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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四十二度的水温(2)


  白慕梅也不在意,“不待见就不待见,你终归还是我的女儿,站在妈妈的角度,提醒你一下:女人呢,不要太作践自已,你通情达理,你包容大度,你不计前隙,都没用的,人贵在自知之明,得不到的就别强求,青春短暂,趁着还抓得住时,早撤早好。”

  白雁轻笑,“我是妈妈的女儿,青春怎么会短暂呢?妈妈现在还不是一样迷倒众生。”

  “你能有我的一根小拇指,就够你受用一辈子了。可惜你没有。我该讲的都讲了,做不做随你。”

  白慕梅刚挂上电话,手机接着又响了,这次是康云林的。

  自从昨晚见到康云林与白慕梅在桌下暧昧的那一幕,白雁知道他对自已好的源头,所有的好感全没了。

  “嗯,”“爸爸”这个称呼现在如同是个讽刺,再也唤不出口了,“吃过早饭了吗?”她淡淡地问了。

  “早吃过了,现在回省城的高速上。”康云林手机里时不时传出呼呼的风声,汽车开得很快,“白雁,心霞她在家中年纪最小,被康剑的外公外婆、舅舅们宠坏了,其实她人不坏,她讲什么,你别住心里去。”

  “我不会的。”白雁瞅着车窗外的街景、行人,笑了笑。

  “她再住个几天,我让小黄过来接她回家。这两天,康剑不在家,你就多担待点。”

  “康剑去哪了?”

  “他没告诉你?”康云林很惊讶,“滨江旧城改造,砍倒了几根大树,出了条人命,那事暂时压了下去,没想到有心人在网上发了贴子,现在反响很大,还有人说有一棵大树是濒临绝种的什么树种,现在中央台的《焦点访谈》的记者可能要过来,康剑去北京找人打招呼了,争取把这事温和化。康剑是今早的飞机。”

  白雁哦了一声,两肩就耷拉下来了,心里面堵得实实的。

  “放心,他几个舅舅在北京熟人多,这事应该能压下来的。”

  她对康领导的工作能力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觉得他走得真是时候。

  这也算是天意,可能让她把事情再细细考虑一下,再作决定,世上可是没后悔药卖的。

  白雁自嘲地倾倾嘴角,这次,老天爷真是自作多情了,没必要的。

  一上午,手术就非常密集,有次居然是两台手术同时进行。白雁本来想抽空跑出去吃个早饭,这下一直饿到中午,感觉前心能贴到后肺了。

  在餐厅,买了份什锦炒饭,端着餐盘,正找座,一抬头,看到冷锋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雁忙转回目光,瞅到柳晶坐在角落里,喜滋滋地凑了过去。

  “你乐什么?”柳晶一脸无精打采,对着白雁翻了个白眼。

  “天气不错,前途光明,我能不乐吗?”白雁喝了口汤,猛咽下一口炒饭,感觉又活过来了。

  柳晶用汤匙搅拌着眼前清澈见底的西红柿蛋汤,突然一脸认真地问:“雁,你说同居和结婚有没有区别?”

  白雁一愣,嘴巴咀嚼着饭粒,眨了眨眼,咽下,“有区别的吧!责任感和使命感都不同。虽然都是躺在一张床上的一对男女,可结婚有法律的保护,有一纸文书束缚,离婚了,可以分一半家产。而同居,一拍两散,各走各路,不带走对方一片云彩。”

  柳晶没好气地敲了个白雁的饭盘,“你就没个正经样。雁,”一向快人快语的柳晶怯怯地向四下张望了下,吞吞吐吐地说,“我想……结婚了。”

  “那就结呗!你们都订婚十几年了,早该结了。”

  “可是我家李老师他没求婚。”

  白雁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小姐,难道你还想他嘴里叨着玫瑰,手里捧着钻戒,单膝跪在你面前,深情款款: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柳晶没有笑,落寞地点了点头,“我老公刚工作的时候,到是提过要结婚,可是结婚是件大事,我们又没积蓄,又没房子,父母也不能支持我们多少,我就说缓个几年,等我们省下点钱,再好好地办婚事。”

  “那你们现在有钱了?”

  “有一点,不多,但是……”

  “你有危机感了?”白雁凭自己对柳晶的了解,一语断定。

  果真,柳晶吓得一激零,猛烈地摇着头,“别胡说,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了,我家老公一定是坚守到最后的那一个。”

  “自相矛盾。”白雁很不捧场地咧了下嘴。

  柳晶无奈,老老实实地交待,“他现在带高三的数学,忙得不可开交,我给他打电话,还没开口,他就不耐烦地挂了。我跑去给他送营养品,他也是脸冷冷的。我悄悄地跟踪了几次,他确实是呆在学校,身边不是同事,就是学生,没有任何问题。我在想,也许结了婚,我们彼此都会成熟一点,都会为对方考虑多点,这种情况说不定会好些。可是,我该怎么向他开口呢?”

  白雁想了想,握住柳晶的手,“别乱想,李泽昊和你都这么多年的感情,可能会淡一些,但绝不会发生质的变化。他只是压力大,我们没上过高中。高三那不叫人过的日子,你多体谅他一点。等到了暑假,你看他一定就会缓过来了。”

  “希望如此。”柳晶浅浅地弯了弯嘴角。

  白雁其实想告诉柳晶,除非自愿为对方束缚,不然结婚没有一点意义。这话只在嘴巴里转了个圈,又咽回肚子了。

  午间休息结束,白雁被护士长打发到隔壁住院大楼顶楼的重症病房拿个什么资料。

  白雁低着头,站在电梯口等电梯。这个时间,电梯口,人很少。

  住院大楼有两台电梯,一台在单层停,一台在双层停。

  白雁两台电梯都按了,不知是等待让人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还是电梯被人占用了,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许久才变一个。

  白雁不耐烦地仰起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扭过头一看,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人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冷锋。

  目光相撞的刹那,一朵小小的笑容,若隐若现绽放在他唇边。

  不能否认,再见冷锋,白雁心里的滋味很古怪。

  她转过脸,悄悄地把自己与冷锋之间的距离扩大,眼睛紧巴巴盯住电梯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提防着冷锋又会说出什么戳破灵魂的话,每秒钟过得都艰难沉重。

  单层的电梯先到的,顶层在二十三楼。冷锋走了进去,摁住开门键等着。白雁目不斜视,仍站在原地,她可以坐到二十二楼,再走一层就是了。

  电梯抱怨地发出鸣叫声,冷锋突地伸出手,一把把白雁揪进电梯。

  “你干吗?”白雁想往外冲。

  “你在躲我?”冷锋两手张开,撑着墙壁,把白雁束缚在他臂弯间,向左是投怀,向右是送抱,白雁只得抬起头,气愤地与他对视。

  电梯门“咣当”一声缓缓合上。

  医院里的电梯,要比一般办公楼、居民楼的电梯来得大,因为要上下担架的缘故。不上担架,平时二十来个人是可以一起挤的。但白雁这时候却觉着这电梯小得像个笼,挤得她都不能好好呼吸。

  “什么叫躲?就因为我看见尊敬的冷医生,没有点头哈腰地作揖?”她勇敢地直起腰,音量很高,“冷医生,你确实是院长重金聘来的专家,医院里人人都敬你三分,可是你以为那都是大家出自心底的吗?NO,那不过是迫于五斗米的压力。我……今天不想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行不行?”

  冷锋收起双臂,交插在胸前,一双寒眸直直地盯着她,“白雁,你到现在还在嘴硬,你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大驼鸟。”

  “你……什么意思?”白雁因为气恼,声音都有点哆嗦了。她在医院里人缘向来很好,从没和人红过脸。可是却和这股西伯利亚寒流正面交锋过多回。冷锋手术做得不错,激怒别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冷锋没有接话,抬起眼看着楼层数字跳闪着。

  很奇怪,居然中途就没有一个人上电梯。

  电梯到过二十一楼,冷锋摁了下开门键,白雁别过脸,不看他,吐气调整情绪。

  “你干吗?我要去的是顶楼。”冷锋一把抓住白雁的手,一同下了电梯,白雁急得大叫。

  冷锋面沉如冰,继续保持沉默,拖着白雁改上楼梯,到达二十二楼。二十二楼是医院贵宾病房,一般提供给身份比较特别的名人或者官员,大部分时间是关着的。走廊里静悄悄,清咳一声都能引起很大的回响。

  楼梯口转弯就是公用卫生间,冷锋用脚踢开门,推着白雁来到洗漱池前,扯下她的护士帽,指着上面的镜子说:“你睁大眼看看,我那天哪里说错了,你的幸福写在哪一块?”

  白雁满脑袋都快要冒火了,她闭了闭眼,抬起眼。

  冷锋横眉侧目,面带讥讽。站在他身边的自己,头发散乱,面色蜡黄,一对熊猫眼中,血丝错杂,目光忧郁,眉心紧蹙,神情疲惫。老天……这简直就是可怜的贞子从镜子里爬出来了。

  白雁慌不迭地束起头发,挤压脸颊,想揉出一丝红润,“怎么了,你没见过失眠的女人不化妆的样子吗?大惊小怪。”她真想骂他一声白痴了。

  “白雁,你才二十四,不是四十二。像你这样的年纪,就是一夜不睡,早晨起来还会清新得像株春天的杨柳。”冷锋收起尖锐,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和她一同看着镜子,“白雁,你现在已经身心疲倦,快要达到你能承受的极限。”

  白雁低下眼帘,心脏一紧缩,“冷医生,你非要确定我不幸福,对你有什么意义?”

  冷锋松开她,“我看着你这样,闹心。”

  白雁扭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惊讶。

  她听见他的语气里满溢着不舍,“重症病房没什么资料要拿,是我给手术室打的电话,一会,我再找个理由,告诉手术室,你要到晚上才能回去。你是值夜班的吧!下午就在这儿睡会,我到晚饭的时候打电话叫醒你。你应该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了。”

  他在她掌心塞了把钥匙。

  洗手间里一片沉寂。

  白雁嘴张了张,见他盯着自已,嗫嚅一下才说:“谢谢你冷医生,我是有点累……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其实没有过不去的今天,我能撑得住的……”说到最后,声音情不自禁地哽咽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流露软弱,泪水也不当着别人流。也许是心里面堵得东西太多了,她失态了。

  她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家而已,以前,她也没有,现在也不需要去悲哀。

  “白雁,”冷锋揉了揉她的头发,“既然没有过不去的今天,那就什么都别想,好好地睡。”

  白雁一愣,以为他下一句一定会豪气地拍拍她的肩,“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

  冷锋只是笑笑,推着她出了洗手间,来到一间病房前,“这里没有人来打扰的,进去吧!”

  不等白雁回答,他挥挥手,消失在楼梯口。

  白雁呆呆地,有好一会没有醒悟过来,等回过神,眼泪就有些止不住。

  她开了门,病房里窗明几净,弄得像个宾馆似的。她脱去外衣,爬上床,用雪白的被单拭去泪水,抱着枕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就合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那叫昏天黑地,白雁中途醒来了一下,听着像是有什么声音,她就眨了几下眼,又沉沉睡去。后来再醒,四周一团黑暗,她微眯了一会,突然响起什么,一跃坐起,拧开壁灯,拿起手机一看,完了,北京时间凌晨三点,还有N通未接电话。

  神呀,如果就算从下午三点算起,她也睡了十二个小时。她记得她从手术室出来时,好像是下午一点多一刻。

  白雁吓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扎头发,猫着腰走到门口,轻轻地,轻轻地拉开门,四下张望,突地打了个激零。

  “醒啦!”门外给家属歇息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在长椅的另一侧,放着个饭盒。

  “冷医生?”就着走廊淡淡的灯光,白雁迟迟疑疑喊了一声。

  “我敲了几次门,打了好几次电话,你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在这数着,如果到了四点,你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白雁窘得头发根都烫了,“不好意思,我一睡就睡迷糊了。我……不和你多说,先去手术室。”他不会一直都坐在这外面吧?

  “那边我帮你调班了。”冷锋慢悠悠地叫住她,“饿了吗?”

  白雁绞着十指,瞟着了饭盒,心头不禁一颤。

  饭盒里装着一杯温茶,几块凉糕。在凌晨三点的夏夜,喝温茶,吃凉糕,滋味是无法形容的美。

  “吃慢一点。”冷锋看着白雁嘴巴鼓鼓的,忍不住笑了。

  白雁羞涩地把脸扭向一边,她没有问冷锋等了几个小时,没问冷锋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些。男女之间的交往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不戳破,便可以装傻、发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冷锋这样骄傲的男人,只要她一直守着分寸,一直冷着,保持距离,他马上就会适可而止。

  他不小心看穿了她的真实,于是生出怜悯之心,付出一点关怀,她好好地感谢,就这样想,不需要再把事情扩展了。

  白雁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一派平静。

  “冷医生,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你回去睡一会!”她也再窝进病房,睡个回笼觉。

  预报“我也是大夜班,等上班后再回去睡吧!还要不要茶?”冷锋眼神灼灼,一点睡意都没有。

  白雁摇摇头,没办法,只得与他并坐着,等着天亮。嘴巴里嚼着一块凉糕,她拿出手机翻看未接电话,有三个是冷锋的,还有两个是康剑的,时间分别是午夜十二点和凌晨一点。

  他那么晚也没睡?白雁心里面嘀咕了下,发现还有一条短信,号码也是康剑的,时间在第二通电话之后。

  她点开短信,没头没脑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半天没有动弹。

  他对不起她什么呢?对不起他的心里装着伊美女,而不是她?对不起他没有说一声,就不告而别?对不起把她一人丢下面对他骄蛮而又挑剔的妈妈?对不起他们的婚姻一开始,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家,而是另有目的?

  ……

  “怎么了?”冷锋看她只喘气不出声,胸膛起伏得厉害。

  “没有什么。”白雁合上手机,微笑着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问道,“冷医生,还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呀?”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