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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看站


在广场上转悠了一圈后,邢正义在售票处门口和赵振民碰上了头。

“唉,瞧谁都像贼。咱还是没有秦所长那两下子,白记了一肚子的窍门儿。”赵振民丧眉耷眼,显然毫无所获。

邢正义也苦笑,“练吧,秦所长也不能永远跟着咱们。以前身边有秦所长在,像一棵大树一样罩着,这回不一样了,全得靠咱们自己。”

说完他想了想,又有了个新提议,“火车站绝对是最混乱,贼也最多的地方,这儿肯定不止那一伙贼。广场上人最多,我看咱俩不如就守在这儿找吧,万一咱们要找着别的贼也行啊,你说呢?”

赵振民一听来了神,“对啊,能捞着个毛贼也不算丢人。”

邢正义和赵振民说干就干,他们都在心里默诵记过的诀窍,一起伸着脖子,分头往东西两边张望。他们觉着这样做,不论贼在哪边都不会被错过。

抓贼在公安系统内部叫打扒。发现、跟踪、控制、抓捕是抓贼的四大环节。抓贼难不难?别的甭提,先说这第一关找贼,一般人就过不了。有经验的老公安基本都有这个共识,一说抓贼,谁都说如何找到贼才是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说白了,找不着目标你抓谁去啊?

贼是极少数,混在人海当中,那要能找着可真是门功夫。找贼你得用两只眼睛在人群里挨个扣。高手用眼角往人群里扫一眼,有没有贼,贼在哪儿,心里基本就能有个谱儿。用眼打量一个人,也就一眨眼儿的功夫,就得从这个人的衣着体貌特点判断出这是不是贼,是不是要找的目标。这叫干什么吆喝什么,但这个眼力还真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练出来的。

邢正义以前听秦所长解说找贼技巧时,似乎总觉得不太难。他把那些找贼的诀窍已经背得熟得不能再熟了,什么冬天无手套,夏天穿球鞋,走路半哈腰,眼神盯衣兜……等等。平时他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心里其实一直都期待有机会能独自抓个贼试试。可今天一到用的时候,这才发现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不论他用眼睛怎么扫,也没看出谁有这些特点来。

其实这也很正常,邢正义和赵振民都只是粗浅着学了几个月的“二把刀”,观察力还远远不够,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火眼金睛的本事。只凭着一知半解的诀窍来认贼,那水平差远了。要想在人堆儿里踅摸着找出那伙儿贼来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现在就告诉他们现在贼在哪谁是贼,他们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近半个小时。邢正义和赵振民不仅要找的盗窃团伙没发现,就连其他的毛贼也没认出一个来。而且最为痛苦的是,哥儿俩的眼睛渐渐都难受得受不了了。

原来邢正义和赵振民一点不敢放松。他们不仅观察每个人的动作举止,而且还细看神态表情,精神是高度紧张,生怕把贼给漏过去。可像这么找贼可是最费眼的,这样看个十个八个行,百八十人下来,哥儿俩眼睛都已经看见蝴蝶双双飞了。

“这哪儿是抓贼呢?整个一个大海捞针,也太难了。”赵振民揉着发红的眼睛抱怨。

广场上人海茫茫,全是两肩膀扛一个脑袋,到哪儿找贼去啊?用大海捞针来形容抓贼一点也不过分。

“‘蹲点儿’和‘看站’可是咱们的必修课。不练哪儿行啊?”

邢正义的眼睛也难受得要命,可还是坚持着硬看。其实他也是太过急于求成了,他根本不知道,按着实际情况,没有个几年的苦工夫,想单独踏踏实实地拿下个贼根本不可能。

真他妈笨!真他妈笨!

邢正义偷偷在心里狠狠骂自己。敢情跟秦所长一起抓贼和自己单独来抓贼,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他服了,不怪秦所长说他不知深浅,他还真是差着火候呢。抓贼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需要眼力。

如果在平时,邢正义还能好受点儿,可现在他身负的任务压力太大,感觉就全变了。等人的滋味本身就不好过,。等贼的滋味那就更难受了,比度日如年还难受,他几乎是一分钟要看一次表。

等着等着,邢正义心里又开始打鼓。十分怀疑他今天冲动之下跑来抓贼,是不是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是不是现在该回去找秦所长求助?

可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立刻对自己的怯懦恼恨不已。

怕个屁呀?没出息的东西。不坚持到底怎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不了让别人笑话去。

别说,在心里这么一骂自己,感觉好多了,也不怎么忐忑了。

“啊哟,我这眼睛,不顶事了。”赵振民忽然闭上了发红的眼睛叫着,一阵风把他眼泪都吹出来了。

赵振民一边掏着手绢擦眼一边表示怀疑,“正义,你说就咱俩这样在广场上守株待兔能等来贼吗?我怎么觉着咱俩手太潮,没戏啊?”

“千万别怀疑自己,要有信心。找不着贼不丢人,咱们不能坚持才丢人。”

邢正义心知“看站”(黑话,指警察在车站蹲守等贼)要求极大的耐心,因为这种等待谁也不知道有怎样的结果。两个小时不算长,一等一天一宿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是没有别的打算,肯定一条道走到黑,就是死咬牙也要坚持下去,用京城话说就是“死也不能栽面儿”。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等下去几率太小了,但现在只能往好处想。

邢正义接着给赵振民鼓劲儿,“你可千万别急。忘了秦所长说的了?抓贼这活儿跟运气也有关系,不能急。你越投入越着急,越不一定能看见贼,有时候吃饱饭一出门儿,没准迎头就撞上一拨儿……”

说着说着,邢正义忽然没声了。可他的眼睛却猛然一亮,连拍赵振民肩膀。

赵振民擦干了眼泪,顺着邢正义目光的示意远远一瞅,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从广场的西边溜达过来仨穿着军便服的坏小子。晃里晃荡,流气十足。

赵振民这下可乐开花了,“兔儿嘿!守株待兔儿!今儿还真抄上了……”

其实要按实际来说,邢正义和赵振民仅凭两天跟踪时大概记下的相貌特征,要把尤三这伙儿不知名姓、没有相片、不知单位和住址的贼认出来,概率基本为零。可偏偏身穿军便服的仨小崽儿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仨小崽儿也是该着,纯属他们自己作的。他们自打上了贼船,手里有了俩钱,就每人弄了身军便服天天穿身上招摇,根本舍不得脱下来。一起出现时简直像后世乐坛的“组合”,太过于“挂相”了。

“寸头”当然知道这样太显眼,并不利于行窃,早就为此说过他们,可怎么说他们也都不听,楞当耳边风。尤三呢,压根就一直把这三小子当成探路的雷达使,反正他们也不怎么独自“抓分”,因此也就没多管,由着他们了。所以这仨崽儿在广场一露面,就立马被邢正义和赵振民给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