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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幸福


纽约和北京是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我的白天是宋翊的黑夜೿他的白天是我的黑夜。他清醒的时候೿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我清醒的时候೿又是我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给他打电话。所以೿我们直接通电话的次数很少೿主要靠电子邮件联系。r

周一到周五೿我要陪着客户参观证交所、华尔街೿和MG总部的大头儿会晤。周末的白天೿我陪客户参观“9·11”事件中被炸掉的世贸大厦遗址೿看凡·高的《Starring Night》೿晚上陪客户去百老汇听《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幸亏还有些活动他们不要我去೿只肯让Peter陪同೿否则我怀疑自己连晚上回酒店写邮件的时间都没有了。r

我给宋翊写邮件೿“去看了《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本来因为是陪客户去೿我心里很抗拒೿可没想到戏剧一开场೿就把我给震慑住了。当歌剧院里的幽灵牵着Christine的手穿行在桥上೿大雾笼罩中೿点点星光闪烁在水中೿他的黑色风衣飘荡在白色的迷雾中。在熟悉的乐声中೿我不知道是歌者的歌声太有感染力೿还是我早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无望的绝恋೿竟然泪流满面。他以为他牵着Christine೿远离了纷扰红尘೿就可以得到幸福೿可没想到他倾尽全力地付出೿在Christine眼中全成了难以承受的重担೿让她只想逃离他。”r

宋翊给我的回信简单至极೿却让我在一清早飞旋着舞步去上班。r

“Don?t cry, baby.Next time,I will take you to watch Phantom of the Opera.Remember,for Christine, it?s a happy-ending.”r

因为他೿纽约的日子过得分外煎熬೿我日日数着时间೿算归程;因为他೿纽约的时间过得分外绚烂೿每天早上೿我就着香浓的咖啡读完他的邮件೿再戴着他给我买的帽子和手套೿冲进纽约冷冽的寒风中೿趾高气扬、昂首阔步地走在曼哈顿的街头೿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微笑。纽约再寒冷的天气、客户再古怪的要求都不能令我的笑容减少。r

因为爱೿所以我绚烂绽放;因为被人宠爱೿所以自觉无比矜贵;因为满是希望೿所以走路的脚步充满力量;因为心内温柔೿所以善待每一个人;因为是他爱的女人೿所以我绝不做任何让他有失颜面的事;因为爱他೿所以更爱这个世界。r

这世上೿没有任何美丽可以所向披靡೿即使埃及艳后的绝代姿容可以倾倒罗马军队೿却不能让屋大维动容೿但真诚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快乐却具有所向披靡的魔法。同来的客户中最难相处的一位女局长渐渐地和我有说有笑。到后来೿MG的几个大老板都知道从中国北京来了一个特爱笑的黑头发女孩儿。r

因为时差೿我和麻辣烫很少能在QQ上碰头೿而且她似乎现在压根不怎么上QQ。我每天给她留言೿她一周才回复一次೿字里行间有遮遮掩掩的快乐。在我的追问下೿她才含蓄地承认೿她正在和相亲对象约会೿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挺合适的೿具体细节等我从纽约回来再和我长聊。反正她觉得这次去相亲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她的父母现在也很开心。r

我激动得当场给酒店客服部打电话೿订了一瓶香槟೿开瓶庆祝೿一边喝着酒೿一边给宋翊写信。r

“我今天第一次利用职权牟取了一份私利。我给自己要了一瓶很贵的香槟೿因为我实在太开心了೿不得不庆祝ࣿ不是我一定要买贵的೿这家酒店就没有便宜的೿幸亏这钱是客户埋单৿。我最要好的朋友麻辣烫找到男朋友了೿我现在有双份的喜悦೿不೿四份೿我有我自己的೿有你的೿有麻辣烫的೿还有她男朋友的。所以೿你看೿我今天不得不喝酒೿否则快乐会压得我爆炸的。我期盼着回北京后೿我们四个人能一起开香槟庆祝。”我端起酒杯೿对着屏幕说“Cheers”೿喝了一口香槟酒೿又掐了自己一下೿“人说如果一件事情太美好೿就不是真实的。不过我刚才掐了自己一下೿很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ǿ晚安。”r

然后我再给麻辣烫留言:“我非常开心೿正在独自喝香槟酒庆祝೿我很想你೿很想北京ǿ”正要关掉QQ೿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得去拿苹果೿虽然已经不新鲜了೿不过正好你多了一个人帮忙消灭它。”r

第二天收到宋翊的回信೿一贯的简单೿一贯的让我快乐。r

“北京的香槟酒೿我会预备好。”r

而麻辣烫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没有任何回复೿看来是每天都去甜蜜了。r

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一个月了೿临近圣诞节೿MG总部的人开始陆续休假。因为所有的商务会谈都已经差不多了೿客户的重点放在了游玩上。Peter很精೿早早预订好了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同行的女局长心里很明白男士们想做什么೿所以主动提出不去೿于是我就留在纽约陪她。我陪着她一块儿去了趟美国的首都华盛顿೿回到纽约后೿她在耶鲁读书的侄子接她去过圣诞节。r

突然之间೿我变得空闲下来೿可这种空闲的滋味并不好过。整个纽约都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人人都忙着和家人、朋友团聚೿街道上随处可听到“Happy Christmas೿Happy Christmas”的歌声೿电视里的肥皂剧全部和圣诞节有关。我很想给宋翊打电话೿却知道中国此时仍是工作时间೿并且因为是年底೿所以比平时更忙。r

我不愿意待在酒店೿所以只能孤身一人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r

一个个商场逛过去೿在人潮人海中೿我借拥挤来忽略孤单。可是平安夜商店关门很早೿只有它们的橱窗仍然用亮闪闪的圣诞树告诉你:这一天不该一个人过。r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大家应该都回到家中೿围着壁炉和圣诞树吃晚餐了。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只有我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着。r

天空飘起雪花೿我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雪中慢慢地走向住宿的酒店。突然೿手机响了。我有些奇怪೿这个手机号是到美国后೿总部为了我们工作方便而办的೿主要是商务用途೿可今天显然不会有人工作。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难道Peter他们有什么事?r

“Hello?”r

“平安夜快乐ǿ”r

是宋翊ǿ我惊喜地叫起来:“你也快乐ǿ”看了眼表೿才下午四点多೿中国时间可是凌晨四点多೿“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r

他笑着没回答೿问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r

我说:“你的电话就够了。”r

“太没挑战性ǿ我很有诚意地在问你೿你能不能也给点儿诚意?”r

我笑೿“那你做不到೿可不要怪我。”r

“我只想听你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r

“我想见你。我想你拿着九十九朵玫瑰花加酒心巧克力出现在我面前。”我边说边幸福地比画着೿经过的行人朝我微笑。r

他大笑。r

我不乐意೿“俗气是俗气೿可我就喜欢ǿ别看这种东西老土೿可实践证明೿如果有男人愿意这么做೿女孩子永远会被感动。”r

他笑着说:“好ǿ九十九朵火红的玫瑰加酒心巧克力。”r

我也笑೿“我回北京后೿情人节的时候你送给我吧。”r

他轻声说:“抬起头೿看向你住的酒店。”r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酒店前೿怀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距离还远೿天色已昏暗೿又下着雪೿看不清他的脸೿可那火红的玫瑰如在雪里燃烧着。r

我呆呆地站着೿如置身梦境೿手机里传来声音:“蔓蔓?”r

我发出梦游般的声音:“是你吗?”r

他温柔地说:“是我ǿ”r

我啊的一声尖叫೿扔掉手机೿就向酒店跑去。掉在雪地里的手机还传出“慢点儿”的声音೿我已经冲了出去೿幸亏大街上的车很少。r

我如林间的小鹿೿连奔带跳೿飞跃过一切障碍೿奔向我的幸福೿他也向我疾步走来。r

我投向了他的怀抱೿他扔掉玫瑰花೿接住了我೿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只能用紧紧的拥抱证明他不会消失。r

良久೿我仍紧紧地抱着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肯放开。他贴着我的耳朵问:“你还要不要玫瑰花?”r

我笑了೿不好意思地放开他。他从地上捡起玫瑰花೿递给我。我抱在怀里೿心花怒放的幸福。他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我撒娇地说:“我双手没空೿吃不到。”r

他打开盒子೿拿起一颗放到我嘴里。我眯着眼睛೿一口吞掉೿香甜得我几乎要化掉。r

他看到我猫一样的表情೿笑起来೿“我们先把东西放到你房间里೿然后去吃美国的年夜饭。我在Top of the Tower订了位子೿那里可以俯瞰曼哈顿最繁华的夜景。”r

我只知道点头。r

不管是进酒店೿还是上计程车೿我一直牵着他的手。坐到计程车里后೿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玫瑰花和巧克力?”r

他笑着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r

“我?什么时候?”r

“你的手机铃声。”r

啊ǿ张韶涵的《喜欢你没道理》——“一颗真心加九十九朵玫瑰೿等于满分的恋爱心动感觉。感动像综合巧克力般多变೿但怎么选择೿都是快乐滋味。”我出国前和他一起吃饭时放过手机铃声给他听。r

宋翊微笑着说:“我刚才在电话里不是笑你俗气೿而是笑你真的比较简单。”r

我假装生气地皱眉头೿刻意刁难地问:“如果我要的不是玫瑰花和巧克力呢?”r

他说:“那你要晚一点儿才能见到我೿我得再去准备。”r

我靠在他肩头೿幸福地笑着。r

到了饭店೿侍者居然还记得他೿熟络地带着他到靠窗的座位。我们的座位可以俯瞰曼哈顿的中街೿脚下是红尘灯火೿身旁是我所爱的人೿此处真是人间天堂。r

我问:“你经常来这里吃饭?”r

“嗯೿这里很安静。曼哈顿是个很喧嚣、拥挤的城市೿唯有坐到高处೿才会觉得自己暂时脱离在外。”r

侍者安静地走到我们身边೿给我们斟好酒。他向我举杯೿“平安夜快乐ǿ”r

我凝视着他说:“我非常快乐ǿ”r

在他的推荐下೿我尝试了鳕鱼排೿就着来自加拿大的冰酒೿据说滋味曼妙೿但是我没尝出来೿我只觉得吃什么都是甜的。我一直笑೿一直不停地笑。r

宋翊被我逗得也笑了೿他温柔地说:“你肯定是今天晚上整个餐厅里笑得最多的人。”r

吃完饭೿我们携手离去೿出门时೿一对男女正要进来೿我忙让到一边೿男子却停住了脚步೿看着宋翊೿“Alex?”r

宋翊微笑地看向他೿似乎没想起来他是谁೿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r

男子看向我೿“这是你的新女朋友?不给老朋友介绍一下吗?”r

这个男子有漂亮如日本漫画中男生的年轻五官೿两鬓却已微白೿让人难辨他的真实年龄。他的衣着打扮含蓄低调೿他的微笑也非常优雅和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觉得不喜欢他。r

宋翊的神色恢复正常೿淡淡地说:“Armanda。”r

男子向我伸出手೿我以为他要握手೿也向他伸出了手೿没想到他握住我的手೿弯下腰೿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我的名字是King Takahashi೿很荣幸认识你。”r

我立即抽回手೿背在后面೿在衣服上使劲儿蹭着。他应该是一个很善于洞察人心的人೿我只是一个小动作೿他却立即就发现了೿倒也没介意೿只是有些吃惊೿自嘲地笑起来。r

根据他的姓氏೿他应该是个日裔೿不过中文说得非常好。他和宋翊又聊了几句后೿揽着金发女伴的腰೿走进餐厅。r

我和宋翊走向电梯೿他一直沉默着೿和刚才判若两人。我不想去问为什么೿只是紧握着他的手೿他却没有如之前那样反握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有缩手的欲望。r

出了饭店೿宋翊想说什么೿神色是异样的哀伤೿我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今天是平安夜೿你祝福过我要快乐。”r

我握着他的手在轻微颤抖೿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是的೿今天是平安夜。你还想做什么?”r

看到他的笑容೿我的紧张情绪稍微淡了一点儿೿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去中央公园滑冰。很早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都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男子和女子平安夜在商场里一见钟情೿然后他们去中央公园滑冰。雪花飘着೿他们在冰面上起舞೿我觉得好浪漫。后来೿我经常去清华的荷塘看你滑冰೿可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说话。工作后೿冬天的周末೿我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清华೿坐在荷塘边上೿看男孩儿牵着女孩儿的手滑冰೿经常一坐就是一天。”r

宋翊把我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们现在就去。”r

在中央公园的冰面上೿他牵着我的手೿一圈又一圈地滑着。雪花纷飞中೿我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美丽得太不真实。r

滑累了的时候೿他扶着我站在人群中央೿我对他说:“我真希望自己穿着红舞鞋೿可以一直滑一直滑೿永远不要停下来。”r

他让我双手扶着他的腰೿带着我又滑了出去。我几乎不用使任何力气೿只需随着他滑动的步伐飞翔。r

他的速度渐渐加快೿我感觉自己好似要随着雪花飞起来。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他永远带着我飞翔。r

第二天一早೿宋翊飞回了北京。r

我在酒店里೿抱着笔记本在床上写信೿桌子被九十九朵红玫瑰占据。r

“谢谢你೿这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圣诞节。是第一个೿但希望不是最后一个。”r

二十多个小时后೿他的回信到了。r

“你回北京后೿我们去清华荷塘滑冰。”r

看着他的信೿我在酒店里又开了一瓶香槟。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北京了೿我的心充盈着幸福和期盼。r

一个星期后೿轰隆隆的飞机飞跃过太平洋೿将我带回了朝思暮想的北京。r

虽然之前就听闻公司会安排人来接机೿可没想到来的人竟是陆励成。Peter和我傻了眼೿陆励成倒是泰然自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推车就往外走。r

我和Peter跟着他上了“牧马人”೿把行李一件件往上摞时೿我才有几分庆幸是他来接我们೿他的车又恰好不是什么宝马、奥迪೿而是有几分另类的“牧马人”೿否则我和Peter要各打一辆计程车了。r

北京飞机场到市区的路೿两边遍植树木೿道路又宽敞又新೿和纽约基础设施的陈旧不可同日而语。我凝视着窗外亲切的风景೿低声说:“还是北京好。”r

Peter“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先把沙尘暴治理好೿污染控制好೿再发展个二十年吧ǿ”r

我刚想反唇相讥೿陆励成说:“你们两个倒是很精神೿还有半天时间才下班೿要不要回去上班?”r

我立即闭嘴೿Peter也换了一副嘴脸೿像小兔子一样乖೿“如果公司需要೿我们可以立即回去做工作汇报。”r

我怒目看向Peter೿他理都不理我೿只是征询地看着陆励成。r

“Mike人在台湾೿Alex去新加坡出差了೿你现在向我大概说一下就行了೿周末把工作报告写好೿星期一早晨给我。”r

“宋翊去新加坡出差?什么时候的事情?”消息太过意外೿我忍不住失声惊问。r

我的异常反应终于让Peter将目光从陆励成身上转到了我身上೿陆励成却没有任何反应。r

“我……我是说Alex೿我……我本来有些工作想和他说的。”r

“他离开的期间೿我暂时负责೿有什么问题和我说一样。”r

我满心的欢喜烟消云散೿好像被扎了个洞的气球೿很快就瘪了下来೿坐了二十多个小时飞机的疲惫全涌上来೿我靠着后背೿闭上了眼睛。耳边Peter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帮客户对每件事情的反应和想法೿我心里想着೿难怪宋翊好几天没有给我写信了೿原来是太忙了。r

我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即惊醒೿坐起来对陆励成说:“你不要又把我带到荒郊野外去ǿ”r

Peter瞪大眼睛看看我೿再看看陆励成。我清醒过来೿尴尬得不得了೿脸滚烫的。陆励成倒是非常平静೿淡淡地问:“你做噩梦了吗?”r

我立即就坡滚驴೿“啊೿是ǿ梦见在我睡着的时候೿一个人把我带到荒郊野外೿还扮鬼吓我。”r

Peter哈哈大笑起来೿“你梦到神经病了?”r

我忍不住抿着嘴角笑೿“是呀ǿ梦到一个神经病。”偷偷瞥陆励成೿他没有生气೿反倒也抿着嘴角在笑೿目光正从后视镜里看着我೿我反而不好意思再笑೿闭上了眼睛。r

打过盹后೿人清醒了不少೿Peter又实在能说೿一路上一直没停过೿所以我只能闭目养神。Peter先到家೿等他下了车೿我暗暗舒了口气೿我的耳朵终于可以免受摧残了೿这只聒噪的青蛙೿将来他找老婆可要找个不爱说话的。r

陆励成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眼中有笑意೿似猜到我在腹诽Peter。我敛了笑意೿正襟危坐೿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我得提防着些。r

车到了我家楼下೿陆励成帮我搬行李೿保安和我打招呼:“苏小姐回来了?男朋友没去接你吗?”r

走在我前面的陆励成脚步猛地一顿೿我正心慌意乱又甜蜜蜜的೿差点儿撞到他身上去。可没等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又大步走起来೿我也只能赶紧拖着行李跟上೿一边和保安说话:“回来了೿我朋友来拿苹果了吗?”r

“来了೿不过是前几天刚来拿走的೿幸亏天气冷೿倒是都没坏。”r

这里的保安都对我很友好೿特意送我们到电梯口೿用手挡着电梯门೿方便我们把行李一件件拿进去。r

“谢谢ǿ”r

“不用೿不用。”r

等电梯门关上೿我有点儿心虚地瞄着陆励成೿不过一转念:我心虚什么?我有男朋友又不触犯公司的利益೿他又不知道我男朋友是宋翊。于是腰板立即挺得笔直。r

等到了家门口೿我很客气也很虚伪地说:“太谢谢你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喝杯茶?”r

在我的记忆里೿这绝对是一句我们中国人常用的客套话೿往往并不含邀请的意思೿尤其当表述第一遍的时候。没想到陆励成竟然真把它当成了邀请೿随着我走进屋子೿我只能去寻茶壶煮水泡茶。r

我的房子很小೿使用面积总共不到四十平方米೿除去卫生间、开放式厨房೿就一个房间೿一张大床೿一个连着书架的大电脑桌೿一把电脑椅೿没有沙发೿也没有椅子。床前有一截羊绒地毯೿我买了几个软垫子随意地扔在上面೿既可当坐垫೿也可以当靠垫。r

陆励成站在屋子中央೿看来看去೿不知道该坐哪里。我把垫子拿给他೿指指地毯೿不好意思地说:“只能请你学古人盘膝席地而坐了。”r

等水煮开后೿我用一个樱桃木的托桌捧出茶具上茶。茶具是全套手工拉胚、手工绘花的青口瓷。他看到我的茶具೿颇为诧异。我得意地笑೿挽回了几分刚才请他坐地上的尴尬。r

我一边给他斟茶೿一边说:“我爸好酒、好茶、好烟೿不过前几年大病了一场೿被我妈喝令着把烟给戒了೿酒也不许他放开喝೿如今只剩下茶还能随意。我这茶具是他淘汰下来的೿本该用来喝红茶೿不过我这里只有花茶。”r

陆励成连着茶托将茶杯端起೿轻抿两口后放下೿赞道:“很香。”r

我笑೿“你这个架势೿似乎也被人教育过怎么喝茶。”r

他也笑೿“以前做过一个客户೿他很好茶೿我经常周末陪他在茶馆消磨时间೿一来二去೿略知皮毛。”r

我好奇地问:“你的网球也是为了陪客户学的?”r

“是ǿ”r

“篮球?”r

“那倒不是೿大学里经常会去玩一下。”r

我好奇地问:“你还有什么是为了陪客户学的?”r

“你有足够长的时间吗?”r

我惊叹地说:“一个人的时间花在什么地方是看得出来的೿我以后绝对再不羡慕人家的成功。”r

他苦笑೿“做我们这行೿整天干的事情不是拉着这个客户游说他卖掉他的某个产业೿就是拉着那个客户游说他最好买某个产业。我们私底下戏称自己是皮条客೿可不得十八般武艺都会一点儿೿才能伺候得客户高兴。”r

投行里做企业重组并购上市的人在外人眼中可是掘金机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外号೿我听得差点儿笑翻。r

他看我前仰后合地笑೿眼中似有隐隐的怜悯೿等看仔细了೿却又不是೿只是淡淡的微笑。我纳闷地说:“你是不是刚做成功一个大客户?或者你有其他阴谋?我觉得你今天格外仁慈೿我怪不自在的。”r

他正在喝茶೿一口茶险些要喷出来೿咳嗽了几声೿没好气地说:“你有受虐倾向?你如果真有这癖好೿我可以满足你。”r

我忙摇手೿“别೿别ǿ这样挺好。”踌躇了一会儿೿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出心底最想问的问题೿“Alex大概要在新加坡待几天?”r

他低着头喝了两口茶೿将杯子缓缓放好೿“就这两三天回来。”r

我一下子开心起来೿还得压抑着自己೿不能太得意೿免得露出狐狸尾巴೿赶忙给他加茶೿“你喝茶೿你喝茶ǿ这是玫瑰花茶೿宁心安眠೿对皮肤也好。”r

他喝完杯中的茶೿起身告辞೿“你休息吧೿我回去了。”r

我也站起来೿欢欢喜喜地送客。他到了门口೿看到我的笑意೿有些怔。我忙暗自念叨:做人不能太得意ǿr

他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我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他终是笑了笑೿“你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r

我一边关门೿一边挠脑袋೿有问题呀೿有问题ǿ陆励成有问题೿我要小心点儿ǿr

我决定先洗个澡೿然后下楼去买点儿东西೿尽量不白天睡觉೿否则时差就更难倒过来了。r

我泡在浴缸里೿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左思右想೿右想左思೿终于恍然大悟——麻辣烫ǿ这家伙明知道我今天回北京೿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一声问候೿而我在机场给老妈报完平安后೿还没来得及联系她೿陆励成就出现了。r

我湿着身子೿踮着脚尖೿跑出去找到手机೿又一溜烟地缩回浴缸。r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听到一个睡意惺忪的声音:“喂?”r

“是我ǿ”r

麻辣烫迷迷糊糊地问:“蔓蔓?你在哪里?你不是在美国吗?”r

我大怒೿连同对她这一个多月的不满一块儿爆发了೿劈头盖脸地就骂:“我才离开一个多月೿你是不是就不认识我是谁了?我就是被人谋了财、害了命、弃尸荒野了೿只怕尸体都发臭了೿都不会有人惦记起我೿给我打个电话。”r

“姑奶奶೿姑奶奶೿你别生气೿我这……唉೿说来话长。我的生活现在真是一团乱麻೿连今天是星期几都搞不清楚。忘记你今天回北京了೿的确是我的不对。我错了೿我错了೿下次领导走到哪里೿小的电话一定跟随到哪里೿晚上请你吃饭。”麻辣烫难得地软声软气。r

我却毫不领情೿“你最好给我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否则೿你就算把自己炖了೿我也没兴趣。”r

电话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她是在找枕头೿弄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长聊了。我也把头下的毛巾整理一下೿又打开了热水龙头೿舒服地躺好೿闭着眼睛假寐。r

“蔓蔓೿我碰到两个男人೿一个是我喜欢的೿一个是喜欢我的。”r

果然是说来话长ǿ我的眼睛立即睁开೿动作麻利地关上水龙头೿“继续下文。”r

“能有什么下文?这就是目前的结果೿你以为一个多月能纠结出什么结果?”r

“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r

“不是೿他对我非常、非常、非常好。”r

麻辣烫一连用了三个“非常”೿差点儿把我肉麻死了。我顾不上嘲笑她೿不解地问:“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那有什么好纠结的?凭你的本事೿打发一个喜欢你、你不喜欢的人还不是小菜一碟ǿ”r

麻辣烫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说彻底地不喜欢೿应该是说现在不喜欢。”r

果然复杂ǿ我试探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r

麻辣烫轻声笑了೿“一个是相亲认识的೿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我爸介绍来的人。本来我没抱任何希望೿男人不比女人೿他们又没年龄压力೿正常的男人哪里需要相亲?没想到这个人很正常೿他的话不多೿但也不会让气氛冷场;衣服很整洁೿但不会整洁到让你觉得他是Gay;没有留长指甲೿也不抠门೿不会变着法子让我埋单೿更没有约我去公园散步……”r

我额头上的一滴冷汗掉进了浴缸೿“姐姐೿我知道了೿您没遇见极品೿您相亲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千古稀罕的正常品种。”r

麻辣烫笑೿“是ǿ我们彼此感觉都还不错೿相亲结束的第二天೿他约我出去看电影೿看电影前೿我们还一起吃的晚餐೿感觉也挺好。本来我对我爸妈介绍来的人有很大的排斥感೿可这个人真的很不错೿我抱着排斥感都挑不出他的错೿反倒对他处变不惊的风度很欣赏೿所以就开始真正的约会೿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我想我们应该会在一起。”r

“嗯೿然后呢?”r

“然后?唉೿要感谢你的苹果。”r

“我的苹果?”r

“我……这件事情就真的说来话长了。蔓蔓೿我其实一直暗恋一个人。虽然不敢和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暗恋相比೿但也很八点档剧情。”r

“什么?”我从浴缸里站起来೿感到身上一冷೿又立即缩回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r

“很久很久೿在我认识你之前。”r

“这不像你的性格呀ǿ你的性格应该是喜欢他೿就要大声说出来ǿ看上他೿就要扑倒他ǿ”r

“问题是我压根不知道他是谁೿我只听到过他的声音೿你让我给谁说?扑倒谁?”r

“你的意思是说೿你暗恋上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你从来没见过他样貌的人。”r

“错ǿ我的意思是说೿我暗恋上一个人೿虽然我只听过他的声音。”r

我的心就像被一万只小猴子挠着೿麻辣烫果然是麻辣烫೿连暗恋都这么华丽೿让我不得不从四十五度角去一半忧伤、一半明媚地仰望她。r

“那他的声音和我的苹果有什么关系?”r

“你当时让我来拿苹果೿不过因为有些事情೿我一直没能来拿。”r

“哼ǿ什么一些事情?不就是和那个相亲男卿卿我我吗ǿ如果不是我留言提醒你೿你只怕压根忘记这件事情了。”r

麻辣烫干笑几声೿没有否认೿“我当时几乎天天晚上和他见面೿所以一直没机会೿琢磨着再不拿೿你就回来了೿等你回来೿还不得揭了我一层皮?正好有一天೿他要见一个重要客户೿没时间见我೿我就打车直奔你家೿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本来以为你的苹果也就只有一塑料袋೿没想到竟然是半箱子。哎ǿ对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苹果?”r

我正听得出神೿她竟然敢扭转话题೿“别废话೿继续ǿ”r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月亮很大、很亮೿连城市的霓虹都不能让它失色。我打着车到你家楼下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你家大厦的广场前。他身侧是一根黑色的仿古路灯೿纯黑的灯柱೿四角雕花的玻璃灯罩。路灯的光很柔和地洒在他身上೿而他正半抬头看着墨黑天空上高高悬挂的一轮月亮೿脸上的表情很温柔、很温柔೿像是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恋人೿连我这个看者都觉得心里一阵阵温柔地牵动。”r

麻辣烫的语气也很温柔、很温柔೿我不敢催她继续೿任她很温柔、很温柔地讲述。r

“一个长辫子的卖花小女孩儿从他身边经过೿问他‘先生买花吗?’他低头看向小女孩儿೿神色也是那么温柔೿像水一样೿然后他竟把小女孩儿手中的红玫瑰花全部买了下来。你没看到他拿花的神情೿哀伤从温柔中一丝一缕地溢出来೿最后淹没了他。”麻辣烫长长地叹气೿“那么沉默的哀伤೿配着火红的玫瑰೿让见者都会心碎。”r

看来麻辣烫当时真的深深地为眼前的一幕触动೿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迷茫不解೿“当时೿地上还有残雪未化೿黑色的雕花灯柱೿迷离柔和的灯光೿他一身黑衣೿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独立于寒风中೿脸上的哀伤简直欲摧人断肠。那一幕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我都看傻了೿花痴精神立即发作೿直接甩给计程车司机一张五十元的೿都没空让他找钱。”r

麻辣烫说得荡气回肠೿我听得哀恻缠绵。我没想到油画೿而想到了吸血鬼೿一个英俊的吸血鬼爱上了人类女孩儿೿一段绝望的恋爱೿一束永不能送出的玫瑰花。r

“然后呢?”r

“然后……我也不能老是盯着人家看呀ǿ所以೿我虽然一步一挪೿还是走进了大厦೿去拿你的苹果。你的苹果可真多೿我都提不动೿只能抱在怀里。我出来时೿看见那个男子正要坐进计程车೿本来我还在心里骂你给我弄了这么一堆苹果೿没想到他看见我一个女生怀里抱着一个箱子೿就非常绅士地让到一边೿示意我可以先用车。那一刻我就想೿谁要是这个人的女朋友೿连我都不得不羡慕一把——要貌有貌೿要德有德。”r

我嘲笑她:“你都要流口水了೿怎么没勾搭他一把?”r

麻辣烫笑೿“我还真动了色心೿想勾搭一把来着೿不过一想我现在约会的人也不差೿咱也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所以只能作罢。”r

我正频频点头೿一想不对呀೿她没勾搭人家೿费这么大劲儿地给我讲一个陌生人干吗?“别口是心非ǿ你怎么勾搭上人家的?”r

麻辣烫呵呵干笑两声೿“我连连和他说‘谢谢’೿他一直沉默地微笑着೿后来他帮我关门时೿说‘不用客气’೿我当时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地。计程车已经开出去了೿我却突然大叫起来:‘回去೿回去ǿ’计程车司机也急了೿大嚷:‘这里不能掉头。’我觉得我当时肯定疯了೿把钱包里所有的钱倒给他೿求他೿‘师傅೿您一定要回去೿求您೿求求您ǿ’我从后车窗看到一辆计程车正向他驶去೿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边哭边叫:‘师傅೿我再给您一千೿求您掉个头。’计程车师傅估计被我吓着了೿一咬牙೿‘成೿您坐稳了。’硬生生地打了个大转弯೿一路按着喇叭೿返回大厦前。当时他已经坐进计程车೿车子已经启动。我扑到车前೿双手张开೿拦住了车。计程车司机急刹车೿幸亏车子刚启动೿速度很慢೿我却仍是被撞到地上。司机气得破口大骂೿他却立即从车里下来೿几步赶过来扶我೿‘有没有伤着?’”r

麻辣烫停住೿似乎等我的评价೿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这个搭讪方式也太他母亲的彪悍了ǿ”r

麻辣烫的语速沉重缓慢೿“蔓蔓೿他就是那个我暗恋了多年的人呀ǿ妈妈一直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不管过去多少年೿即使我不知道他的相貌೿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要让我听见他的声音೿我就能认出他。所以೿我才哭着求司机师傅把车开回去。我真怕这一次错过೿人海中再无可寻觅。如果让我一直不遇见他倒也罢了೿我可以一直当是一场梦೿他就是我梦中的人೿可是如今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他竟比我想象中的还好೿我怎么可能再若无其事地走下面的人生?”r

我傻傻地坐在浴缸中೿水早就凉了೿我却没任何感觉。估计麻辣烫也预见到了我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任由我慢慢消化。过了很久之后೿我都不知道此情此景下该说什么೿这实在……原谅我೿我的词汇太贫乏。r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终于冒出了一句话:“你最后给司机一千块钱了吗?”r

麻辣烫沉默了一瞬೿爆发出一声怒吼:“苏蔓ǿ你丫好样的ǿ”r

我拍拍胸口೿安心了೿还是我的麻辣烫。那个流着眼泪、失神无措、慌乱大叫的人让我觉得陌生和不安。r

我回神了೿开始觉得冷了೿呀的一声惨叫೿从浴缸里站起来。r

“怎么了?怎么了?”r

“没事೿就是听你讲故事听得太入迷೿洗澡水已经快结成冰都没发觉。”r

麻辣烫满意地笑着೿我哆嗦着说:“我得先冲澡೿咱们晚上见。”r

莲蓬头下೿我闭着眼睛任由水柱打在脸上。麻辣烫的故事半遮半掩೿有太多没说明白的。比如说೿她究竟怎么第一次遇见这个男子的?怎么可能只听到声音೿却没看到人?还有೿她母亲不是一直逼她相亲吗?那么为什么明知道女儿有喜欢的人೿却偏偏不肯告诉她这个人是谁?如果说这个人是个坏人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只根据麻辣烫的简单描述೿就可以知道这个人不但不是个坏人೿还是个很不错的好人。所以೿我实在不能理解ǿ但我们谁都不是刚出生的婴儿೿我们已经不再年轻的眼睛背后都有故事೿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一点儿不想说的秘密呢?我还不想告诉麻辣烫我爸爸得过癌症呢ǿ四年多前೿就在我刚和麻辣烫网上聊天的时候೿爸爸被查出有胃癌೿切除了一半的胃。从那之后೿我才知道我不可以太任性೿我们以为最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其实很容易失去೿这才是我真正不敢拒绝家里给我安排相亲的原因。r

我一直都觉得那段日子只是一场噩梦೿所以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说爸爸有病೿也不想任何人用同情安慰的目光看着我。r

冲完澡出来೿还没擦头发೿我就先给麻辣烫打电话:“是我ǿ亲爱的೿我真高兴೿如你所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暗恋的对象再次相逢。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为你的桃花开放庆祝。”r

麻辣烫咯咯地笑着೿“可我也犯难呢。这桃花要么不开೿一开就开两朵。我喜欢的人೿我爸妈不喜欢;我爸妈喜欢的人೿我又不算喜欢。唉೿真麻烦ǿ”麻辣烫连叹气都透着无边的幸福೿显然没把这困难真当成一回事೿也许只是她和她的油画王子爱情道路上增加情趣的小点缀。r

“什么时候能见着这位油画中走出来的人?”r

麻辣烫笑着问:“你的冰山王子如何了?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r

“你是往上帮೿还是往下帮?”r

麻辣烫冷哼一声೿“既然不领情೿那就自己赶紧搞定೿回头我们四个一起吃饭。”r

我凝视着镜子中被水汽模糊了的自己೿慢慢地说:“好的೿到时候我会让他预备好香槟酒。”r

麻辣烫笑着说:“那你动作可要快一点儿。”r

“再快也赶不上你。对了೿你还没给我讲你的下文呢ǿ他把你撞倒之后呢?”我一边擦头发一边说。r

麻辣烫笑了好一阵子೿才柔柔地说:“我们可以算是二见钟情。他把我扶起来后೿发现我一只手动不了೿就送我去医院。我当时激动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唯恐一个眨眼他就不见了。他一再说‘别害怕’೿把我的手掰了下来。后来到了医院೿办检查手续೿我把钱包递给他೿说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里面೿麻烦他帮我填表格、交钱。他盯着我的身份证看了一会儿೿对我很温柔地说:‘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r

这句话೿麻辣烫肯定是模仿着那个人的语气说的೿所以很是意蕴深长。我等了半天೿电话里都没有声音೿“然后呢?”r

“然后?”麻辣烫有些迷糊೿好像还沉醉在那天的相逢中೿“然后他就送我回家೿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他很震惊೿但没立即拒绝೿反倒第二天仍来看我೿我们就开始甜蜜地交往。”麻辣烫甜蜜蜜地说೿“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可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名字真的很好听。‘怜霜’೿‘怜霜’೿他每天都这么叫我。”r

我打了个哆嗦೿肉麻呀ǿ“你的胳膊怎么样了?要紧吗?”r

“没事೿就是脱臼了。当时疼得厉害೿接上去就好了。不过很对不起你೿当时一切都乱糟糟的೿那个计程车司机看我被撞倒了೿估计怕惹麻烦೿直接开车跑掉了೿所以你的苹果就忘在计程车里了。”r

我笑೿“没事೿没事೿冥冥中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r

两个人又嘀咕了一些我在美国的所见所闻೿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时再详细聊。r

晚上೿我却没和麻辣烫共进晚餐೿老妈传召我回家。我给麻辣烫打电话取消约会೿她知道我向来对父母“有求必应”೿早已经习惯೿骂都懒得骂我೿只让我记住要请她吃两次饭。r

老妈看到我时表情很哀怨೿“回到北京೿一个电话后就没影儿了೿你爸和我两个人守着屋子大眼对小眼೿养个女儿有什么用?我们真要有个什么事情೿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r

虽然她的口气听着有些熟悉೿但不影响我的愧疚感。我帮着老妈又是洗菜೿又是切菜೿本来还打算晚饭后陪他们一起看电视೿结果老妈把碗一推೿急匆匆地说:“我得去跳舞了೿要不是蔓蔓今天回来೿我们早吃完饭了。”说完拿着把扇子、一段红绸子೿很快就没了人影。r

老爸慢吞吞地说:“你妈最近迷上扭秧歌了。”r

那好೿我就陪爸爸吧ǿ我收拾好碗筷೿擦干净灶台೿从厨房出来೿看老爸拿着紫砂壶೿背着双手往楼下走೿“我和人约好去下棋೿你自己玩೿年轻人要多交朋友೿不要老是在家里闷着。”r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客厅的墙壁发了会儿呆೿开始一个人看电视。究竟是谁守着空屋子?我连大眼对小眼的人都没有೿只有一台旧电视。r

四川台在重播《武林外传》೿老板娘对小白说:“你是最佳的演技派ǿ”小白答应:“骂人啊೿我是偶像派ǿ”已经看过两遍೿我仍是爆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却觉得嗓子发干೿眼睛发涩。r

手机一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一直没有响过೿邮箱里也一直没有信೿他在新加坡一定很忙吧ǿ一定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