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姐看到丈夫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心里很生气，想狠狠都说他几句，又怕伤了他的面子，就不做声了。那熟人原本不想同李地深喝酒的，他作为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愿意跟有病的人喝酒，万一喝出一个三好两歹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地深极力邀请熟人喝酒，而作为熟人或者朋友是很难拒绝的，熟人看到有沙姐在旁边劝阻，就趁机放下酒杯，说，酒这东西，喝到位即可，喝高了反而不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过几天我请你喝。熟人说完这话，站起想走，突然想到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再次坐了下来，说，对了，我忘了问了，你为什么要把店名叫做漾濞核桃销售店？李地深说，你认识李地凯吗？熟人说，云离县里的新闻人物，说不认识，你信吗？李地深说，李地凯到过漾濞，在漾濞云台山当过三年工人，我们这里的核桃就是他引种的，他的老婆也是漾濞人，名叫阿霞，她也在云台山上班，他们后来走出了云台山，但是他们都没能再次走进云台山，噢，该死的地震，造孽啊！我现在以之所以用漾濞核桃为名开店铺，既是为了感激他们，也是为了纪念他们，他们当初无意中做的事情，给老鹰跳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财富，还有茯苓和重楼，也在老鹰跳得到了推广和种植。
熟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说，难得，难得，真的很难得，他们两口子可是好人，唉，好人命不长，祸害延千年，世上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真的是说不清楚的。熟人长吁短叹了一阵，站了起来，向李地深到过别，离开了饭店。沙姐看到熟人走了，开始抱怨男人，说，看你，明明喝不得，偏偏要喝，酒就那么好喝？酒能胜得过女人？李地深说，酒可以治病，可以忘忧，还可以乱性，在酒醉中玩女人，不知道有多舒服，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消我说明白吧？我再说，你就会说我是老流氓了。沙姐说，何消我说？村里人哪个不晓得你就是老流氓！现在我老了，你可以更加放肆了。李地深说，我现在得了尿毒症，连酒都不能喝，还能做那种事情？你可别污蔑了我，说话做事得讲究原则。
沙姐意识到自己说话确实有些问题，就停了嘴，不作辨别。李地深从老婆的话语里，从老婆的目光里看出她对自己是蛮有感情的，心里感觉舒服起来，就把手伸过去，想去揽老婆的腰。沙姐闪开，说，我又不是城里的女人，你搂腰搂背干啥？神经病！李地深说，你一点儿也不浪漫，一点儿也不风流，站起来橡根树，躺下去橡根柴，晒干了橡根葱。沙姐看到男人那样子诋毁她，心里很不自在，脸上就现出了怒容，说，我是老鹰跳的女人，我不是云离城里的妖精，何况我也对得起你，你要睡着做，我就睡着，你要站着做，我就站着，你要跪着做，我就跪着，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
李地深看到老婆抗辩，心知自己说话也过于霸道了，算是伤了老婆的心，而且是毫不讲感情的伤害，就嘿嘿笑了几声，以笑声来掩饰他的无情和下流。世上有本事的人，他们总是在思考，总是在很多事情而思考，身体里的血液往脑子里窜，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上流，而没有本事的人不想思考，也不善于思考，他们身体里的血液往下窜，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下流，李地深属于下流的人，说话做事自然下流，沙姐心里明白，不想过于计较，何况李地深得了尿毒症，活在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自己又何必把事情说得过分呢！
熟人把电话打给果松平，说，我已经到医院里查过了，李地深没有到云离县医院里住院，而是在城里开店卖核桃，我估计是他没有钱了，你想啊，他虽然当了多年的村主任，但是他平时很大方，又舍得为女人花钱，再加上要养大三个孩子，给三个孩子成家，他还能有钱么？唉，当了多年的村主任，到头来连自己的病都医不起，说起来也是可怜！政府总该为他们考虑考虑才是。
果松平得知李地深有病但是他没有去医院，是因为身上没有钱，就把这情况告诉了朱进成，说，看在他当了多年村主任的份上，我们把他送进县医院医治几个疗程吧？朱进成说，我虽然是书记，但是被人尊重的鹊是你，我充其量只是个摆设，充其量只是一个影子，何况我即将到城里去上班了，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就你说了算，就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吧，我不掺合就是。
果松平把事情告诉给朱进成，而不是向朱进成汇报，原本就带有欺负你没商量的意思，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告诉朱进成，充其量也只是走走程序而已，朱进成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是他不想为此而怪罪果松平。在官场上，官员之间是要互相保留面子的，心里明白的事情就不要说破，意会比明说更为重要，朱进成保留了果松平的面子，他自己也落得尊重下属的好名声，有这些方面的好处，朱进成自然会把握好，利用好。
果松平说，现在时间不早了，书记，走，到我家吃晚饭，我请你吃两样菜，请你吃两样你想也想不到的菜。朱进成来瓦平乡上班时没有带家眷，现在看见果松平邀请，很真诚的样子，满口答应，说，我手里有两瓶茅台，等会儿我拿过来，还有，我想叫计生办主任也过来，行吗？计生办主任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皮肤很白，水灵灵的，她的丈夫是个军官，据说在二炮，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果松平说，人家可是一个军人家属，你是不能打她主意的，小心人家用导弹来打你。朱进成说，你想歪了，我就是再没有水平，就是再没有法律知识，但是破坏军婚罪还是晓得的，我叫她过来，主要还是谈谈工作问题，据可靠消息，她的丈夫很快就要调回县武装部，按照他的级别，调回县里，不是当部长就是当政委，县里开会时坐主席台，夫荣妻贵，老婆自然也会调离瓦平乡，到县计生局上班，我们今后用得着他们两口子，预知今后的事情，有百利而无不利。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朱进成拎着两瓶茅台走了进来，瓦平第二骚接过，满脸虔诚的样子，说，客气，书记太客气了，来家里是看得起我们，你又何必提东西呢！朱进成还在云离县城上班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果松平的，晓得他为了娶瓦平第二骚，不仅休了自己的原配，还把自己的原配给了弟弟做老婆，算是创造了瓦平乡神话。瓦平第二骚长相不错，有现代郭美美的身材，有现代刘紫玲的眼神，朱进成明白，像这样的女人，最好是跟她保持相应的距离，免得吃亏，就跟瓦平第二骚保持了距离。
过了一会儿，计生办主任也走了进来，果松平给他们端来了两杯核桃蜂蜜茶，两人喝过，大赞味道纯正，清新宜人，说，是什么茶？果松平说，是漾濞核桃蜂蜜茶，是李地凯教村民做的，可惜，他们两口子都在地震中死了。计生办主任说，这叫睹物思人，看到他们留下的东西，心里自然伤感。吃晚饭时，果松平端上来一盘油炸核桃，果松平吃了几块，说，好香，好香。果松平说，李地凯从漾濞回来，不仅带回来核桃树，还带来了茯苓种子，他不仅教会了村民核桃嫁接技术，还教会了村民茯苓种植技术，老鹰跳村民正在享受他们带来的成果，而他们却长眠在地下了。计生办主任说，早晓得李地凯这样好，我应该做了他的情人，也好有漾濞核桃吃，朱进成说，你想叫李地凯犯破坏军婚罪啊！什么人都可以红杏出墙，唯独你不能，就是想出墙，也不会有人要，趁早收起你的邪念。
计生办主任媚媚地笑了笑，说，今晚我就进了你的被窝，让你知道我的深浅，看看我到底有多骚。朱进成说，莫说，快把这话收起，坏了我的名声，以后找你老公帮忙，都未必能有效果。果松平想的是瓦平乡党委书记位置，巴不得朱进成早点进城里，说，书记说得有理，看在我们同在一个战壕干了几年的份上，能帮忙尽量帮忙。计生办主任说，只怕帮也是白帮，。计生办主任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帮了忙未必有效果，而是帮了忙人家未必会感激，得不到实惠。朱进成是何等聪明的人，听话听音，早已明白计生办主任的话中含义，说，世上没有白帮忙的事情，主任只管吹枕边风就是。
过了几天，果松平亲自前往云离县，找到县卫生局长，把李地深的情况说了，请卫生局长照顾，尽可能给予公款治疗，卫生局长说，这样子不好吧？按照县里文件规定，他不在公款医疗范围之内。果松平说，文件是死的，****是驼的，你不会变通一下吗？看见卫生局长不爽快，果松平欲擒故纵，说，是在为难，我不勉强，我这就去找胡不停，请他那主意。听果松平说去赵县委副书记，卫生局长晓得胡不停是从瓦平乡起家的，晓得他跟胡不停关系和潮湿，已经潮湿得起了青苔，硬抗下去，肯定会吃亏，说，这样吧，前几天死了一个副局长，是我的亲戚，估计还没来得及消户口，就让李地深用他的名字住院吧？果松平拍拍卫生局长的肩膀，说，连死人的派上用场了，用心良苦，我还能说什么呢？晚上我请客。卫生局长说，客气，客气，我马上要到地区开会，据说在什么地方流传伤寒，又说什么地方爆发了鼠疫，叫我们到地区紧急开会，吃多了撑的，有事打个电话不就得了？非得前去开会不可，浪费国家钱财，半点儿也不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