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不是老夫不想打开堡门迎你们进来，实在是不能啊……就在乡亲们齐聚堡门前那一刻，一伙贼子从堡后的土山拽绳冒雨而下进入了内堡，那时，顾家的几个族老恰好在顾家祠堂议事，这才在大雨里发现了贼子踪影，发出了警讯，可惜的是，几位族老全都惨死在贼子刀下……”
吊桥上，廖士元老泪纵横、悲痛不已。
为何不打断那厮？
任由那老匹夫表演？
人群中，廖小七瞧着沉默不语的顾寻，心急如焚。
眼看堡外的众人就要被廖士元的言语蛊惑，当初，使得大伙儿齐聚于此的怒火已然消散，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向廖士元兴师问罪的念头。
如此，自己先前那番鼓动不就成了无用功？
在廖小七看来，摆在顾寻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自然是出言打断廖士元的话，不管对方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只是要求立刻进堡。那些马贼若是会飞，真的拽着绳索从后山的悬崖峭壁跳了下来，本方自然无话可说。若这一切只是廖士元老匹夫编造出来的，这会儿，多半还有人在堡内做假，做出和贼子厮杀的痕迹等等。所以，务必要求立刻进堡，或许能够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拆穿那厮的谎言。
老匹夫还真是心狠啊！
为了制造内堡被贼子攻打的谎言，竟然将顾家的几个族老全部干掉了。当然，这一招虽然狠毒，却算不得高招。要知道，顾家没有了那些族老，所有的顾家人就只能够团结在顾寻身边，再也没人能够将其压制。
看来，老匹夫是走投无路了，逼不得已因此思虑不周。
不过，那些贼子进入堡内是要杀人的，不杀姓顾的，难道要姓廖的牺牲？
既然老匹夫如此狠毒，顾寻也应该狠下心来才对。
这个世道，唯有心狠才能活下去。
在廖小七看来，顾寻的第二个选择很简单，抽出腰间的横刀向那老匹夫砍去……廖士元认为乡亲们不敢把他怎么样，他却忘记了一点，那就是顾寻不需要那些乡亲帮忙也能够将他干掉。
别看望楼上和堡门前有几十个庄客压阵，他们能和半边云所率领的马贼们相比？断断是比不上的，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一刀砍死廖士元，再冲上去杀掉廖昌斌以及廖家主事的那几位，其他人唯有放下武器投降。
之后，让半边云背上这个黑锅便是了。
诚然，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干掉对方，这个消息迟早要传到郡城的廖昌杰耳中。
那又如何？
在这之前，顾寻完全可以带着几个亲信手下潜入郡城滑台，然后，趁廖昌杰不备将其刺杀，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如此，廖家也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只要顾寻在顾家堡不打出反旗，只要照常上缴赋税，那些衙门里面的大老爷才不会管在这穷乡僻壤发生的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官场法则。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官府会派兵前来征讨，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首先，若是派来的兵力不强，如果不出动鹰扬府的甲士，只是一些郡兵和衙役的话，只要派上百青壮守住二道梁，保管那些家伙一步也无法前进。
和马贼们的战力相比，所谓郡兵和衙役弱爆了。
当然，要是官府出动鹰扬府的甲士，采用水路齐头并进的战法，顾家堡多半守不住。
然而，没有必要非要死守顾家堡啊，在这之前，完全可以将大部分老弱转移到瓦岗山，有着顾家堡的财力和人力支持，开发一个能够容纳上千人的山谷完全没有问题，只要退入大山之中，官兵也就没奈何了。
当然，这里面恐怕有很多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不过，在这个世道，几乎没人能够随心所欲。
所谓裹挟就是如此！
顾寻完全可以杀了廖士元，然后，裹挟众人使得大伙儿不得不站在他的旗帜下。
“那时，贼子们正想杀出内堡、打开堡门、放下吊桥，然后杀出去与外面的马贼里应外合，在那种情况下，老夫又岂敢打开堡门放乡亲们入内，若真要那样做，岂不是平白害了大伙儿的性命？”
吊桥上，廖士元言辞恳切。
顾寻仍然没有说话，没有打断廖士元的述说。
廖小七在人群中急不可耐，恨不得是自己站在吊桥上。他心里很清楚，要是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咬死廖士元，要是对方能够缓过气来，顾寻就不可能控制整个顾家堡了，就算让他掌控了整个顾氏那有如何？
顾氏的力量和廖氏相比，终究是弱了不少。
“那伙贼子甚是了得，他们暴露之后被堡丁赶到了一个院子里，然后一直负隅顽抗，让我们没有法子，幸好雨停了，这才堆上柴禾一把火将那些家伙烧死……”
好算计！
一把火也就什么都没了！
廖小七冷笑了一声，瞧了瞧周围的人，那些人脸上露出的表情让他唯有苦笑，每个人都把廖士元的表演当真了。
这个时候，他有着一败涂地的感觉。
“廖世伯，二郎我想入堡，可否？”
此时，顾寻终于说话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非常彬彬有礼的那种，这种态度不仅出乎廖小七的预料，也让对面的廖士元颇为诧异。
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廖士元干笑两声。
“顾二郎，你是顾家堡的人，完全可以自由进出，无须询问老夫啊！”
顾寻没有答话，他回过身，望着堡外的众人，神情平淡地说道。
“各位乡亲，二郎要进堡去悼念各位族老，大伙儿，意下如何？”
“同往！”
“我的太爷啊！”
有人声嘶力竭地嚎了起来，堡内这些人，姓顾的占了绝大多数，很多人和顾家的族老沾亲带故，有些还是嫡系子孙，听到亲人不幸去世的消息，一个个哀嚎不已，哭声直冲云霄。
廖士元走在顾寻前面，像是一个迎客的管事。
那些庄客仍然如临大敌，他们不曾放下手中的武器，望楼上的那些人亦是如此，一个个死死地盯着顾寻，就像他是一头猛虎。
人们鱼贯着上了吊桥，人群中，不时响起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