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禹很想说陈余毅知道个屁。
他修习武道才一年，又从来没有何人动过手，实战经验全无，就算让他和修为比自己还不如的武者动手也不一定就能打得过。
的确，从突然涌进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来看，张旺在他手下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可不管怎么说，这事情终究透着太多的诡异。事前就连方禹都不知道自己能打得过人家，陈余毅凭什么就能这么肯定？
想到这里，方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再次看向陈余毅时，方禹的目光却是变得有些复杂了。
陈余毅没有发现方禹的异样，又或者其实他已经发现了但并不在意。那胖子依旧抓着张有才的手臂不放，饶有兴致的朝着方禹看过来，“人家老的刚刚想弄死你。”
“哦。”方禹点了点头，对于陈余毅的话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事实上，张有才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多少察觉到了些什么。虽然他只是抽了张旺数十个耳光，并不致命，甚至也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势，但对于张有才这种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得罪就足够取人性命了。
方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有才，又看了看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陈余毅，最后叹了口气，“走吧，回家了。”
陈余毅眉毛一挑，“我说他刚刚想要弄死你。”
“嗯，知道了。”
“你陈伯伯我这么厉害来给你撑腰，你就不准备做点什么来报仇之类的？”
方禹想都没有想，脱口就问道，“比如呢？”
陈余毅理所应当的说道，“他想杀了你，现在你当然应该杀了他啊。”
方禹一愣，“杀了他？”
“你不敢？还是你下不了手？如果我不是这么厉害，这么俊俏，现在不光是你，就连我和躺在那边那小子也已经被他给杀了。他既然已经有了杀人的想法，那么自然那应该有被杀的觉悟。”陈余毅扬手一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扔给方禹，“我知道你有事情要问我，先过来杀了他，我们回去再说。”
方禹很自然地忽略了陈余毅对于他自己容貌的描述，接过小刀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陈余毅说的道理方禹都明白，虽然有些极端，但方禹也都是认同的。只是，就算不考虑陈余毅今天突然变得很奇怪，方禹也觉得他的话里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禹沉吟了许久，半响之后才大步朝着张有才走了过去。
陈余毅和方禹的对话张有才都听在耳里，虽然不知道陈余毅到底是什么修为，但以他目前为止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要杀了自己绝对不是难事。冷汗不断从后心处渗透出来，张有才想要说些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开不了口。
方禹一步步走来，在张有才看来就像是死亡在一点点的靠近。
随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张有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一直低着头的陈余毅，眼中竟然也闪过了一丝遗憾。
而就在这时候，方禹却是突然在张有才身前蹲了下来，说道，“我之前抽了张旺不少耳光，原因你知道吗？”
“啊？”张有才一愣，“刀呢？”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刀子，张有才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方禹，半响之后才猛地回过神来。他依旧没办法说话，于是就开始忙不迭的点头。
方禹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因为张旺揍了林涛一顿，因为他还骂了些很难听的话，所以我才抽他的。你可以理解吧？另外，陈叔叔说的其实有些道理，你想杀了我，所以我应该先杀了你。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以后保证不来找我们麻烦，也不让张旺来找我麻烦，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你看……”
“还是下不了手？”陈余毅打断了方禹地话，有些不满地看过来。
方禹叹了口气，站起来看向陈余毅，“胖叔你真的希望我杀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刚刚那些话是在诈我的吧。”
“哦？”陈余毅眼睛一亮，随手将张有才扔了出去，“怎么说？”
方禹微微愣了愣，“还真是啊……”
“额……”陈余毅眼睛一瞪，“小王八蛋你诈我？”
方禹又叹了口气，“走吧，回家了。”
陈余毅深深地看了方禹一眼，“走吧，回家。”
方禹点了点头，又确认了一下林涛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朝着自己和陈余毅在赤水城里相依为命的住了十来年的地方回去。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本来就是在深秋，弯月挂在天上，鹅黄色的光辉洒落下来，印在地上，印在方禹和陈余毅身上，更显得有几分凄冷。
一胖一瘦，一青年一少年，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在夜色当中。
方禹走在前头，陈余毅的影子在月光中投射过来，正好落在他脚下，他就这么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向前踩着，每一步都刚好踩在陈余毅那胖胖影子的肚腩上。
事实上，他更希望能真的踩在陈余毅身上。
这个下午，对于方禹来说实在长的有些可怕。
放学不久他就看见了林涛被人欺负，于是想起了死去不久的彭嬷嬷。方禹于是愤怒，于是伤痛。
后来他莫名其妙地抽了张旺数十个耳光，紧接着却是又突然昏迷了过去。等到他终于苏醒了过来，却是连感受一下抽人耳光的解气都还来不及就又陷入了恐慌。害怕张有才找过来，害怕连累到陈余毅。结果，张有才立马就真的找过来了。
最后，也是最大的惊变自然就是陈余毅这个醉鬼的突然发飙了。往日里明明是个连走路都重心不稳遥遥晃晃地废物，今天却是两三下就把张有才这个赤水城的地下皇帝给踩在了脚下。
自家相依为命了十来年的胖子叔叔突然变得如此厉害，如此霸气十足，不管是谁都应该觉得无比兴奋才对。
可事实上，除了一开始知道自己和陈余毅不会遭到什么凶残的报复之外，方禹其实并不怎么开心。
“胖子叔，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深秋的夜色中，少年方禹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