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所长叫李天扬和姚燕姿坐在小车后排，发动了车子，李天扬说，还有他们两个，叫他们跟我们一起走吧？户籍所长脸上现出不屑的神情，说，他们骑单车，何况路程又不远，没有必要坐车。
李天扬和姚燕姿不便做声，就噤了口。饭店距离云离县约三公里，李天扬和姚燕姿到达饭店时，所里的职工大都已经到场。他们有的在说笑，有的在吃瓜子，有的在喝茶，他们看到所长带领客人来到，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户籍所里有几个姑娘，几个姑娘见到姚燕姿，客气得很，赶紧给她倒茶喝，叫她吃瓜子。
众人在饭店里打牌玩耍，所长问李天扬，说，你跟我们打牌？李天扬说，我陪燕姿到四周走走，看看风景。所长不便介入他们的两人世界，说，那好，你们去玩吧？十点钟准时吃饭。姚燕姿是古多县人，古多县距离云离县虽然不是很远，但是对牌的玩法却有些不同，何况初次跟人家在一起，互相不了解，不想打牌，李天扬心里明白，说出来的话正合她的意，两人便起身朝饭店外边走去。
云离河如C形通过云离县城，县城四周是连绵不断的矮山，矮山背面是连绵不断的高山看上去，重重叠叠的，目力所及的山上，隐约露出一个个山村，隐约露出了山村里的房屋，整个儿显得寂寥和寂静。姚燕姿搂着李天扬的胳膊，来到云离河边，坐在一片草地上。河对岸是村庄，其情形跟其它地方基本相似。河水很清澈，近处浅滩下，鹅卵石清晰可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忙，直逼人的眼睛。
姚燕姿心里有几乎惊喜，也有几分歉意，姚燕姿从古多县来到云离县，不仅得到了爱情，而且把爱情延伸到了古多县，然而姚燕姿心里又有些歉意，总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过分。姚燕姿原来想到的只是得到爱情，她并没有想到李天扬愿意离开云离县，离开他的两个母亲，而他的两位母亲竟然同意儿子去古多县，这是怎样的境界啊！
姚燕姿扪心自问，到底觉得无论是李天扬还是他的两位母亲，都是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是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姚燕姿把目光从河里收了回来，说，天扬，你真好，你的两个妈妈真好，她们没有考虑自己老了怎么办，而是在考虑我爸妈老了怎么办？她们愿意让去古多县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我对她们的谢意。
李天扬说，我的两个妈妈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她们首先想到的是你，她们希望我能守在你的身边，全心全意为你服务，她们其次想到的是你爸妈，想到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想到如果你离开了他们，他们是会伤心的。姚燕姿说，我总以为人是自私的，但是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让我颠覆了这种思想，看到了人性的伟大，所以，我在离开老鹰跳的时候，我想向妈保证会给你全部的爱，但是这话说出来又觉得有些腻人，到底没有说出口，现在想起来，心里挺后悔的，天扬，我是不是口舌很笨？我是不是性格有点腼腆？你如果发现我很笨又有些腼腆，你还会像以前那样来爱我吗？
李天扬说，在男人眼里，女人最好是笨蛋些的好，女人如果过于精明，就会造成妻管严的格局，在外人眼里就没有位置，没有尊严，所以，发现你很笨又腼腆，我不但会爱你，而且还会增加几分爱你的感情。姚燕姿说，到时候你又会嫌弃我笨，说我是一头母猪，跟我闹离婚。李天扬说，我为什么要说你是母猪呢？说你是母猪岂不是骂我自己是公猪？我才不会跟你闹离婚，我要把你当做我身上的宝贝，我身上的宝贝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而且她对我身上的宝贝还特别在意。
姚燕姿听到这话，顿时羞红了脸，说，天扬，你真流氓，这话也是随便能说的？我跟你说，说话做事要谨慎，要思考了再思考，不然会伤及到我的感情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把那东西当宝贝难道还要别的女人来当宝贝？我不爱那宝贝难道要别的女人来爱不成？天扬，你看看，我刚才还在骂你是流氓，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已经流氓了，甚至比你都要流氓了，两口子之间真的是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恪守，真的是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掩藏了，想起来都是悲哀。
李天扬说，如果你想保守秘密，大可以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子人家就不知道你的秘密了，不对，我听人说人死了之后是要被人脱了衣服去洗澡的，到时候啊，身上的秘密还是被人家知道的，所以迟早都是被人知道，还不如早些被人知道。姚燕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与其把自己身上的秘密给人家看，还不如先给自己心爱的人看，谁是我心爱的人呢？李天扬，那个跳进河里救我性命的男人！天扬，你对我身上的秘密感兴趣么？你喜欢我身上的秘密么？
李天扬没有回答姚燕姿的问话，因为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天扬的嘴贴上了姚燕姿的嘴，谁又能在这种情境里说出话来呢？李天扬把嘴从姚燕姿的嘴边抽开，他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说，我们赶紧去饭店吧？叫人家等我们，有点儿不礼貌。姚燕姿也是讲道理的人，她也不想让人家等他们，就点了点头，两人相偎相依，离开了云离河边，向饭店走去。
两人来到饭店，刚好赶上饭菜上桌，时机把握得相当好。户籍所长叫两人上桌，说，各位同事，各位朋友，我现在向你们隆重介绍姚姑娘，姚姑娘是古多县漾濞饭店老板的女儿，她父亲青年有为，在云台山上工作才几年，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主意我说的话，云台山办公室主任是副科级干部，姚姑娘的父亲走出云台山回到古多县，先是在一所高级中学里教书，然后到县里任文联副主席兼作协主席，是个了不得人？从姚姑娘父亲的经历和成就来看，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金子在什么地方都是可以发光的，我们现在虽然在户籍所里上班，看起来不是很显眼，但是并不等于今后不显眼，兴许我们所里会出一个大干部也不一定，什么事情都是人做出来，包括升官。
姚燕姿说，所长，连我都不知道我爸的具体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户籍所长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山人自有门道，各位朋友，我现在接着介绍天扬，天扬的父亲也是走进云台山又走出了云台山的，你们知道吗？前些年县里宣传了无数天的李地凯就是天扬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云离县的新闻人物，他的英雄事迹感天地泣鬼神，指引我们朝着正确的道路大踏步前进。
李天扬看到户籍所长把他父亲抬到如此高的程度，心里既是惶恐又是不安，说，所长，我父亲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而且都是很平凡的事情，你这样子说，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户籍所长意犹未尽，说，天扬来到我们所里，工作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我们所里做了大量工作，为促进所里工作走上新台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们不会忘记了他，云离县人民更是不会忘记了他。户籍所长只管说话，李天扬心里倒是难受，他在户籍所里没有上过几天班，却像念悼词似的被户籍所长歌功颂德，心里不好受，姚燕姿却是另外的心态，仿佛吃了蜜糖，心里甜滋滋的，她用欣赏而又柔媚的眼光看着李天扬，不时地点头，认可了户籍所长的致辞。
户籍所长说了一通，说，现在请天扬说几句。李天扬几乎没有在正规场所里说过话，现在是干叶子上架，不说几句肯定不行，就大起了胆子，说，各位领导，我来所里上班时间不长，不知道各位的深浅，不知道该怎样说话，现在我和燕姿就要离开云离县了，我向各位保证，等到你们到了古多县，我请你们吃饭，请你们吃漾濞特色菜。李天扬说完话，在座的人大笑起来，有几个女的还笑出了眼泪，姚燕姿拉了拉李天扬的衣服，叫他坐下，说，天扬，真看不出有这么大的能量，来所里才几天，就像知道人家的深浅，不过，我还是很欣赏你说话的，至少是说出了是在话，比方说你当着大家的面叫我燕姿，就是间接地告诉大家我已经做了你的老婆。
接下去是喝酒吃饭，李天扬有点难以应付，姚燕姿家是开饭店的，她见过食客吃饭的情景，应付起来的心用手，分寸把握得很好，等到饭局结束，两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中上了车，户籍所长发动了车子，向云离县方向驶去。
姚燕带着李天扬回到家里，因为事先已经知道他们要回来，知道他们回来的大致时间，姚字据准备工作做得很周到，等到三人到家，很快就上桌吃饭。户籍所长是私下里用公家的车，不敢耽搁，吃过晚饭，即刻开车回云离县。
吃过晚饭，姚燕姿叫李天扬住自己的房子，梅书依看见，把姚燕姿拉到身边，轻声说，你把自己的房间叫他睡，这怎么可以？姚燕姿说，我们睡一个房间。听到这话，梅书依大为惊讶，说，这不行吧？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跟男人睡？姚燕姿说，我去了云离县那么多天，我还能保持姑娘的原貌么？妈，我跟你说，我已经做了天扬的老婆了，我再也不是一个姑娘身了。
梅书依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心里倒也平静，笑着说，都是我平时过于宠爱你，把你给宠坏了，胆子比天还要大，如果因此吃了亏，看你不后悔才怪！姚燕姿说，我这样做，都是妈教的，世上只有妈妈好，世上有怎样的妈妈就有怎样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