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１０秒钟的绚烂

“谁说爱情总是美好的？美好是要付出代价的೿普通人有多少人能代得起这种代价。就像整容೿整得越美೿冒的风险越大……整着整着೿就忘了自己的真面目了。”r

她说这番话೿像个看透世事的哲学家೿不再像患了公主病的少女。r

我赞同她的话。真实的爱情೿总是美好与残酷同行೿世人总是看到美好೿对残酷视而不见。越沉迷于美好೿越被残酷侵蚀。r

她手顿了一下೿把脸挨到我面前೿认真地问：“你是奥赛罗吗？”r

我不知道೿也许೿我完全可能成为奥赛罗೿假如飞飞在我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我也许会渴望和他死在一起೿就此永远不分离。r

没过多久೿我的妆就化好了೿她看着我说：“这样的你೿都快连我都会喜欢了೿何况顷城。”r

我没看镜子೿转身出去。r

这次೿我没敢靠近舞台೿顷城的耀眼与温柔೿让我望而却步。r

然而೿很快又到出场时间了೿上场时೿帘幕是关着的。r

幽暗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我潜行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坐到湖边的树下೿等待王子赴约。也许是舞台的布景和灯光效果太美妙太真实೿我又忘了自己是谁೿回到了１６岁。r

当月光缓缓升起೿我听到了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王子来了೿我的心೿跳了。r

于是೿我就那么自然地转头೿对王子嫣然一笑。r

画外音响起：“在经历了漫长的思念煎熬之后೿苔丝狄蒙娜王子终于打动了奥赛罗的芳心೿在这个安静美丽的夜晚೿他们开始了美妙甜蜜的约会……”r

“月光”慢慢黯淡೿帘幕缓缓合上೿第二幕结束了。r

我继续迅速地逃掉೿我不想看到顷城的表情೿也不想让他看到不像自己的自己。r

太可怕了ǿ他怎么可以深情到连月光都为之脸红೿温柔到连春水都会为之羞怯೿这要我如何抵挡。我的本性೿几乎在那一刻೿被抹杀。r

当我坐在化妆室里时೿我又看到了自己眼里更深的忧郁和恐惧෿෿第三幕里的婚戏೿我是否能够平静地和顷城对视？r

那里还有一场吻戏೿虽然只是做做样子……r

我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我几乎想掩面೿还好予希和沙绮都进来了。r

这是很诡异的画面೿两个堪称绝色和情敌的女孩೿在帮另一个情敌打扮。她们一个帮我穿衣೿一个帮我化妆೿三人互不说话೿互不正视೿仿佛各不相干。一片死寂。r

穿婚纱೿重新化妆೿还有发型首饰೿全部要换过来೿那是一项相当浩大的工程。我想我大概能感受得到她们的心情೿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沉默。这是一场心灵的煎熬。r

多么美丽的婚纱。r

她们的心里一定激荡不已೿这件婚纱一定刺激了她们的少女之心೿她们既是情场劲敌೿又是同病相怜。她们所渴望的೿不是给情敌打扮೿而是成为婚纱的主人೿哪怕只是演戏。r

我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她们如此认真೿就像自己就是新婚೿她们在给自己打扮。r

有那么一刹那೿我想笑೿但我不可能笑得出来೿因为೿最可笑的那个人೿其实是我。r

她们之所以在这里侍候我೿我看起来之所以像个女王೿全由顷城给予೿廉价而无用。r

终于完成了೿我看向镜中的自己೿即使冷漠如我೿也有刹那的惊艳。r

沙绮和予希也在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既想哭೿又想笑。r

更浓重的沉默೿弥漫在更衣室里೿我神游天外。r

“咚咚咚”೿有人敲门：“准备好了吗？第三幕快结束了。”r

我提起裙摆೿抬起下巴೿像一个女王一样走出去。r

我是多么地害怕镜子里的自己೿那抵死束缚的女人味೿似乎全都要回来了。r

那个穿着婚纱云髻高挽的女子೿绝对不是那个行尸走肉的丛琳ǿr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ǿ我不知道原来那个我到底哪里去了ǿr

我呢೿我在哪里？我去了哪里？我是如此的惶然。r

帘幕拉上了೿演员们迅速归位೿我要摆好走上圣坛的姿势。r

顷城෿෿我一抬头೿就惊恐地看到了顷城೿他站在圣坛前೿白袍如雪೿宛如白莲೿不像尘世中人෿෿我要与他面对面结婚？多么可怕的事情。r

“所有演员归位ǿ”导演在喊了。r

我不敢多看他一眼೿迅速跑到舞台前方中部೿背对观众೿摆出一个傲然挺拔的姿势。奥赛罗是骄傲的೿即使将自己托付他人೿也不会失却自己的尊严。r

“就这样别动೿开始第三幕最后一场戏෿෿”导演发出指令。r

帘幕缓缓拉开೿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舞台上的灯光也慢慢提亮。r

我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低低的惊叹声೿像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兽೿欲吞噬最初的我。r

而眼前的华丽೿更让我颤然一抖෿෿如此神圣高洁೿我怎么可以这样站在上帝的面前？r

可即使如此害怕这个华丽灿烂的地方೿我仍然得把戏演完。r

我迈动步子೿缓缓走向凝视我的顷城。r

只有六七米的距离೿无论走得有多慢೿也很快就到了೿我愈发惊恐地看到了顷城那张漂亮得出奇的脸。我能够控制自己不流露出胆怯与慌张೿却不能克制我的心不颤抖。r

当我走到他身边೿缓缓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时೿他唇边的微笑೿开得更温柔甜蜜了。r

他不是在演戏෿෿我知道。r

他看着我的眼神೿全然是看着爱人的目光೿任谁都能感觉得到。r

我强迫自己不要逃避他的目光೿我带着做作的甜蜜的微笑೿告诉自己೿我不可以输在这里೿不可以输在台下那广袤的黑压压一片观众的面前。r

如果我在这里输了೿我将再也无法维持我的自尊。r

于是೿我第一次对顷城微笑೿第一次在顷城面前收起冷漠೿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神与笑容。r

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出戏೿对我而言೿却是一场战争。r

对外೿我要抗衡顷城的容貌与温柔೿对内೿我要打倒自己的动摇与惊慌。r

这是一场短暂而艰难的战争೿我不能输掉。r

神父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竭力维持着虚伪的三年来仅有的微笑೿默默地忍受೿默默地等等酷刑的结束。可是೿我的表演೿真的是假的吗？r

神父终于说完了೿顷城伸出了手೿手上拿着一枚戒指。r

我也伸出手೿迎接他的戒指೿他一手轻托我的手೿一手把戒指套进我的无名指。r

我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和男人೿不೿和别人有身体接触೿而且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我的身体对这么轻微的接触೿也产生巨大的排斥感೿我几乎就要抽回自己的手೿然后掉头而去。r

但我还是克制住了೿尽管我的胃里已经翻江倒海般汹涌。r

戒指戴上去了೿然后是“吻”。顷城缓缓地倾身೿漂亮的脸慢慢向我靠近೿我第一次戴上隐形眼镜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五官෿෿那是不能看清楚的危险生物ǿr

看得愈清楚೿就愈会受诱惑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