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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二万里海底的冷暖(1)


  白雁的同事真是个大嘴巴,等不到天亮,就把昨晚康领导如何抑制不住思念,大半夜,在走道上,差点与白雁上演限制级的一幕,绘声绘色地向别人都描述了一遍。

  同事们先是拿白雁开涮、调侃,直到把白雁羞得两只耳朵都红通通的才罢休。然后大家一想,康领导平冤昭雪,两口子又爱火重燃,这除夕夜怎么也不能安排白雁值夜班了。热情的人都爱成人之美,手术室的几个护士凑在一块商量,春节几天长假,大伙轮流值班,让白雁好好地度过蜜年。

  于是,午饭过后,白雁就被同事们给哄出了医院。

  除夕的下午街上比平时冷清许多,有些商场也早早地关门,只有公车一如继往地按时按点。

  白雁习惯地掏出手机看时间,想着这两天泡在医院中,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上午,康领导没有一通电话,她估计是陪康云林夫妇回省城了。一个人的春节,无所谓吃什么,没有特别的意义,白雁其实更愿意呆在医院中。

  公车到站,车里面只有几个人,白雁挑了靠窗的座位,刚坐下,手机响了。

  一看号码,白雁笑了。

  “柳晶,春节快乐,恭喜你新年发大财、桃花朵朵开。”

  柳晶哼了一声,“什么事让你心情这么好?”

  “接到你的电话呀!很想我吗?”

  “切,少臭美,谁想你了。”柳晶也咯咯地笑着,笑声停止,她轻轻叹了口气,“雁,我都想回滨江了。”

  “怎么了?”

  “李泽昊现在我家,他爸妈也在,原先为我们介绍的那个阿姨也来了,带了一大堆礼物,我看着烦,一个人跑出来了。”

  白雁兴致勃勃地说道:“李老师悔改得很有诚意么!知道怎样利用人脉,到底是知识分子。你要敞开怀抱,接受他回归吗?”

  “不告诉你。”柳晶没好气。

  “嘁,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左右矛盾,身心煎熬,情同鸡肋,不然就是你心系别处?”

  “雁,你说我该怎么办?”柳晶不抵抗了,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无助。

  “问自己的心呀!如果你能彻底忘记他曾经犯的错,就好好开始。如果这事在你心中烙了印,用刀割、用火烤,你都忘不了,那就态度坚决一点。”

  “我想我是怕了,总是忘不了那时候,他怕我伤着伊桐桐,紧紧地把她护在身后。那一幕想起来,心就疼得像在绞。他撞了南墙,才回头。如果没撞着,我想他们现在一定不知在哪个地方卿卿我我呢!”柳晶又叹息,语气幽怨、哀伤,“我爸妈都劝我原谅他,说毕竟认识十四年了,知根知底。他犯过一次错,以后肯定就不会再犯了。”

  “花心又不是出麻疹,出过一次,终生免疫。”白雁笑了。

  “就是,所以我心里面才堵堵的。”

  “柳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你,但你要郑重,不要勉强自已。”白雁弯起嘴角,看到公车停在家乐福超市,握着手机下了车,“你有没收到拜年短信?”

  “有呀,护专的同学发了许多。怎么了?”

  “我今天收到简单给我发的一条,好逗,你有收到吗?”

  柳晶突然在那边直吞口水,期期艾艾的,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没有,我就转发给你。”白雁很热心。

  “不要了,我有。”而且不止一条,从她回老家过年时,简单差不多每天都会给她发十多条短信。

  “你有就好。小简秘书人挺可爱,不过情感迟钝,要多点耐心。好啦,不说了,我要进超市扫荡去。”

  白雁笑盈盈地挂上电话,她就猜到柳晶这么心乱如麻地打电话向她倾诉,不只会为李泽昊,简单不经意间,扰乱了一池春水呀!

  能够说出的委屈,便不算委屈;能够抢走的爱人,便不算爱人。

  爱得不够,才借口多多。

  柳晶小姐,心里面怕是已有选择,现在只不过需要另一个人的鼓励罢了。

  白雁拾了一推车的东西,从民生用品到零食、蔬菜、肉鱼,装了四大袋,足可以在家宅个十天半月了,这才结账出门。

  东西太多,上不了公车,她只得打车回家。

  过年,的哥心情也好,车一直开到楼梯口,白雁把袋子拿下,刚付完车资,听到手机又在包包里叫个不停。她任纸袋横七竖八地歪着,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喂?”

  “丫头,干吗呢,这么气急?”陆涤飞亲昵地问,低哑的嗓音如同趴在她耳边吹气。

  “腾出手接你电话呀!陆市长,过年好啊!”

  “听到你这样的称呼,我觉得过年一点都不好。”陆涤飞很受伤地抱怨,“说过一万遍了,叫涤飞!如果你偷工减料,叫声飞,我也能承受。”

  白雁呵呵地笑,不接话。

  “知道我在哪?”陆涤飞逗女孩子向来是高手,从来不会冷场。

  “省城!”

  “不,在床上。”陆涤飞的声音又低了几度,近似呢喃了,“晚上要出去吃年夜饭,不知闹腾到几点才能回来,我先补个眠,突然就想你了。明天,哈,也是明年了,我回滨江,接你去江心岛放烟火。”

  “我这人做事没计划,你别给我压力,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白雁嘻嘻哈哈。

  “你——和康剑见面了?”陆涤飞话锋一转。

  “嗯,见到了,和你说的差不多,精神不错。”

  “就这些?”

  “你要我向你描述细节?”白雁俏皮地仰起头。

  陆涤飞闷闷地说道:“不要了。丫头,我可不是金钢,你别太伤我的心。”

  “陆市长,你看亦舒的书吗?”

  “不看。”小女人看的书,他才不看。

  “嘿嘿,她有的话很有哲理的。她在《绝对是个梦》里写道:如果爱一个人,千万不要与他同居或是结婚。维持一个辽阔的距离,偶遇,可以爱慕的目光致敬,轻俏温柔,不着边际地问:‘好吗?’一年一次已经足够。陆市长,这样与你隔着长长的电波讲话,感觉很温暖。明年见!”

  她吐了下舌,然后不等陆涤飞道别,就挂上了电话。

  陆涤飞那样的公子,多的是女人前赴后继地倒追。即使他主动追求的,也不会多费事。白雁相信,她要不是康领导的某某,陆涤飞正眼都不会看她。所谓心动,可能还是对着康领导来的。陆涤飞很聪明,被她这样一次次暗示回绝,他很快就会停下脚步。

  陆涤飞其实并不算坏。

  官场如战场,玩的就是心计和权术。

  白雁呼哧呼哧地拎着四个袋子,艰难爬上楼,刚想挪个手出来找钥匙,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声。

  麻雀也有个年三十,她不会这么幸运地再次与盗劫犯不期而遇吧?

  白雁本来一口气上楼,很是气喘,现在一惊,更是脸红心跳,用脚悄悄地推开门,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油烟机轰隆作响,油在锅里炸得啪啪的。

  “小康,把丸子在掌心里团一团,揉成圆的,沾点淀粉,看到锅里油沸了,然后把肉丸子轻轻放进去,过个三十秒,用筷子推一推,别沾在锅上,等到颜色脆黄,夹起来放在碗里。嗯,嗯,对,就这样。”

  白雁惊愕地瞪大眼,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对门的陈大婶。她搬到这里后,和邻居们很少往来。对门陈大婶的儿子在菜场卖菜,她在家带孙子,非常的热情。与白雁在楼梯口碰过几次,见了面就问寒问暖的。有时白雁门敞着,她也会过来串串门。

  她怎么会在这里?

  “啪!”手里的纸袋太沉,从手里滑落在地,声音惊着了厨房里的人。

  “白雁回来啦!”陈大婶先走了出来,后面站着康领导,灰色的羊绒衫,笔挺的西裤,腰间搞笑地扎着一条碎花的围裙,手上滑腻腻地握着肉末。

  “小康,那我回去了,白雁很会做菜,我不要在这班门弄斧了。”陈大婶微笑地擦了把手,对着白雁打趣道,“你可真是为难小康,到现在才回来,他都忙了大半天。”

  白雁一脸震愕,直直地站着,连和陈大婶打招呼都忘了。她整个脑子像停止工作,一片模糊。

  “还傻站着干吗?快来帮忙,你看锅里油都在沸了。”康剑催道,先转身进了厨房。

  白雁像木偶似的,机械地把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再一一收拾好。抽空,她扫视了一下室内。屋子彻底清扫过了,沙发上放着对联,卧室的床头柜前多了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玫瑰,柳编的果筐里装着红彤彤的苹果和橙子,旁边放着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和蜜饯。

  她又缓缓走进厨房,灶台边林林总总摆了几只盘子,虽然蔬菜切得有粗有细,极不规整,虽然鱼煮得像头尾分离、肉丸子炸得有焦有嫩,但份量很多、样式很繁。

  她抬起头,看着在油锅前忙碌的俊伟男人。

  许久,她慢慢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后背上,像考拉一般随着他挪来挪去。

  “怎么了?很累就先去睡一会,我弄得差不多喊你起来吃年夜饭、放鞭炮。”康领导柔声说道,又有几个肉丸焦了,真是挫败。

  “我以为你回省城了!”她喃喃轻道。

  “我哪敢呀!现在又没权又没钱,还有前科,我只能留下来以身相许,来报答老婆对我的不弃之恩。”康剑扭过头,手抬得高高的,轻啄了下她的唇,然后一点点深入。白雁双手不知不觉攀上他的肩膀,仰头回应这个缠绵热烈的吻。

  锅里啪地炸了一下,康剑苦笑地松开她,继续面对一锅沸腾的油,她仍挂在他的后背上。

  “你要报答的人不是我一个。”她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还有陆涤飞。”他挑了下眉,“这份情,不会欠太久的。”

  白雁停了一会儿,又说道:“领导,你为什么没问我收条和捐款收据九月份就有了,怎么到现在才拿出来?”

  康剑笑了,回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子,黑眸深了几许:“需要问吗?”如果她少爱他一点,也许就不会这般煞费苦心了。十多天的双规,这样的惩罚对于他来说,太轻,太轻。

  她爱他,爱得如此深重,如此绵厚,如此谨慎,生怕他不能吸取教训,又不舍他受太多的羞辱。

  “不需要。”她撒娇地踮起脚,吻了下他的额头,这才回房换衣服、帮着做饭。

  肩上的、心上的,所有压力全卸去了,从此以后,天掉下来,她就蜷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由他顶着。

  年夜饭很丰盛,就是味道有点奇怪,大概做饭的人有点心不在焉,幸好没人计较这些。开了瓶红酒,两个人坐下对饮,白雁喝得小脸像桃花似的,白里透红。

  电视里,春晚开始了,花团锦簇,祝福不断,两个人手机叮叮咚咚响着,是拜年短信,两人也不看,收好碗筷,就相拥着站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烟火如繁花怒放。

  阳台超小,两个人站着,显得颇为挤迫,康剑将白雁搂得紧些,“以前觉得这公寓小得像个巢,现在才知巢有巢的好处,很适合两个人拥抱。”

  这个说法让白雁伏在他怀中笑个不停。

  笑时,外面刚好又是一阵劈哩啪啦的鞭炮声,把两人的说话声都淹没了,等炮声停止,康剑听到白雁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

  “领导,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除夕。”

  她仰头看着他,秀丽的面孔上神情温柔而幸福,两个人贴得很近,她的呼吸暖暖地触到他的唇,目光涣散,撩动着他的心。

  他的心一紧,心疼地抱紧她,“今年是我一个,明年陪着你的是一大家子。”他低语,**着她的头发。

  她嗯了一声,却是似听非听的样子,支起身体,康剑只觉得她的嘴唇带着凉意隔了毛衫印在他的胸口处。他低头正要说话,白雁突然攀住他的肩,仰起了头。

  康剑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栗,他抱起她,走向卧室。她带点凉意的手从他的腰间探入衣内,摩挲着他坚实的身体。他全身血液叫嚣着上涌,竟然有片刻大脑空白,随即身体先于他的意识做出了反应,仿佛有火焰在倏忽之间点燃。两人交换着一个绵长炽烈的吻,手指焦灼地探索着彼此。

  她推推他,指向床头柜。他摇头,在她耳边几乎低不可闻地说:“我要没有一丝阻挡地感觉你的湿润和滚烫……”他狠狠吻住她,解脱着两人之间最后的羁绊。烟火在窗外把夜空点得通明,明亮的光线下,她长发散在枕间,秀丽的面孔有异样的生动。

  在爆竹声中,她带着呜咽,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仿佛是在恳求,又仿佛是一种鼓励,两人共同攀上巅峰,那样的迸发似乎夺走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失神地伏到他身上,他扳起她的脸吻她,可以看到有泪光在她眼中流转,终于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小雁,弄疼你了吗?”他温柔地吻去那一粒泪。

  她摇头,重新伏到他肩上,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两人长久这样抱坐着,他摸到她的背部细致光滑的皮肤在空气中有点发凉,嘴唇干干的,“我去倒点水。”他掀开被子,她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不,康剑,别离开我。”

  那样脆弱、无助的声音,直直送入康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他微微有些失神。

  可以说,他没看过白雁的这一面。

  两个人的感情历程,在一开始,他以为他是强势的。在他的强势面前,白雁并没有受宠若惊、患得患失,她用一颦一笑,或娇或嗔,轻易地就反弱变强了。

  有句话说得好,在感情的战争中,先动心的人先输。

  他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强势的白雁在他的面前,让他感觉有点挫败。仿佛有他没他,对她并不重要。后来,一步步地走来,他才察觉到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意。但白雁太独立、太擅于自我保护,即使在他被双规时,她都能慌而不乱地处理一切,直到他平安着陆。

  只不过是一顿拙劣的年夜饭,只不过是相拥着看窗外的烟火,只不过是久违的一次欢爱,她突然柔弱得像个胆怯的孩子,对他生出不可思议的依赖。

  这是否说明在她的生命里,他已是不可缺席的那个人?

  他重新回到床上,抱过她,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处,他的下巴贴在她额头上,双臂牢牢搂着她。

  “好的,我不走!”他哑着嗓子。

  电视里,本山大叔正用他特有的幽默把春晚推向了一个高潮,白雁把头抬高了一点,跟着笑了笑,然后侧下身,又窝在他的颈弯处。

  接着,钟敲响十二点,新春到了,窗外,烟花、爆竹竟相炸起,震得小公寓的墙都在嗡嗡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