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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转经无归


没有人会走到终点。这是黑猫对郡主说过的话。如今这句话不是一步步地应验,而是走在路上不知不觉他们的终点已不再是最初的终点。

黑猫和腿腿走了,青蛇在等龟壳,龟壳不知去向。最有可能走到珠峰的爱妃突然决定留下转完冈拉没转完的1000多圈经。郡主背着行囊继续前行,去100多公里外的萨迦。她现在,十分坚定地确信,她一定会到萨迦。她永远不会改变她最初的终点。

爱妃向她坦白了他偷供养钱的事实,一切都是为了抵达梦想中的珠峰。而今,在距珠峰仅400公里的地方,他放弃了。他要去转经,送白玛回家,与终点背道而驰。

“就像我们写一个故事,总是喜欢预设好了结局,写着写着,结局就不一样了。珠峰是我的结局,不是终点,”爱妃对郡主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想要的东西,比如梦想,,甚至不择手段的得到。像转经一样,我们追求的终点,转了一圈,其实是我们的原点。只是人生的终点不像转经一样走了可以回去,就像我们永远回不去的童年。这世上,有太多,比梦想更重要的东西。”

郡主路上碰到一独自行走要去樟木的姑娘,遇到郡主后便要和她一起去萨迦。郡主微微一笑,不悲不喜。她不再孤独,即使自己,也有足够的勇气走到萨迦。

两人坐上了一辆去定日的车,车到了萨迦大桥,郡主下车,那姑娘一脸的抱歉:“不好意思,我还是决定去定日,去樟木进尼泊尔。”

郡主挥手和她作别。她想起龟壳的话:“无论到哪里,要和合适的人在一起。”

她站在通往萨迦的路上继续等车,一辆拉满青稞草的农用拖拉机缓缓驶来,她招手,像训练时一样手脚敏捷地攀上草垛。迎着风向远方雪山环绕的萨迦圣地驶去。

青蛇打电话来高兴地说她等到了龟壳,他并没有回拉萨。她说是离弦差点害了龟壳和赤箭,幸亏被牧民发现捡回一条命。

天下起了雨,郡主搭了一程又一程的拖拉机,在泥泞的土路颠簸。她浑身湿透仍旧目光坚定地望着萨迦方向,从踏进藏地的第一天,她一直在享受佛风教雨的洗礼。

清冷破败,仿佛经过劫后重生的后藏小城——萨迦,这个几乎不被游人关注的萨迦圣地,迎接她的,只是零星的几只人影,和孤独的流浪狗。连店铺都因人烟稀少门庭冷落懒得放藏歌招徕生意。

她住进简陋的旅馆,门拴破得无法划上,停电,清水要自己去百米外旅馆空地上的压水井边背来。

她背来水,洗去一路风尘,用巴掌大的镜子照着自己。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敢看自己的脸了。镜中的她,更黑更沧桑,但目光变得清澈坚定,甚至有些白玛的纯真。

她向老板要了一壶酥油茶,又特意加了些盐。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电视,她静静地坐在藏式桌子前一口一品呷着酥油茶瞪着黑夜等待入眠。她开妈,喜欢上了酥油茶的味道。

清晨,她起床去朝拜萨迦南寺,经过门口长长的******,进了大殿一年轻的喇嘛热情地带她参观。

“为什么吉祥天母要做忿怒像?为什么护法像都面目狰狞更像魔鬼?这仿佛悖离了佛的慈眉善目,”她问着一路无法解答的疑惑。这疑惑也是爱妃的。

“这些护法就像我们国家的将军,承担保家卫国的使命。对敌人不凶对恶魔不厉怎么守护一方百姓?”小喇嘛笑道:“佛法并不是不让你去斗争,关键你的心为什么要去争斗。当年莲花生大师入藏,藏地群魔阻碍佛法弘扬,莲师便以高深法力慑服群魔,后来他们还皈依佛法,并成了护法神。”

“那么说,并不能所有人都施以仁,”她喃喃自语:“我只是在借着仁的名义逃避。”

她走进佛殿后的慧海经山,望着幽暗光线下或整齐摆放或突出经阁的高拔经书墙,即将破茧而出的心房豁地被一股光明的力量冲开,如经过冬雪孕育多年的寒梅,悄然怒放。

她长跪在经书阁,叩头饮泣。

她在萨迦住了两天,最后一天去朝拜北寺的时候在一处隐蔽的佛堂里遇见了离弦。他正将大把大把的钞票塞进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喇嘛怀里。

老喇嘛起身在佛像前拿了一盒牛奶递给他:“喝吧!”

“不,不不!”离弦吓得急忙跪地:“不敢动佛祖的东西,请饶恕我!”

“佛祖让你喝,”老喇嘛笑着:“不会要你命。”

离弦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老喇嘛。

“我有罪!”他磕头如捣蒜。

他抬起头看到了郡主,颓然倒在地上,绝望地大笑。

他慢慢到郡主面前,双手合十:“我记得龟壳说你是警察。警察同志,我自守。”

郡主冷冷地看看他,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有点发黄的报纸,那是龟壳家乡的晚报,头版上赫然登着他曾经意气风发的照片:商界传奇何平深夜醉酒失足坠楼身亡。

郡主带着离弦下山,走过冲曲河上的桥,离弦长久凝视着奔流的河水。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他老泪纵横:“告诉赤箭,我爱她。让她回内地找个平凡的人嫁了吧。”

郡主走到公安局出示自己的特警证,将离弦交给当地公安人员后出了萨迦县城,坐了一辆拖拉机来到萨迦大桥,等待搭车时她掏出手机查看新闻。

“珠峰遭遇百年不遇大雪,83名游客被困。”她看着这条消息陷入沉思。

她走上了318国道,望了望通往珠峰大本营的路标指示牌,稍作犹豫,便毅然转身向日喀则方向走去。

她举手搭车。一辆越野停在她面前。

“哟,四爷!”她惊喜地叫道。

“走,回家,郡主!”四爷拍手唱着:“何日君再来?”

熟悉的拉萨河特大桥,熟悉的布达拉宫,熟悉的大昭寺川流不息的转经人,熟悉的八廓街内豪放藏歌及叫卖声。

郡主甩开脚步向八廓街内走着,铃铛声在诵经人群中悦动。她手里转着冈拉的牛皮转经筒,仰起笑容看着转经人。

她站在疯人院门口,一切仿佛回到了那天出发时的情景,天真的腿腿,傲慢的爱妃,忧郁的龟壳,冷酷的黑猫。

她一笑,走向总台。

“407,一个人,30行吗?”

她瞄了一眼大厅的台球案,只有两个人在打台球,没有看客,清冷异常。他们,都回家了。

她一口气奔到四楼,享受着心脏骤停的窒息,快到407时放缓了脚步,捂住鼻子,轻轻地推开门。

房内静悄悄的,她看到龟壳的儿子——那只花猫半蹲着坐在龟壳的床位上,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又失望地闭上。

夜晚,宇拓路,零星的几个摊位在喊着甩货回家的内地青年男女们,她很怀念那一天,和青蛇叫卖的日子。

她订好了三天后去西安的车,她还在等一个人。第二天天还未亮,她来到布达拉宫转经,又跑去大昭寺,望着此起彼伏磕长头的信徒她深呼一口气,虔诚地双手合十高举头顶,五体投地拥抱尘埃磕下第一个等身长头。

她的脸贴着地,嘴里发出深深的叹息:

唵嘛呢叭咪吽

起身,她再一次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