得心服口服。这样的打击,对他实在太大。r

在山上的密林之中,前面忽然闪出灯光。那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灯光就是从帐篷里照射出来的。r

帐篷的帘子忽然卷起,一道怪风卷进帐篷里面。那道卷入帐篷的怪风,将帐篷里的灯火吹得一阵摇曳,几乎熄灭。r

帐篷里的虎皮高脚椅上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那老者脑袋靠在椅子的椅靠上面,正在闭目养神。那道怪风吹进帐篷之后,直把老者的胡须头发吹得飘动起来。r

那老者张开双眸,眸子之中射出摄人的光芒,极具威严。r

老者张开双眼之后,只见帐篷里已经多了一人。那人一身黑衣劲装,孑然一身,没带任何兵刃。青布包头,瘦骨嶙峋。正是老者手下第一密探“捕风捉影”李词。r

李词脸色惨白,微微喘息,双眸之中向来锐利的目光,此时变得十分暗淡。r

老者当然便是威震天下的一代枭雄冯苦舟。冯苦舟脸色微沉,道:“你们已经交过手了是不是?你已经败在那小子手下了是不是?”r

这冯苦舟的洞察力当真非同小可,他只看了李词一眼,便已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已经料到事情的结果。r

李词低头道:“属下无能,请冯总降罪。”r

谁知冯苦舟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道:“李词,老夫知道你出道以来从未败过。这一次受挫,心里一定非常难受吧?”r

李词只得答道:“简直生不如死。”r

冯苦舟忽然冷冷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败了么?”r

“还请老总指点。”r

“骄兵必败!你出道以来从未败过,不免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以为世上已经没人能够胜你,因此而自满。古人云:满招损,谦受益。你骄傲自满,当然会败。”r

李词出了一身冷汗,道:“属下知错。”r

冯苦舟道:“这一次挫败,对你有益无损。没有真正的高手挫挫你的锐气,你怎能知道自己的底蕴到底如何?自古福祸相依,这一次挫败对你来说看似祸事,其实乃是令你重新认识自己的福事。至于你是因为这一次挫败而萎靡不振,还是勤学苦练,精益求精,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老夫明天想见到一个精神旺盛,越挫越勇的李词。你明天若是垂头丧气,自己滚蛋,压根别来见我!”r

李词应道:“是。”r

冯苦舟闭上双眸,心里说不出的感受。r

(那小子的剑法我亲眼目睹,连那头戴竹笠、身穿黑衣的绝世剑客都败在了他的剑下,何况你小小李词?唉,这个混小子,他若是听老子的话,现在早已名震天下。)他接着又想(那黑衣剑客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前来刺杀老夫?)这些日子,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推测出那黑衣剑客的身份。r

冯苦舟眉头微蹙的想了一会,便又把话题转到李词身上,道:“那小子的剑法很好,你和他走了多少招,才败在他的剑下的?”r

李词此时在心理上已经能够接受惨败的事实,道:“他一招也没有使出,属下便败在了他的手下。”r

冯苦舟闻言大是震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r

李词应道:“是。”接下来便将与冯阔对坐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r

冯苦舟越听越惊,他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自己的儿子武功已经到达神鬼莫测的绝奥境界,难过的是,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分道扬镳,有如仇人,势不两立。他心中波涛汹涌。r

(若是这小子乖乖的做他的天下第一大少,我冯苦舟的势力更加雄厚,天下无敌!可恶的小子,气死我也!)r

他却没有想到,冯阔若是贪图做他的天下第一大少,武功怎会有今日的成就?r

冯苦舟表面不动声色,平静异常,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那小子的武功,此时天下难逢敌手,你败在他的手下,不算丢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好自为之。”r

李词道:“是。”当下退出帐外。r

李词走后,冯苦舟仰天一声长叹,喃喃道:“我冯苦舟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此时竟然有些害怕自己的儿子?他会不会一柄长剑,搅散我的霸业?”r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是震怒,又是伤感。r

太平镇镇西的地理颇为复杂,住的大多是些贫民。街边堆放着垃圾,引来无数苍蝇,嗡嗡乱飞。便是街上的地面,也是颇为泥泞,坑洼很多。这镇西的胡同九曲十八弯,若是陌生人走入这些复杂的胡同,必定迷路。r

冯阔并没有马上进入这些胡同,他在镇西的城门楼附近转了一周,据陆少所说,铁迁的住址就在镇西的城门楼附近。此时冯阔心中寻思:“陆少兄弟曾经说过,那铁迁从小便是无赖混混,那么他在镇西一定留下了恶棍的恶名,这里的居民多半会知道他的住址。”想到这里,正巧街边一家“王记杂货铺”打烊,杂货铺的老掌柜正在上着门板。冯阔迈步来到杂货铺门口的台阶下面,向门里那正在上门板的老掌柜拱手道:“劳驾老丈,晚生和你老打听一人。”r

那老掌柜停住手上活计,道:“打听何人?”冯阔道:“铁迁,排行第二,别人都叫他铁二爷。敢问老丈,这位铁二爷住在哪里?”r

那老掌柜见惯世间百态,深通事故,他见冯阔腰间带着流石剑,打听的又是这镇西无人敢惹的铁迁,知道冯阔不是安分守己的寻常百姓。心道:“看来这年轻人是个走江湖的江湖人物,虽然满脸和气,但说不定翻脸不认人,拔剑伤人。这样的大爷,老汉可惹他不起,他问什么老汉就乖乖的回答什么,方可无事。”便在门板里面向冯阔招了招手,意思是叫冯阔过去。r

冯阔走上台阶,来到老掌柜跟前。这老掌柜把头从门板里探了出来,东西张望了一番,方才小声对冯阔说道:“大爷,那铁迁据说前些日子死在镇中的‘来安酒馆’里面,你找他做甚?”冯阔眉毛一立,道:“我只和老丈打听他的住址,老丈怎么如此多嘴多舌?你若是知道他的住址,快快告诉晚生,其他闲话少来罗索!”老掌柜吃了一惊,暗道:“这年轻人果然不是好惹的!”连忙陪罪道:“是老汉多嘴,大爷莫怪。铁迁就住在城门楼南面的第一条胡同第一家,最阔气的门面便是。”r

冯阔略微沉吟,道:“你刚才说他死在来安酒馆里面,那么他家里现在还剩下什么人?”r

“他娶了六房妻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年逾古稀的老母亲。”r

冯阔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老丈。”转身走下台阶,直奔城门楼南面的胡同走去。r

冯阔来到那老掌柜指点的胡同里,果然第一户人家的门面,比其他人家的门面阔气得多。他刚刚来到那阔气的大门之前,只见那两扇大门霍地四敞大开!大门敞开,大门里面立刻亮起灯光。灯光通过大门照射出来,由于那突然亮起的光亮十分刺眼,因此冯阔的双眼霎时有些难以睁开。他连忙闭起双眼,竖起一双耳朵,仔细聆听身周的风吹草动。只要有人靠近他身周一丈之地,他腰间的流石剑就会瞬间出鞘,杀人于呼吸之间!r

只觉背后起了一股怪风,他知道已有一人闪电般出现在背后。他不由吃了一惊,背后那人来的太快,动作简直如同闪电一般!背后那人正巧站在他身后一丈之地!只要这人稍稍向前靠近一步,冯阔的流石剑便会生出感应,出鞘伤人。可是这人却不偏不倚,整整好好站在他身后一丈之地!这人居然计算得如此准确!冯阔知道自己遇到了寒风罕逢的劲敌。他稳住心神,缓缓睁开刚刚闭起的双眼。此时他的双眼已经能够适应大门里面射出的强烈光芒。r

只见洞开的大门里面,站着两列黑衣大汉。那些大汉分做两列,面对着面。每个大汉手里都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大刀,相对架在头顶。冯阔若是走进身前的大门,进入院子,必须从两列大汉架起的大刀之下钻行过去。r

冯阔虽然没有回头,但已然感觉到背后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层层杀气将自己笼罩。他不必回头,就已知道,背后之人是个罕见的绝顶高手。背后那人笼罩过来的杀气,压得冯阔几乎透不过气来。r

冯阔站在原地,不敢稍动。而他背后之人也不敢稍动。这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背对,一个面对,不论是谁先稍有动作,对方都会一剑刹那间刺来!r

只听背后那人冷冷说道:“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和我抗衡的劲敌。有种,你就走进院子!”r

听见那人的话声,冯阔已经认出,背后之人便是死而复生的铁迁铁二爷。冯阔曾经在太平客栈与铁迁交过手,那时冯阔还没有弃刀使剑,更没有领悟到人间至高无上的剑道。因此那时冯阔还不是铁迁的对手,而那一次交手,铁迁却没有杀死冯阔,甚至没有伤他一根汗毛。铁迁因为身在冯阔背后,因此才敢肆无忌惮的说话,若是两个人面对面站立,铁迁绝不敢说话分心。r

冯阔出道以来,从未有过此时这么巨大的压力。铁迁已然叫板,考验他是否胆敢进入院子里的“刀山”。如今的形势非常明显,只要冯阔走进院子里的刀山,对他的威胁就会更大。刀山随时能将他斩成肉泥,背后铁迁的软剑也随时能将他一剑洞穿。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冯阔绝不会走进院子里的刀山,自寻死路。r

冯阔心念电转:“这铁迁果然是个劲敌,他居然算准我会来到他的家中,调查他的身世,因此事先做好安排,等我入觳。”他心里分析着当前形势,右脚抬起,向前迈出一步。他这一步迈得稳如泰山,浑身不露丝毫破绽。r

背后的铁迁紧紧握着腰间藏着的软剑剑柄,他眼睁睁的看着冯阔向前迈出一步,竟然没有拔剑。他是个极其聪明之人,聪明人难免多疑,因为只有多疑才能及时发现问题,并且当机立断的解决问题。就像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学者们,做学问总在不疑处有疑。可是聪明人的多疑用在敌我对峙中,也往往把简单的事情弄得非常复杂。r

冯阔那一步在他眼中稳如泰山,他找不到丝毫破绽。因此他不禁迟疑,一时难以决定是否拔剑出手。冯阔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冯阔的表情。想窥破一个人的内心活动,必须从面部表情和双眼眼神着手。可是冯阔背对着他,他根本无法测知冯阔的内心。他不知道冯阔是不是真的连心里也是稳如泰山,毫无破绽?他不知道冯阔的稳如泰山是不是表面的假象?r

就因为这种种不确定的原因,他没有拔剑出手。冯阔的实力,令他心里极是压迫。本来冯阔背对着他,应该对冯阔极度不利。相反,对他铁迁非常有利。可是现在冯阔却正是利用自己的不利,来对付铁迁的有利。他登时觉得冯阔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这种神秘感造成他此时心里的种种不确定。r

冯阔的流石剑突然出鞘,人剑合一,闪电般向院子里射去!r

就在冯阔身形射出的一刹那,铁迁的身形也跟着窜出。铁迁的轻功本就在冯阔之上,但是两人相距一丈远近,当铁迁窜到冯阔身后的时候,冯阔窜到院子里,流石剑已经刺死三个手举大刀的黑衣大汉。并且转过身子,一剑刺出,直指窜来的铁迁咽喉。r

冯阔这一剑占尽先机,铁迁如果继续向他扑杀,势必把自己的咽喉送到冯阔流石剑的剑尖之上。他连忙双脚点地,身形拔地而起。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稳稳落在旁边。r

冯阔手持自己的流石剑,双眼目光盯着自己流石剑的剑锋。此时剑锋上沾着方才刺杀黑衣人的鲜血,不住自剑尖滑落,一滴滴的落在地上。r

冯阔所站之处,身后是那些队形已经散乱的黑衣人,旁边则是刚刚扑过来的铁迁。r

这些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凝结在空气之中。冯阔身后那些黑衣人斗志全消,方才那么有利的形势,冯阔仍然占尽优势。如今冯阔和铁迁对面而立,众多黑衣人没有一个敢动偷袭冯阔的念头。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更不可能付诸行动了。r

过了良久,铁迁方才开口说道:“这一阵,你赢了。”他开口说话的同时,身上的一切杀机都与之消散。冯阔不由吐出口长气,全神戒备,稳如泰山的那种威势也减弱了不少。冯阔道:“这一阵,算不得我赢,应是平手。如果你放手一搏,一决生死,鹿死谁手,还在未知之数。”r

铁迁道:“不,这一阵你赢了。我安排这么多助手,都没有对你产生威胁,怎能算作平手?下一次,我要和你公平合理的斗一场。”r

“一言为定。”r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r

冯阔流石剑缓缓的插回鞘中,迈步向门外走去。他居然不做任何防备,就那样迈步向门外走去。如果此时铁迁突然出手,冯阔一定有败无胜。可是铁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手。r

在冯阔走出大门的时候,铁迁忍不住问道:“敢问,你用的是什么剑法?”r

“诡剑。”r

“鬼剑?”r

冯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之外。r

铁迁仔细思考“鬼剑”是什么意思。他回忆刚才冯阔出手的过程,可是实在无法将冯阔的剑法和“鬼”字联系在一起。r

对于没有端倪的思考,铁迁向来不会白费脑筋。他继而思考方才冯阔全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出手。r

(我为什么没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