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幸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义。那一晚，羊湖夜空的星星特别亮，郡主伸出手拦车，两辆卡车缓缓停在她面前时，她觉得：幸福，就是在你最绝望的时刻，突然获得了你最需要的东西。
黑猫在山上喊找到了露营地，爱妃喊前方发现了废弃的牧屋，郡主兴奋地喊有车，她想像他们证明她的坚持没有错。
爱妃和黑猫高兴地各方跑来，郡主和龟壳率先上了第一辆车，爱妃和腿腿上了第二辆车。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总会有车来的！”郡主自豪道，边不停地谢藏族司机。
“你这是在赌博，万一没车来，我们真的要挨冻受饿一晚了！”龟壳道。
“直觉，直觉告诉我他会来！”郡主冲司机眨了眨眼。
车已经向前行驶了好久，郡主从后视镜看到黑猫在孤独地行走。她吓了一跳，急忙让司机停车。
她打开车门跳下去，拼命地喊：“黑猫，这里，这里！”
黑猫大步跑过来看了看，失望地说：“坐不开，只能拉两个人，司机不敢超载。你们先走，我有帐蓬，有柴禾。”
“这怎么可以？”郡主后悔刚才自己不该抢先上车，黑猫一定以为他被抛弃了。
她利落地攀上高高的卡车，乞求司机可不可以挤挤再带一个人。司机点了点头。
龟壳脱了鞋缩在司机休息的窄小空间，郡主再一次被他的脚臭熏高反。
郡主想在浪卡子停留一天，去转桑丁寺，但其他人对转寺毫无兴致。她也没有坚持，几人找了一家四川人开的饭店简单地点了菜几个一顿狼吞虎咽，又找了家简单的招待所住下。
迷迷糊糊中，黑猫听着郡主悄然起身，开门离去，他睁开眼，外面漆黑一片。
等到众人醒来不见了郡主，黑猫猜测说她一定是去了桑丁寺。
“不可能吧？”爱妃道：“我昨天上网查了一下，桑丁寺距县城还有段距离呢，往返最快也要三个小时。”
“她一定是去了！怕耽误我们的时间，摸黑去的，”黑猫道。
龟壳轻叹一声摇摇头，默默地串着郡主的碧玺佛珠。郡主对他说过在西藏转寺院会上瘾，说不上什么证悟，她就是看着心里特平静。她特别喜欢转那些转经筒，它们是有生命地旋转，她每次看到经筒上的六字真言内心就会一片空明。
他欣慰地笑了，郡主不知不觉中仿佛懂得了退让，她不再坚持他人一定要与她同行，这也许不能算是瞬间的证悟。
几人吃完午餐接到郡主的电话，她说她在公路上等他们。
雪山之下，黑猫远远地看着郡主手摇转经筒立在空寂的苍穹之下。她满足地笑着，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心愿。这个笑容龟壳很熟悉，他在布宫遇见转经的她时也是这样的笑容。她越来越像一个藏地的信徒。
“你这么虔诚下辈子肯定能投生到西藏！”爱妃趣道。
没有人追问她如何杀了她的战友，没有人觉得她摇转经筒的手沾满血腥。龟壳将串好的佛珠递给她，她灿然一笑接过。
“我们要去爬卡若拉冰川吗？”腿腿问。
“这个，”黑猫看了看面如土色的龟壳笑道：“有机会的！”
如他所料，搭车去江孜比去浪卡子更艰难。他们在濛濛细雨中走了十多公里，呼啸而过的车，屈指可数。
一辆电动车停了下来，爱妃狂笑黑猫饥不择食。
“让龟壳走，能走多远是多远！”黑猫果断道。
这次龟壳没有谦让，能走多远是多远，就像他的生命，能走多远是多远。
“我觉得到江孜，还是让龟壳坐班车回拉萨吧！”郡主道：“他很痛苦，这一路他总是不情愿地前进，这样，毫无意义。”
众人点点头，爱妃死皮赖脸不停地往郡主身边凑，一会儿揪着她的小辫子，一会儿头蹭上她的肩。
“嘿！你每拜一个寺庙是不是觉得罪孽在减轻？”
“没有，会让我的心越来越光明。”
“难道你心里很阴暗？”
“至少不再觉得整个世界都辜负了你！”
“怎么说？”
“比如，一些人在不停地指责政府怎么怎么着。这种行为就像你没资格骂自己的亲妈，我们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包容，对母亲的包容并不是耻辱和逆来顺受。抱怨指责之前，先想想你对这个社会做过什么。”
“那你还觉得对不起他吗？”
“谁？”
“那个，死去的，”
“心也和这个天气一样，一面晴空，一面阴雨，”她望着远处蓝天下的村庄。
“你不是信命信缘吗？为什么不用因果去解释他的死去？”爱妃问。
“索南江措告诉过我，不要轻易做选择，谁做选择就要去承担选择后的果报，”郡主道：“我不知道是他的因，还是果。”
黑猫拦一下卡车，直抵江孜，他招呼着郡主和腿腿先上。
郡主知道自己该留下和黑猫一起等待，让腿腿和爱妃先走，一男一女是搭车的黄金组合。
但是她，不知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她拉着腿腿上了车，看着黑猫和爱妃落寞地在路上走。
再往前走，她看到龟壳站在马路边撒尿，她的心告诉她她应该下车换龟壳这个弱者上车，但她仍然没有这么做。
车到了卡若拉冰川，司机好心停车让她们拍照。她在担心着三个男人有没有搭上车，她开始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留下与黑猫一起面对，没有换上龟壳，她在怕什么？
腿腿还是一派无忧无虑的样子忙拍照，郡主的内心不停地自责，她狠狠地一拳打在冰川下的石头上，血水蹭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