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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杀人游戏(十)午夜死亡陷阱


黑暗,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早在史前时期,当原始人们还没有发现火焰的时候,每当夜晚降临,他们就只能一边小心地提防黑暗中觊觎的野兽,一边在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的黑暗中过活。

看着他们,我想起来了一个故事。

一户人家新买了个房子,请大师看了下新房,大师对这家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客厅的灯不要关。但是却无人照办。某夜17岁的女儿起床上厕所时,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二人,在黑暗中面对面无声地喝茶……

他们在那里多长时间了?

从刘杰进门开始?

从录像带播放开始?

从给赵奎东打电话开始?

这是我扪心自问的第一个问题,假如我不关灯的话,我绝对不会意识到,我的家里今天其实进来了三个人。

他们在那里,静静地站着,看着,听着。观察着我和刘杰的表情,我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身躯被窗帘挡着,但是我能看见他们的鞋。两双鞋,一双红色的儿童款式凉鞋,一双皮鞋。

窗帘的碎花洒在上面,平添了一丝诡异。

视线之内,我只能看到它们,周遭的一切都被那它们踩在脚下。我怕,我怕随时窗帘会一瞬间拉开,然后后面都会出现两张诡异的人脸,一张大的,一张小的,没有眼睛,或者少点别的什么。

我现在就像置身在冰窟之中,身体僵直,连脑细胞都已经没了功能。

刘杰没说话,两条腿像长在地板上一样。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会挪一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窗帘后面的,穿着小孩鞋子的,会不会就是被绑架走的小楠?

在我眼里,这是两个鬼,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我家窗帘后面,随时都可能冲出来,在我们身上干点什么18禁的事。

在一个父亲眼里,这情况却要简单得多:坏人抓走了我的孩子,现在孩子近在咫尺,一定不要放弃机会。

但是假如窗帘后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另一张恐怖的笑脸呢?

我们在无声的争论着,窗帘后的两个人却毫无动作。他们似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透过窗帘,沉默的看着我们,也许在冷笑,也许面无表情,也许在舔嘴角的鲜血。

我感觉有两双眼睛在盯着我看。从我头顶最尖的那根头发,一直看到我脚后跟那那块陈年伤疤。

门就在这里,刘杰选择留在这里,死了也不是我的责任,我心想着。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腿居然也违背了脑袋的意愿,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走!我用眼神催促着刘杰。

但刘杰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孩子。

快走!

快走!

我恨不得扔下他一人,也好过在这里和两双鞋对峙。

就在这时,窗帘后面的人影,那个大人,动了。

像是场皮影戏,我能看到他的手正在缓缓地上升,动作迟缓,他的手臂一点一点的与肩平齐,如同太平间里的尸体从冰柜里头爬出来一样。

他的手越伸越高,越伸越高。

最后,从窗帘的缝隙中,像一条毒蛇一样猛地探了出来。

一个黑漆漆的手指,直指着我们两个人,我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头在我的额头中央钻了一个窟窿!

那样子像是在说“你!过来!”

我不再犹豫了。现在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赶快跑!

“你走不走!”

我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一句话,他要跑就一起跑,不跑,我可没有当陪葬品的觉悟。

但是.

刘杰的眼睛自始至终只在看一个方向,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他看着这两个人的眼神,没有任何的畏惧。

“萧先生,对不起,我儿子的手.。”他的嘴,慢慢的张开:“只能我来牵.。。”

那一瞬间,他的拳头攥紧,手套几乎都快被撑爆。但他的声音平静的像是一阵风。

我看着刘杰,一下子愣了。

这个瞬间我意识到,一个父亲可以为一个儿子干天底下所有的事情。

他要拼命了,不是开玩笑,刘杰已经受够这一切了,他真的要拼命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意识到的事情。

也几乎就在同时,我身旁传来了一阵巨响。

“嘭”的一声,我家薄薄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把手举起来!!!警察!!!”

忽然间,这个我跟着打了一晚上电话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紧接着是很多其他人的声音都开始重复这句话。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手中持枪,一脸严峻的赵奎东。

说起来真是好笑,我第一次见到赵警长的场景,就像是见到天神下凡一般,门外楼道的灯照在他头顶,深邃的眼睛,厚实的嘴唇,脸上的颧骨凸了出来,乍一看又有点像复活节岛的石像。

他身后跟着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特警,人手一把冲锋枪,立刻把我和刘杰团团围住。我的屋子里,一下子站满了人,这群人以那扇窗帘为分界线,严阵以待。

十几把枪口全部瞄准了窗帘后的那个人影。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前一秒还几乎被吓晕过去的我这一秒竟然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不是做梦吧?这场景,置之死地而后生,用神兵天降来形容都不为过。

“是么?”记者听萧卓讲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我怎么看着.这不是他们来的及时,反倒有点.。那什么的感觉.”

记者没说“那什么”是什么,因为不好意思。

“哈哈.没错。”萧卓倒是不介意。

从这两个人影出现到刘杰准备好了要拼命这段时间,我们跟赵奎东没有任何联系,他早就挂了电话,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们身处险境。

他能这么快出现在我家门口,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埋伏多时。我们,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警方给凶手设下的诱饵。

这整整一晚上,我们和他打电话都一直沉浸在他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的假象里,殊不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然,我在当时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我当时脑袋里只盘踞着一个想法:这案子能破了!

赵奎东现在是打头阵的将军,站在队伍最前面。我因为本来站的位置就比较靠前,所以赵奎东后面就是我,我后面是恐惧与兴奋并存的特警队员们,刘杰在最后,他是重要人物,被特警形成的包围圈围在中间。

“赵警长!!”刘杰看到赵奎东的一瞬间,叫的跟一个见到偶像的花季少女一样。

赵奎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窗帘后的那个人,他对扣动扳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我站在他的身后,视野里,他,那两个人,我,三点一线。

我回头看了看刘杰,他大喜过望的表情让人看了都有想笑出来的冲动。

赵奎东虽然一句话也没回头跟我讲,他也没那个空闲,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感觉我们两个人已经有了点不需言语的默契。

他站在客厅的中央,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是以他为中心,仿佛四合八荒,天地唯我独尊。

窗帘后面的那两个人,现在表现很奇怪。

猎物知道自己中了猎人的圈套会怎么办?跑得了就跑,跑不了就拼命的挣扎。

可窗帘后的凶手却仍旧保持着那个奇怪的动作,手臂直直的探出来,让人捉摸不透。

“警察!放开那小孩!”

赵奎东的嗓音此时和电话里面比天差地别,简直不像一个人,像个狂怒的猩猩,天知道他为了抓这个凶手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是窗帘后面没有任何动静。

“混账!”

赵奎东等不及了,开始一步一步的朝着两个人走去,每走一步,我的地板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窗帘后面的人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赵奎东走得很慢,就算现在对方已是瓮中之鳖,但不代表着他不会狗急跳墙,况且,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

窗帘后面还是没有动静。

赵奎东已经走到了那手指的正前方,我看着他离那只手那么近,心脏都跟着噗通的狂跳。

那人还是没有丝毫动作。

最后,赵奎东一手举枪,一手抓住窗帘,猛地一掀开!

月光一下子倾泻进了我的客厅,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我终于看到了窗帘后面两人的真面目,但是我却一下子间哑口无言,不仅是我,我能看到赵奎东那正在不住颤抖的身躯。

那个小孩子,小楠,小鼻子,小嘴,反正就是个典型的儿童。

他闭着眼睛,这是和其他小孩唯一不同的地方。

但是那个一直举着手的大人,那张脸我毕生也忘不了。

跟刘杰一模一样的嘴唇,跟刘杰一模一样的鼻子,跟刘杰一模一样的耳朵.。唯一跟刘杰不一样的,就是他那暴睁的双目和不断往下滴血的眼睛。

他的手臂之所以一直保持着那个位置,很简单,因为一条细的不能再细的线缠绕在了上面,将他的手拉了起来。

像游戏里面的那些人一样。

但最令人作呕的是爬满了他全身的那些虫子,那些蟑螂,我们家的那1000只。

那些虫子像是在吃他,又像是在他身上旅游,密密麻麻的一片像是占了蜂巢的马蜂。

蟑螂一般不怕人,实际上,如此多数量的任何东西聚集在一起都会不会怕人,但奇怪的是,这些蟑螂在窗帘掀开的一瞬间居然四散奔逃,钻进了我家大大小小的洞里。

第二个刘杰出现了,那第一个呢?

赵奎东几乎在掀开窗帘的一瞬间就迅速把身子转了过来,将枪口对准了身后的那个陪了我一晚上的“刘杰”。

我也顺势转了过去。

那一刻,我看到的,是“刘杰”诡异的脸。

他站在特警的包围圈中央,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惨白,他的嘴唇变得鲜红,像有人拿刀片在他的脸上割开了一道血口子。他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他的脸仿佛正在腐烂。

空气仿佛都冻结了上去,我看着他的眼睛,判若两人,他早就没有了那份惊慌失措和一个父亲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嗜血的****。

他像个蜡像馆里的蜡像,连眼珠子都静止不动。

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个在我屋子里呆了一晚上的人,到底是谁?!

“你把我的人怎么了?!”

赵奎东几乎是在转过身的一瞬间便冲着“刘杰”喊出了这句话,但是他问的这个问题我却花了几秒的时间解读。

当我明白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朝身后退了一步,就在我和赵奎东刚才打开窗帘的那一会儿,再转过身来,画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都哪里去了?

特警队员冲进来的时候少说有十个,但是现在在我眼前只剩下了寥寥三个!

这三个人就在我的身后,在保护圈的最外围,他们的眼前只有我和赵奎东,却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的弟兄们此时都已经不见。

三人看到赵奎东的模样也转过了身去,全都乱了阵脚。

他们慌忙将枪口对准了“刘杰”,他们的思维也许从来都没有朝这个方向动过一步:这个他们保护起来的证人,原来就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最后问你一遍,我的人哪去了!!!”

赵奎东脸上青筋暴起,他的子弹可能比他还没有耐性。

“刘杰”仍然没有任何举动,像个植物人一样站在原地,人脸做不到绝对的没有表情,一出生就开始哭,死去的时候是痛苦,但此时此刻,“刘杰”的表情,就是绝对的静止。

我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十分钟前那个惊弓之鸟联系在一起。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而是像君王坐在龙椅上一样,扫视了我们所有人一周,

紧接着,离他最近的三个刑警中,最左面的那个,忽的一下,消失了像一片在深秋飘落的叶子。

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只见他一米八还多的身体猛地一下,像是海市蜃楼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原本的肉体在那里挡住了我的视线,现在,他没了,就这么简单。

我终于知道那些特警队员都哪去了。

还没等我们完全消化这第一场大变活人,第二场魔术已经演出结束:第二个特警队员几乎以同样的速度消失,他也一样,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此时我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枪响,一阵劲风划过耳边,撕裂空气朝凶手呼啸而去。

赵奎东开枪了。

但几乎就在枪声传来的同时,凶手像之前那两个人一样,忽的消失了,子弹打到了墙上。

他消失前我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眼神。

客厅里剩下三个人:我,赵奎东,和唯一一个剩下的的特警。三个人面面相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此刻那个警员肯定心中缠绕着恐惧。他穿着厚重的防弹衣,戴着头盔,但是我能看到他的汗几乎都要流到眼睛里面,他使劲地眨着眼睛。他的手在颤抖,他的手指还紧紧地按在扳机上面。

杀人狂把其他人全都带走了,只留你一个,要不就是看你讨喜,要不就是有更恐怖的东西等着你,而这个杀人狂没有任何理由看他讨喜。

我回头看了看赵奎东,他的手仍然举在半空中,几乎和窗帘后面刘杰的尸体一个动作,僵直。

他的脸色很难看,换谁谁不是?

那个小警员现在站的地方,旁边就是我的衣柜,上面是灯,没有一个能喘气的,能喘气的已经全被抓走。他把头转向了赵奎东:“赵.赵队长.这到底怎。。”

但这个小警员最后也没能把他的话说完,因为一阵奇怪的音乐窜了进来,一个小男孩的歌声。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不怕困难!不怕.”

这首歌不少人小时候都听过,《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学校课间操的时候还经常放,但是.但是.这歌声怎么现在会出现在我家?

我听着这声音,感觉着实奇怪,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循着声音,我把目光一点一点的锁定到了小警员旁边的衣柜上。

我家的衣柜,那个沉寂了一晚上的衣柜,那个唯一一个没出过事的地方,就在我怀疑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几秒后,传出了一阵巨响。衣柜门被从里面猛地踹开,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里面冲了出来,将那个警员扑倒在地。

“啊!!”

警员没命的扯嗓子叫喊起来。

我定睛看了看那黑影,是一个人!

身着黑色夹克,牛仔裤,光头。圆圆的脑袋又特别光滑,乍一看像冲出来一大块卤蛋。

我家里到底藏了几个人?!!!

他不知道躲在那里面有多长时间了,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估计是缺氧的表现。

他冲出来的时候,《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看来歌声是从这个人身上传出来的!怎么回事?!

他虽说有着人的摸样,却又没有一个人该有的举动。他像只发疯的野兽一样扑倒了那个警员,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将那个可怜的警员一把按在地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我觉得就凭那个特警的身材,两个正常人估计都按不住,这个光头别看身材消瘦,却力大惊人。

特警这时也恢复了一点冷静,想要奋起反抗,但在我看来全是徒劳的,那个人一只手将他按在地上,他居然连动都动不了。

我立刻想要冲上去帮忙,这分明是个疯子!刚才消失了那么多人我却愣在那里,别提多不争气,这次可得做点什么!

但是就在我向前冲去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挡在了我前面。我惊愕的朝拦住我的赵奎东看去,没想到后者却冲我摇了摇头。他竟然示意我不要上前?

我看着赵奎东,他的眼珠子居然在抖动,他在看着这个疯子。

他们俩认识。

我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疯子,他居然开始在警员的身上摸索起来,他在找着什么东西。

忽然间,他一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然后以机器的神速扒开了警员的防弹服,那个警员如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一样任由他摆布。

我在云南曾有幸拜访过茶叶厂,那里有几十年熟练工的老师傅能一眼辨出上等茶叶次等茶叶然后飞快的将其拣出,放下,然后再拣,如同探囊取物。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感觉他们能够徒手抓子弹。

他的手给我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到几秒,一个东西被他猛地从警服里面掏了出来。我在一旁看着,却不能做任何动作。

我定睛一看那个疯子拿出的东西,是张扑克牌。

他掏出来扑克牌的一瞬间,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冷哼了一声。

“着陆。”

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然后,忽的一声,他和前两个人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中。随着他消失的,是音乐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我浑身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这一次,屋子里又剩下了我们三个人。目瞪口呆的我;目瞪口呆,趴在地上的警员;还有赵奎东。

客厅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寂静,只有那扇被踹开的大门才能证明十多个特警曾经来过,也只有那扇被打开的衣柜大门才能证明有一个人曾经藏在那里。

又一场杀人游戏的人数凑齐了.。。

那个疯子消失之后,我听到赵奎东在我耳边低声的说了三个字,对着那个疯子原本站着的位置。

“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