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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4)


  商明天跌坐在床上,摸着还带有白雁体温的床单,重重地闭上眼,“给我……根烟!”

  康剑请了一天的假在家陪白雁,他楼上楼下的跑了几趟,先是放了一浴缸的水,让白雁洗了个澡,然后又泡了柚子蜂蜜茶、煮了点稀饭。

  李心霞与吴嫂对看一眼,难得没有对康剑的行为发表评价。她们也怕白雁出了什么事,那就闹大了。但李心霞认真地想过,到了这一步,白雁已不能留,她同意两人离婚。

  挂过水后,白雁身上的热度,已经差不多退了,就是全身没力气。一个人不管怎么坚强,千万不能生病。人在疾病面前,缈小如蝼蚁,想逞能都逞不了。

  白雁洗了澡,换了衣服,小脸红得象颗蕃茄,气喘得都接不上来,她扶着家具,勉强走到床边,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康剑用毛巾替她擦着头发,她摇头,让他下去休息一会。

  “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才心安。”康剑拉过薄被,替她盖上。

  “你在我面前,我很心烦。”白雁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个结,侧过身,倦累得说不动话,她摆摆手,合上了眼。

  康剑把窗帘拉上,就这样,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时不时摸下白雁的额头,看看有没有热度。

  白雁迷迷糊糊刚合上眼,就听到下边的门铃按得震天响。

  “你找谁?”吴嫂拉开门,看着外面提着个纸袋和一个保温瓶的女子。

  “我是白雁的朋友。”

  “她睡了。”吴嫂堵在门口,脸拉着,不想让人见到。

  “睡了,我就叫醒她。”女子眼瞪得溜圆。

  “不行,你有事以后给她打电话,这里是康剑的家。”

  女子咂咂嘴,斜睨着吴嫂,“是康剑的家呀,我还以为是个监呢!就是个监,按照法律,也是允许探视的吧!”

  女子一用力,把吴嫂往旁边一推,看到李心霞冷着脸摇着轮椅过来,怔了怔,抬脚就往楼上走去。

  “喂,你没换鞋。”吴嫂跺着脚大叫。

  女子理都没理,大步流星。

  康剑从卧室里走出来,“柳护士?”

  “是我。”来人正是柳晶,“我要见白雁。”神情凛然,不容拒绝。

  “她刚刚睡下。”

  “我醒了。”白雁哑着嗓子在里面喊道,鼻音浓浓,听着柳晶一阵一阵的心酸。

  康剑皱皱眉,替柳晶推开门,没有跟进去,返身下了楼。

  柳晶看着白雁,白雁看着柳晶,两人都在扁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不是冷锋说过的契机呢?白雁不由地感激起这场突如其来的炎症。

  “雁,其实你过得也不很好,是不是?”柳晶哽咽着打了白雁一下,然后抱着白雁,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

  “不仅不好,还没你坚强,你看,都没用地病倒了。不过,你肯理我,我情愿没用。”白雁也是泪不能止。

  “你真是个大白痴,我哪是不理你,我是没脸理你。朋友这么多年,我怎么能对你说出那样的话呢!我也不坚强,我现在还会经常偷偷地跑去学校看他们,他们手牵手的,有说有笑,我一个人在暗地里流泪……”

  “不哭,为那种人不值得哭。”白雁心疼地替柳晶拭泪,“他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咱们到时候看他们哭。以后,找一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男人,生一个像花朵般的漂亮孩子,然后带着孩子去看他,让孩子叫他叔叔,呕死他。”

  “那个男人在哪呢,街上去买吗?”柳晶很没骨气在叹息,只怕过了李泽昊这个店,就遇不到赛过李泽昊的村了。十四年的相处,他在她的眼中,早已是最最好的了。

  “不要买,到你未来婆婆家门前面的路上等去。”白雁挪揄地眨了下眼。

  柳晶破涕而笑,把带来的保温瓶和纸袋打开,“这是芹菜鲫鱼汤,对治肺炎最好了,这是香梨,润嗓的,都是我花钱买的,你一定要吃光光。”

  白雁含泪点头,“我肯定连鱼刺都咽下去。”

  “那个就免了。雁,早晨在医院里看到你,不知怎么,心里面疼得像被谁揪着。我要是不过来看看你,我就什么事都做不成。哦,冷医生还让我问下,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吊液?”

  “我现在没力气,我要睡一会,下午四点左右过去。”

  “那好,你现在睡吧!我四点时到门诊等你。我有许多话等你好了后要和你说。”

  “我也有。”白雁向她挤挤眼。

  柳晶下楼,李心霞与吴嫂气恼地瞪着她,她高昂着下巴,神定气闲地走向大门。

  康剑替她打开门,送她到楼下。

  柳晶说了再见,康剑却还一步一徐地跟着。两人不觉都走到了小区门口,柳晶被这种盛情弄得心里毛毛的。她回过头,尽量文绉绉地说道:“康领导,你请留步。”

  康剑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柳晶:“柳护士,我想有点事拜托下你。”

  柳晶停住脚步擦汗,用膝盖想也知道康剑要说什么,她冷冷一笑,伪装的一点礼貌被正午时的阳光蒸发得一干二净。

  “康领导,你不开口,我也就假装忘了你曾和伊桐桐有一腿。雁是好孩子,她是无辜的,她根本不知情你追她时,你是脚踩两只船。我还傻傻的把一团火全撒到她身上。她那时候心里面的难过一定不比我少。虽然伊桐桐是个成年人,你们也分手了,和你没多大关系。可是她就是冲着白雁才来抢我的……那个陈世美,她想要羞辱雁。那两个烂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柳晶甩了下头,奚落道,“不想和你说这些,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你把雁追到手,可是却没洗心革面,好好珍惜她,惹她伤心、生病。现在你是不是要让我帮你在雁面前说你好话,让她对你不计前嫌?”

  康剑心里面叹了一下,真是虎落平川遇犬欺,他现在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不能为自己解释的。人果真是不能犯错的,用简单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说: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这句话目前一点一点在他身上证实了。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我对雁做的错事,不去奢望原谅,只想能有机会弥补。柳护士,我是想请你下午的时候,能不能来我家替白雁输下液。她身子虚,我不想让她跑来跑去,你看她说句话,都会喘。”

  柳晶愣了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康领导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是为了雁,她到不好拒绝。

  “我会请假过来的,可是不是为你,是为雁。”柳晶不甘心地对天翻了个大白眼。

  “谢谢!”康剑微微一笑,“白雁的处方可能在冷医生那里。对了,冷医生是哪个科的?”

  “哦,西伯利亚寒流呀,泌尿外科。”柳晶没多想,顺嘴就说出来了。

  康剑心里面咯了下,怪不得清晨时那个男人死活不肯说出科室的名称。泌尿外科,那不是男性专科吗?康剑嚼着这四个字,越发感到问题严峻。

  “下午四点,我请简秘书开车去医院接你,那就麻烦你了。”康剑脸上没露丝毫,说道。

  “别兴师动众,我自己坐车过来。”

  “让你跑一趟就很过意不去了,没关系的。到医院的班车来了。”康剑抬眼,看到路边的站台缓缓停下一辆班车。

  柳晶扭头忙跑过去,上了车坐下来,看到康剑还站在小区门口,她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声:要是李泽昊对她也能有康领导对白雁的这份关心,该有多好呀!

  柳晶的眼睛里不自觉蒙了层水雾,生怕康剑看到,把脸别了过去。

  康剑等车走了,才转过身。

  他在楼下给简单打了个电话,先说了下午让简单去医院接柳晶的事,又问了问记者们采访的情形,挂电话前,他要简单去市委办后勤处给自己申请一辆宽敞的面包车,下午要去省城。

  白雁睡熟了。

  康剑轻手轻脚走进屋,把柳晶送的东西从床头柜上挪开,慢慢坐下,仔细看她睡容恬静的脸。此刻,康剑似乎前所未有这样的不舍感觉,长这么大,第一次,就这样看着一个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上白雁的脸,轻触的瞬间才发现小脸有点凉,他忙关了空调,替她把盖得严实的薄被往下拉了点,免得一会房间内的温度上来,她会热得睡不踏实。

  他又看了一会,确定她睡得很沉很香,才起身出了房间,门缓缓地拉实了。

  “你怎么舍得下来的?”李心霞坐在餐桌边,不满地瞪了下康剑,“不就是个支气管肺炎吗,挂过水,吃过药,就好了。你看你紧张得像是天都要塌了。”

  吴嫂在摆放碗筷。这一宿半天的闹腾,她没心情做饭,中午就简单做了个面疙瘩对付。

  康剑拉把椅子,坐到李心霞对面,神情无比严肃,“妈,我刚刚要了车,一会你让吴嫂把收李拾下,吃过午饭后,我找人送你们回省城。”

  李心霞和吴嫂愕然地抬起头。

  “家里面现在有点乱,我工作上的事也多,我没有办法分心照顾你们。等我把一切整理好了,以后再接你们过来。”

  以后,那是猴年马月?

  李心霞眨眨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哆嗦个不停,“剑剑,你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不要妈了?”

  康剑摇头,“我们是母子,怎么会有要与不要这样的事。白雁是我的妻子,你也知道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才二十四岁,一定承受不了,我想好好陪陪她。”

  李心霞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试着去理解康剑的话,“剑剑,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女人会寻短见?她不会的,她妈妈那样的一个交际花,就差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着,她妈妈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你适当给她点恩惠,把她打发了,我以后也不指望她能让我解恨了。我前想后想,这滨江你也不要呆,我找你舅舅们,让他们想办法,把你调到北京去。你天生是颗宝石,在哪都会发光。以后,咱们就在北京生活,你爸爸,爱在哪在哪,随他去!”

  “妈,”康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已经三十岁了,能够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你不要在我面前那样说白雁,她是我妻子,你可以不喜欢她,但请你看在我的份上,给她一点尊重。”

  李心霞嘴张着,半天都没合拢。

  吴嫂想插话的,可看着康剑冷冰冰的面容,不敢出声了。

  “尊重?一个像交际花的戏子生的丫头也配尊重?”李心霞讥诮地拧着眉。

  康剑重重闭了闭眼,“妈妈,我们又高尚到哪里去?她是白慕梅的女儿,我不也是……康云林的儿子吗,男女间的事,有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剑剑……”李心霞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康剑摆摆手,“妈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主意已定。白慕梅是白慕梅,白雁是白雁。她本来过得好好的,是我硬把她扯进来,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伤害,我要对她负责。”

  “你简直是吃错药了。娶了她这样的老婆,你头上迟早要戴顶绿帽子。”李心霞气得脸都脱了色。

  康剑直直地看着李心霞,“妈妈,你看错白雁了。”他扭过头,“吴嫂,今天不能午睡了,麻烦你帮我妈妈收拾下行李。”他起身,从玄关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吴嫂,“决定有点匆忙,来不及给你和妈妈买点特产什么的,这个,你和妈妈以后逛街时用用。”

  “心霞……”吴嫂惶恐地看向李心霞,不敢接那信封。

  李心霞铁青着脸,“剑剑,你一定要这样把妈妈打发走吗?你是知道妈妈的性子的。”

  康剑咬了咬唇,“妈妈,我是你儿子,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李心霞一怔,失落地流下两行泪,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踩上你爸爸的脚印……”她现在后悔了,当初怎么会头一热,答应剑剑这个计划呢!

  有谁能把婚姻当作报复的奢码?莫非剑剑一开始就……李心霞不敢想下去了。

  康剑苦笑,走过去,抱了抱李心霞,“你先回省城,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如果我现在离开滨江,就等于是涤飞的手下败将。你儿子不是那样的孬种。”

  “我不是担心这个,”李心霞指指楼上,“是她……不配你……我不要,我不同意。”

  康剑没有接话,其实那个配不上的人怕是他吧!

  尽管李心霞一百个不愿,一千个不肯,但拗不过康剑。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赢得了子女的父母。她哭,她骂,她威胁,一切都无济于事。康剑不是康云林,她不忍做出太绝情的事。

  下午二点,面包车来了,吴嫂又像当初来的那样,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搬下去,最后是丽丽和李心霞。

  李心霞坐在车上,手紧紧拉着康剑,心里面是又怨恨又无奈。

  “剑剑,如果你让妈妈太失望,妈妈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李心霞心碎欲裂。

  “明明就生了,怎么能当没生。妈妈,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康剑笑笑,叮嘱了司机几句,把车门拉上。

  面包车慢慢驶出小区,拐上街道,消失在康剑的视线中。

  家中又恢复成以前的寂静了,康剑站在客厅里,有好一刻不能适应。

  他上楼,轻轻推开门,借着过道上的亮光,看到白雁坐在床上,头发湿漉漉地贴着额角。

  “醒啦!”他看着她,声音很温柔,“想吃点什么?”

  “刚刚下面声音很大,谁来了?”白雁把手机摸过来看时间,快到三点了。

  康剑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妈妈和吴嫂回省城去了,现在家里又只有我们两个。只是下面有点乱,等你病好了,你再慢慢把一切归位。我……”

  “你找个钟点工吧!”白雁皱眉头,“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我请了一天假,在家陪你。”

  白雁摸摸额头,探身下床找鞋,“离我去医院还有一个小时,正好,你有时间,我们弯道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康剑心里猛地抽痛一下,呼吸变得缓慢而又沉重,搁在白雁肩上的双手僵僵的,他仿佛听了自已的心脏在白雁平静无波的目光下裂成了一片一片。

  半晌,康剑终于开口:“老婆,我已经请柳晶过来陪你,今天北京的记者坐晚班飞机回去,我要去打个照面,送下行。晚上,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他没有说以后,也没有说等我有空,他说晚上,那么就是代表他是正式回应他们之间的关系了。白雁没有理由反驳,只得点点头,“我再挂点水,感觉就恢复得差不多。明天我就先搬出去。”

  康剑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