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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谎言


是不是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抵抗力也分外弱?r

我在雪地里等宋翊时೿身体都冻僵了೿也没感冒೿可昨夜只是吹了一点儿冷风೿睡了一会儿冷地板೿我却感冒了。r

我晕沉沉地起来೿吃了两颗泰诺೿爬回床上继续睡。说是睡೿其实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种接近假寐的状态೿外面的事情似乎都知道೿楼道里邻居的关门声都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可是大脑却很迷糊೿好像一直在下雪೿在模糊不清的大雪中೿漂浮着一个又一个残碎的画面。r

宋翊在前面走着೿我用力地跑呀跑೿马上就可以追上他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画面一换೿他就不在走路了೿他坐在车里೿我拼命地叫他೿拼命地追他೿可是车都不停。r

突然೿麻辣烫出现在路前方೿她双手张开೿挡在飞奔的汽车前೿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儿将她撞飞。r

她长发飞扬೿鲜红的大衣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宋翊下了车向她走去。我向他伸出手೿想叫他೿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他终于走到麻辣烫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我看见一黑一红的身影೿依偎在寒风里。r

麻辣烫在他肩头幸福地微笑೿宋翊却抬头看着我೿他的脸在飘舞的雪花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盛满了悲伤。那悲伤令人窒息೿好似凝聚着世间一切的黑暗೿让人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不管站在多明媚的阳光下೿其实仍生活在地狱般的黑暗中。r

不要这样ǿ我在心里呐喊。你是属于阳光的೿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否爱我೿可是೿请你快乐ǿr

我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他眼睛中的哀伤如此分明。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希冀着能将阳光放回他的眼中。r

我触碰到了他的眉眼೿可他眼中的悲哀更加浓重೿我将手指抵在他的眉心೿“如果我将来还可以笑一万次೿我愿意将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给你೿我只留一次೿我要用那一次೿陪你一起笑一次。”r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他手掌的力量、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真实得不像做梦。r

“蔓蔓೿我们现在去医院。”他半抱半扶着我下床೿用大衣和围巾把我裹严实。我四肢发软೿头重脚轻೿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r

走出大楼೿细细碎碎的雪花轻轻飘着೿整个天地都混沌不清。我心里想೿这的确是做梦。精神松懈下来೿我用胳膊柔柔地圈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也彻底依靠在他的怀里。至少೿在梦里೿他可以属于我。r

他的动作呆滞了一下೿又恢复正常೿任由我往他怀里缩೿用自己的大衣将我裹起来。r

宋翊招手拦计程车೿我靠在他肩头笑೿这真是一个幸福的梦ǿr

在漫天轻卷细舞的雪花中೿我看见陆励成的“牧马人”೿他的车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花೿车窗的玻璃半开着೿里面是一个模糊的身影。r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抽着烟೿一根接一根。r

宋翊扶我进计程车೿车开出去时೿我忍不住地回头张望೿看见半截烟蒂飞进雪花中೿那匹黑色骏马在雪地里猛地打了个转೿咆哮着冲出去೿将积雪溅得飞向半空。r

宋翊摸着我的额头೿眉间忧色很重೿“在看什么?”r

我微笑೿“我的梦越来越奇怪了೿梦到陆励成的‘牧马人’停在我家楼下೿他坐在车里抽闷烟。”r

宋翊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车窗外。我觉得身上发冷೿往他怀里又缩了缩೿他索性把大衣脱下来裹在我身上。我靠在他肩头೿感觉全身忽冷忽热的೿意识渐渐模糊೿心里却难过地想着೿醒来后他就要消失了೿于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泪一点点地滴到他的肩头。r

我清醒时೿眼前一片素白೿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梦见自己醒了೿还是真的醒了。一阵阵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飘进鼻子೿我手一动೿觉得痛೿才发现连着一根输液管。我的神志渐渐恢复೿正在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麻辣烫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进来೿看我盯着自己的手研究೿几步跑过来೿把我的手放回被子中೿“你老实点儿。”r

“我记得我吃了两颗感冒药೿怎么就吃进了医院?难道那个药是假药?”r

麻辣烫的眼睛如熊猫眼೿“看来是没事了೿已经知道耍贫了。”她喝了口水೿静了静೿突然声音拔高೿开始大骂我೿“你多大了?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发高烧?泰诺可以治高烧?我看你脑子不用高烧೿已经坏了ǿ我告诉你೿我守了你一天一夜೿回头老娘的人工费一分不能少……”r

我盯着天花板೿那些迷乱的梦在麻辣烫的声音中时隐时现೿到底哪些是梦೿哪些是真实?r

“谁送我来的医院?”r

麻辣烫满脸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微笑着说:“陆励成。宋翊看你一直没去上班೿又没打电话请假೿就给陆励成打了个电话。他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就去你家找你。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什么?幸亏他发现得早೿否则你真的很危险……”r

我茫然地想೿原来真的是梦。r

麻辣烫嘀咕:“蔓蔓೿陆励成究竟对你怎么样?”r

“啊?”r

我满脸的茫然೿让麻辣烫极度不满೿“我在问你೿陆励成对你好不好?”r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不能不回答೿只能说:“我想见他。”r

麻辣烫把手机递给我೿脸凑到我跟前说:“苏蔓೿你只是喜欢他೿并不欠他一分一毫೿在他面前有点儿骨气ǿ”r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示意她给我点儿私人空间。r

她不满地冷哼:“重色轻友ǿ”走出病房。r

“喂೿我是苏蔓。”r

“什么事?”r

“听说是你送我到医院的೿谢谢你了。”r

“不客气。”r

“你……你能不能来医院看我一下?”r

电话里沉默着೿沙沙的杂音中೿能听到寂寞空旷的音乐声。r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也许在某个时空೿某一个陨落的梦೿几世暗暗留在了心中。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而前世已远೿来生仍未见೿情若深又有谁顾得了痛……r

我怔怔地听着೿几欲落泪೿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r

“这是什么歌?”r

“一首很老的歌೿林忆莲的《野风》。”r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很具体的画面——他此时正坐在小木屋的窗前೿在黑暗中吸着烟೿静静地听着这首歌。天地寂寞೿唯一相伴的就是手中的烟蒂。也许窗户还开着೿任由寒风扑面。某些时候೿人的身体需要自虐的刺激。r

我忍不住问:“你在昌平?”r

“嗯。”r

“那不用了೿我以为你在市内೿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最后的两句话೿我不仅仅只是客气地说说೿而是真的觉得自己打扰了他。r

我要挂电话೿他突然说:“两个小时后见。”r

“不……”电话已经挂断೿“用”字才刚吐到舌尖。r

麻辣烫已在楼道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看我终于挂断电话೿立即跑进来೿“啧೿啧೿说什么呢?这么长时间。”r

我凝视着她问:“你和陆励成究竟是怎么认识的?”r

麻辣烫慌乱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可以不回答吗?”r

“我可以去问他。”r

麻辣烫站在我面前೿迎着我的视线说:“他就是那个我说的相亲认识的人೿喜欢我的人。我……我当时不知道他就是你喜欢的人೿我只是想着很巧೿竟然和你一个公司೿还想着等你从美国回来后吓你一跳。蔓蔓೿对不起ǿ”r

我的确是吓了一跳೿可不是因为他೿“你……你和陆励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r

“我……我们就是牵了下手而已೿晚上告别的时候೿偶尔会拥抱一下೿就是偶尔೿次数非常少。”麻辣烫说着话೿低下了头೿“你还想知道什么?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些事情೿我宁愿亲口告诉你೿不想你从他口里听到。”r

“没什么了。”我疲惫地闭上眼睛。r

麻辣烫坐到我身边೿轻声地说:“我父母对陆励成很满意೿尤其是我父亲೿很喜欢他。所以在父母的推动下೿我们的关系发展得比较快。他对我也很好೿我当时在信里告诉你೿每天都收到一束花೿就是他送的。如果我不是再次遇见宋翊೿也许再过两三个月೿我们就会订婚。”r

“你爱他吗?”我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自己都不知道问这个的动机是什么。r

麻辣烫苦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当时挺喜欢和他说话೿他能令我笑೿如果没有宋翊೿他是一个让我不会拒绝走进婚姻的人。但是೿有了宋翊೿一切就不一样了。宋翊像我心中最美的梦೿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美梦成真了。”麻辣烫再次向我道歉೿“对不起ǿ”r

“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一遍遍地和我道歉?”r

麻辣烫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绕过我的输液管೿抱住我೿“一生一世的朋友ǿ”r

我用一只手抱着她的背೿“一生一世ǿ”以前我们也会在争吵后抱着彼此೿说出这句话。当时说的时候೿是嘻嘻哈哈的轻松和满心幸福的愉悦೿今日೿我却是带着几分悲壮೿许下我的承诺。r

麻辣烫拿起桌上的保温饭盒೿一口口地喂我喝汤೿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陆励成现在是……是什么情形?”r

我在大脑里开始做这道复杂的逻辑推理题——陆励成喜欢麻辣烫೿陆励成和麻辣烫交往过೿麻辣烫抛弃了陆励成。我在这中间应该是个什么位置?哦ǿ对೿我喜欢陆励成。我边思索೿边缓慢地回答:“他是个聪明的人೿应该我进公司不久就明白了我对他的感情೿但也许我的性格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他一直装作不知道೿还特意把我调到宋翊的部门。我去美国出差也是他安排的೿我想大概是对我的一种补偿吧ǿ感情上不能回应我೿就帮助我的事业。我在纽约的时候೿一直给他写信೿他却一直不回复。我从美国回来后೿他却对我比以前好೿还亲自去机场接我。你请我去见宋翊的那天早上೿他突然告诉我೿他喜欢上了别人೿但是那个人不喜欢他೿他现在正重新考虑感情的问题。我特别难过೿中饭都没吃೿所以晚上见到你೿会突然晕倒。后来೿我在饭店里撞见他೿没忍住就哭了೿他把我带到他的私人洗手间೿也许是我哭得太可怜೿也许是我最终感动了他೿他说愿意和我交往。然后೿就是刚才೿我知道了他和你交往过。”r

作为专门打假的审计师೿深谙以假乱真的道理೿一番真假错杂的话೿时间、地点、事件纹丝不乱೿连我自己都要相信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何况麻辣烫?麻辣烫这一次彻底相信了我爱的是陆励成。r

她脸上的表情很难受೿似乎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笑着拍拍她的手೿很认真地说:“他刚才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会待我很好。这个年龄的人೿谁没有个把前男朋友、前女朋友?关键是现在和未来。”r

话说完೿我一抬头೿看见宋翊就站在门口೿脸色有点儿苍白。麻辣烫紧张地跳起来೿讷讷地问:“你来了?”r

宋翊看着她೿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温柔೿“刚到。”r

麻辣烫展颜而笑೿如花般绽放೿拉住他的手问:“外面冷吗?”r

宋翊摇摇头೿凝视着麻辣烫浮肿的眼睛೿眸中满是心疼೿“累吗?”r

我闭上了眼睛೿锁上了心门೿拒绝看೿拒绝听ǿ这样的眼神೿他是真的爱她ǿr

麻辣烫在我耳边轻轻叫我೿我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r

她压着声音对宋翊说:“蔓蔓说陆励成一会儿就到೿我们在这里等他来了再走。我怕蔓蔓醒来后万一想做什么೿身边没人照顾。”r

“好。”r

麻辣烫低声问宋翊过会儿去哪里吃饭೿听着像是她要宋翊作选择೿却偏偏是她自己拿不定主意೿一会儿想吃川菜೿一会儿又想吃广东菜೿一会儿觉得那家太远೿一会儿又觉得这家的服务不够好。娇声细语中有撒娇的任性೿那是女子在深爱自己的男子面前特有的任性೿因为知道自己被宠溺೿所以才放肆。r

陆励成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几乎想对他磕头谢恩。他和宋翊寒暄几句后೿宋翊和麻辣烫离去。r

“他们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r

我睁开双眼೿看到陆励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唇边的笑满是讥嘲೿“装睡有没有装成内伤?需要纸巾吗?”r

我盯着他೿“咱俩同病相怜೿何必再相煎太急?”r

他挑了挑眉೿不在意地说:“许怜霜告诉你我和她约会过?”r

“是。”r

他笑೿斜睨着我说:“我今年三十三岁೿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男人೿你不会认为我只约会过许怜霜一个女人吧?”r

我淡淡地嘲笑他:“约会过的也许不少೿不过要谈婚论嫁的应该不多吧?”r

他的笑容一僵೿有几分悻悻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r

第一次在言语中占了他的上风೿我也没觉得自己快乐一点儿೿疲惫地说:“非常感谢你能过来೿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r

他淡淡地说:“你不是说我们同病相怜吗?一个人黯然神伤೿不如两个人抱头痛哭೿我请你吃饭೿你想去哪里?”r

我想了想೿伸手拔掉手上的输液管೿他不但没有阻止೿反倒递给我一团棉花止血。r

我裹上大衣೿陆励成看到衣帽架上还有帽子、围巾೿便拿给我೿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我不想戴。”他随手扔到病床上。我却又心疼೿跑去捡起来೿小心地放到包里。r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溜到楼下೿他让我在避风的角落里躲着೿他去开车。等钻进他的车里೿我才舒了口气。r

“去哪里吃饭?”r

我报了一家川菜馆的名字೿等停车时೿发现是一家淮阳菜系的饭馆。r

我瞪着他೿他拍拍我的头೿笑眯眯地说:“这里的师傅手艺一流。”把我拽进饭馆。r

他问都没问我೿就自作主张地点好了菜೿看我一直瞪着他೿便说:“这个饭馆我比较熟೿点的全是师傅最拿手的菜。”r

这个师傅所有拿手的菜味道都很清淡೿凭着我仍在感冒中的味觉೿几乎吃不出每道菜的差异。我喝酒的提议被陆励成以要开车为由坚决地拒绝了೿点了一壶菊花茶೿配上冰糖೿让我一杯一杯地饮೿还告诉我:“以茶代酒೿一样的。”r

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瞪着他೿他根本看不见;骂他೿我没力气೿更没勇气。所以೿我只能闷着头扒拉米饭。r

想起那天他来机场接我的异样೿我低着脑袋问:“你是不是在我下飞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r

陆励成倒是很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是啊ǿ就是因为知道你被许怜霜挖了墙脚೿所以才去看看你。”r

我突然就觉得饱了೿把碗推到一边೿“宋翊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在医院里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遍೿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喜欢我೿全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所以麻辣烫没有一点儿错೿她唯一的错误就是对不起你೿你尽管可以拿此去说她೿但是少用我的事发泄你的不满ǿ”r

我最后一句话说得疾言厉色೿陆励成却罕见地没有发作೿反倒正色说:“好೿我以后再不这么说。”r

我愣住了೿他这么好的态度?我一时不能适应೿“抱歉ǿ我刚才有些急了೿别人说我不好都成೿我就是不喜欢听别人在我面前说麻辣烫不好。”r

陆励成温和地说:“我能理解。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别人要在我面前说他们不好೿我肯定也急。手足之情೿血浓于水೿我只是没想到你和许怜霜的感情有这么深厚。”r

“还不是被独生子女政策害的ǿ不过我们和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也差不了多少。麻辣烫是个很好的人೿她对感情也很认真೿绝不是见异思迁的女子೿这一次೿真的是有特殊原因……”r

陆励成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选择的自由。她做事还算磊落೿刚认识宋翊就打电话告诉我೿她遇见了一个她梦想的人೿请我原谅。”r

我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r

他想了想೿“你回国前三天。”r

和我的猜测一样。麻辣烫和宋翊从认识到坠入爱河统共没几天೿期间宋翊还去了新加坡೿否则以麻辣烫的性格೿宋翊不会到那天晚上才知道我。r

我喝了口菊花茶೿觉得怎么还这么苦೿又往茶杯里加了两大勺冰糖。陆励成凝视着我的动作೿平静地说:“我不太明白一见钟情的事情೿有点儿意外೿不过更多的是好奇೿所以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宋翊。他的八字似乎比较克我的八字೿也许我该找个风水先生给我转一下运。”陆励成淡淡地自嘲೿若有若无的微笑背后看不出隐藏的真实情绪。r

茶足饭饱后೿他问我:“送你回医院?”r

我摇头೿“烧早退了೿还住什么院?”r

他也点头೿“本来就是心病೿再住一下೿被那两位再照顾下去೿估计旧病未好೿又要给气出新病来。”r

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我竟然也冒出了怒气೿特别有扑上去掐死他的欲望೿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r

“我想回家。”r

“好ǿ”他去拿钥匙。r

“不是市里的家೿是在郊区的家೿我爸妈的家。”r

“好ǿ”他拿着钥匙站起来。r

“在房山೿从这里开车过去至少要两个小时。”r

“好ǿ”他向外走。r

我跟在他后面提醒:“房山在北京的西南边೿昌平在北京的东北边೿你回头怎么回去?”r

他倚着车门೿等我上车೿手指摇着钥匙圈೿叮叮当当地响೿“你管我呢ǿ”r

我被他噎得差点儿吐血೿直接闭嘴、上车。我的确是突然很想回家೿不想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屋子೿可是这么晚了೿已经没有班车೿计程车也绝不愿意走那么远的路೿我不怕೿师傅还怕呢ǿ所以೿我只是一说而已೿没想到他竟当真了。既然如此೿那我也无须客气。r

已晚上十点多೿夜深天寒೿街上显得空旷冷清೿陆励成的油门踩得很足೿“牧马人”在公路上风驰电掣。我看到商家的装饰೿才意识到快要新年了೿算了算自己银行里的钱೿侧过头问陆励成:“如果我现在提出辞职೿公司会要我赔多少钱?”r

陆励成过了一会儿才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如果提出辞职೿宋翊肯定会替你周旋೿即使最后要赔偿违约金೿应该也没多少钱。”r

我心烦意乱೿盯着窗外发呆。r

“你觉得你现在辞职是个好主意吗?你在许怜霜面前装得这么辛苦೿怎么对她解释你的离职?”r

“我去MG是为了你೿你都已经被我追到了೿我离开也正常。”r

陆励成笑起来೿“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陪你演戏?”r

“你那天不都陪我演了?我和你双赢೿不是挺好?我可以骗过麻辣烫೿你可以掩饰你受到的伤害……”r

“我没有受到伤害ǿ”r

我摆了摆手೿由得他嘴硬೿如果没受到伤害೿那天何必要在麻辣烫面前装作是我男朋友?r

“好的೿你压根就不喜欢许怜霜ǿ那你可以证明你没有受到伤害。”r

他笑着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你要辞职就辞职೿我懒得掺和ǿ不过许怜霜来问我的话೿我就实话实说೿苏蔓来MG的原因是想追宋翊೿现在宋翊被你抢跑了೿她离开也很正常。”r

“陆励成ǿ”r

“我耳朵没聋೿你不用这么大声。”r

我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我的确没有资格要求他陪我演戏。我打开车窗೿让寒风扑面೿很想大叫೿可是连大叫的力气都没有。r

陆励成忽地把车窗关上。r

我又打开。r

陆励成又把车窗关上。我还想再开೿他索性把车窗锁定。r

我用力摁按钮೿却怎么都打不开窗户೿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猛地弯下身子೿大哭起来೿“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r

宋翊೿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是麻辣烫?为什么?r

陆励成吓了一跳೿立即将车停到路边೿刚开始还想安慰我೿后来发现我胡言乱语的对象根本不是他೿沉默下来೿索性点了根烟೿静静地抽着೿由着我一个人痛哭失声。r

“圣诞节的时候೿工作那么忙೿他却特意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到纽约来看我೿只为了陪我过平安夜೿第二天又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赶回北京。平安夜的晚上೿我们在可以俯瞰曼哈顿的餐馆吃饭೿我们一起在中央公园滑冰೿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在冰上旋转೿我们一起大笑೿失衡的时候೿他为了保护我೿宁可自己摔倒。我不明白೿我一点儿都不明白೿难道真的是我会错了意?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r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陆励成将纸巾盒放在我手旁೿我抽出纸巾又擦眼泪、又擤鼻涕೿“他从没有亲口说过喜欢我೿可是೿我以为他的行动已经告诉我他的意思。他也没有说过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当做他的女朋友。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r

我一张又一张地抽出纸巾擦着眼泪೿“为什么会是麻辣烫?如果是别人೿我可以去哭、去喊೿我可以去争取、去质问೿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前我难受的时候೿可以去找麻辣烫೿她会听我唠叨೿会陪我喝酒೿会陪我难过೿会帮我想主意೿可现在我只能自己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r

一盒纸巾全部被我用完೿我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终于全部暴露。我没有风度೿没有气量೿其实೿我很介意೿我很不甘心೿我很小气೿我不是一个能理智平静、毫不失礼地处理事情的女人。r

陆励成眉宇中有浓烈的不屑೿“也许我能告诉你为什么。”r

我用纸巾压着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r

“苏蔓೿你究竟对许怜霜知道多少?”r

我闭着眼睛说:“足够让我信任她、爱护她。”r

“你知道许怜霜的父亲是谁吗?”r

“就是许怜霜的爸爸。”r

陆励成笑೿“不错ǿ还有幽默精神೿希望能继续保持。许怜霜的父亲叫许仲晋。”r

许仲晋?这名字听着可真耳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r

陆励成没有让我继续耗费脑细胞去思索೿“我们现在一直在争取的超级大客户೿中国能源垄断企业XX的第一把手೿光员工就有一百六十七万人。”r

“那又如何?这是北京ǿ掉一块招牌೿砸死十个人೿九个都是官。”r

陆励成鄙夷地问:“你到底是不是在金融圈混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能源对中国意味着什么?我这样说吧೿许仲晋的简历上೿上一次的职位是XX省的省长೿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他现任的职位比上一次的职位更有权力。”r

“什么?”我失声惊叫೿虽然北京到处都是官೿可省长级别的೿全中国都没有多少。r

陆励成唇边又浮现出熟悉的讥讽表情೿“你现在还确定你真的了解许怜霜吗?”r

我和麻辣烫认识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急速闪过。我们在网络里认识೿我们非常聊得来೿然后逐渐到现实೿一块儿逛街೿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旅游೿一块儿做一切的事情。她常常逼我请客೿说我的工资比她高。她和我一块儿在淘宝上购物೿只为了能节省一两百块钱。我对她衣橱的了解和对自己衣橱的了解程度一样೿她好看的衣服很多೿但是大牌的衣服没有೿最贵的一件是三千多块钱೿还是在我的怂恿下买的೿因为她穿上真好看。我只知道她在经济开发区的一家德资公司人力资源部门工作೿可她也只知道我在会计事务所工作೿她连我究竟是做审计还是做税务也不清楚೿因为隔行如隔山೿我懒得给她说೿她也懒得听。反正这些不影响我们一块儿探讨哪个牌子的口红好用೿哪家饭店的菜好吃。r

我和麻辣烫都在市内租房住。前年೿我爸爸劝我买了一个小单身公寓೿麻辣烫说她不想做房奴೿所以仍然继续租房住。后来北京的房价大涨೿她就更不想买房了。我没有去过麻辣烫父母的家೿不过她也没有去过我父母的家。只有一次೿妈妈进市里看我೿恰好麻辣烫也来找我೿我们三个一块儿吃了顿饭。毕竟是我们两个交朋友೿又不是和对方的父母交朋友೿所以我们从来没有询问过彼此的家庭。我的态度是:对方愿意讲೿我就听;不愿意讲೿我也不会刻意去追问。麻辣烫的态度一样೿这也正是我们可以如此投契೿成为好朋友的原因。r

从头回忆到尾೿麻辣烫并没有欺骗过我೿她只是没有说过她是高干子弟。当然೿也是我迟钝೿麻辣烫只比我大一岁೿可是每次我有困难೿都是她出手相助。我和她去西双版纳旅游೿遇到黑导游೿两人被讹诈೿困在黑酒店内೿我急得蹦蹦跳೿她笑嘻嘻地完全没回事೿后来也真的啥事没有೿那家酒店的人客客气气地把我们送出来೿我还以为是我打110起了作用;我相亲的时候碰到了无赖೿被跟踪೿被打骚扰电话೿痛苦得差点儿想逃离北京೿是她帮我搞定的೿我只知道这个人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却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消失的೿我以为是麻辣烫江湖上的朋友揍了对方一顿;我想进MG೿她帮我捏造工作经历೿不但工作单位具体೿连证人都齐全೿我以为是因为麻辣烫做人力资源೿交友广阔……r

一桩桩或大或小的事情全都浮现在脑海里೿我终于开始接受一个事实——麻辣烫的确不是普通人。r

我不知道该怒该喜೿喃喃地说:“我竟然也有幸和太子女交往。”r

陆励成深吸了口烟೿徐徐吐出烟圈೿“这也许能回答你为什么宋翊会作这样的选择。”r

我的心闷得厉害೿胃如同被人用手大力地扭着೿“能打开门吗?车厢里空气不好。”r

他解了锁೿我立即拉开车门೿跳下车೿俯在高速公路的栏杆前吐着。陆励成忙下车೿一手替我把头发挽上去೿一手帮我拉着大衣。r

我们身后೿一辆辆车急驰而过೿车灯照得我们眼前一明一暗的。r

翻江倒海地吐完೿我却没觉得五脏好受೿仍然像是被人从各个角度挤压着೿整个大脑都在嗡嗡作响。r

陆励成递给我一瓶水೿我漱了一下口೿他推我上车೿“外面太冷。”r

我不肯上车೿他说:“我不抽烟了。”r

我摇头೿“和你没关系೿给我一支烟。”r

他递给我一根೿打着火机೿另一只手替我护着火。我哆嗦着手去点烟೿点了两次都没点着。他拿过烟೿含在嘴里೿头凑在火机前深吸了一口೿将烟点燃。r

他把烟递给我。我捏着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身子打着哆嗦。他猛地把车门打开೿一把把我推到车门前೿把暖气调到最大೿对着我吹。他站在我身旁೿也点了根烟抽起来。r

我把一根烟吸完೿嗡嗡作响的脑袋总算安静了几分೿尼古丁虽然有毒೿但真是个好东西೿“再给我一根。”r

陆励成又拿了根烟೿对着自己的烟帮我点燃೿然后递给我೿“我觉得我像是带坏好学生的坏学生。”r

我吸着烟说:“不೿你是拯救我的天使。”r

他苦笑。r

他没有穿外套就下了车೿在寒风中站得久了೿身子不自禁地也有些瑟缩。r

“走吧ǿ”我咳嗽了几声೿跳上车。他替我关上门೿将烟蒂弹出去೿也上了车。r

车厢里漆黑೿外面的车灯映得我们忽明忽暗೿他看着车上的表说:“你现在应该不想回家了吧?”r

我不知道为什么೿精神竟出奇的好೿笑着说:“我们去跳舞೿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DJ打碟打得超好。”r

陆励成没回应我的提议೿从车后座提出个塑料袋೿扭亮车顶灯೿窸窸窣窣了一会儿೿拿了一把药递给我೿“先吃药。”r

我接过药೿拿过水೿将药全部吃下೿“你现在不像天使೿像我老妈。”r

他关掉车顶灯೿发动了车子。他将暖气调到最适合的温度೿打开音响೿轻柔的小提琴乐流淌出来。在如泣如诉的音乐声中೿他专注地驾驭着“牧马人”೿速度越来越快೿一直奔向夜色的尽头。r

引擎声中೿我觉得头越来越重೿问:“你给我吃的什么药?”r

“感冒药೿宁神药。”r

“你……你什么时候拿的?”r

“离开医院的时候。”r

我的眼皮有如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陆……陆励成೿你太……太可怕了ǿ”r

说完这句话೿我就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