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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机密谋(十) (1)


十r

李贽来访的时候,我正在为一个难题苦思冥想,一点也没有头绪。严世蕃“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的话,一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不成?过了不久,御史陈瓒泄漏了这个秘密。r

严世蕃虽被逮治下狱,但尚未终审定案。双方阵营都在竭尽智虑,以谋求有利于自己一方的判决。徐阶和我都非常明白,严世蕃是否能定上死罪,实际上关系着严嵩势力能否被彻底推倒。当然,严世蕃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有鄢懋卿的关照,刑部大牢里的严世蕃,依然可以聚党窃议。他的谋略是,以守为攻。按他的说法,受贿的事,自不可掩盖,但这并不是圣上所深恶,仅凭这一条,也重不到哪里,就干脆承认了。这是守。但不能只是被动地取守势,还要攻。最好是三法司以严嵩父子陷害杨继盛、沈炼以及魏学曾等人的事实,来定他严氏父子的死罪。杨继盛、沈炼被杀、魏学曾等被流放蛮荒之地,固然是严氏策动,但都取过圣旨,是圣上钦定的。只要三法司以严嵩父子陷害杨继盛、沈炼、魏学曾之由判定严嵩、严世蕃死罪,圣上必激而怒之,这样一来,一切的判决,就会瞬间被推翻,他严世蕃不仅不会死,还会有蒙恩的可能。因此,鄢懋卿要陈瓒到处散布,就说,千万不要提及杨继盛、沈炼,如果三法司提及杨继盛、沈炼,严嵩、严世蕃父子就没有活命了!这个说法在京城传播着,人们议论纷纷。是啊,一定要给杨继盛和沈炼报仇啊!绝对不能放过严嵩!绝对不能放过严世蕃!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说。老实说,我也认为要置严世蕃于死地,非提出杨继盛、沈炼命案不可。等到从徐阶那里得到陈瓒泄漏的秘密,我大吃一惊。r

我不得不暗暗佩服严世蕃的镇定、聪明。他是深谙官场三昧啊!老百姓以为,最高当局整天把反腐倡廉挂在嘴上,就真的痛恨贪墨腐败了!哪里知道,在最高当局那里,只要不是和对最高当局心存异志联系在一起,只要懂得一味迎合、极力维护最高当局的绝对权威,贪墨腐败就不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至于迫害忠良云云,老百姓总是把帐算在奸臣的身上,哪里知道,没有最终决策者的首肯、默许甚至怂恿,谁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从隐身幕后的最高决策者的角度看,要杨继盛们死,那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消除不安定因素,保持官员队伍的团结,因此,只要定案的最高决策者还活着,就绝对不允许翻案!r

这就出现了难题。不以严嵩父子陷害杨继盛、沈炼入手,又以何罪才能置严世蕃以死地呢?严氏父子,最为国人所恨者,一则以奸,一则以贪。奸者,是不顾道义廉耻,一味迎合圣上,这正是圣上对严氏父子难以决绝的原因所在,自然谈不上定其罪;而贪墨又非圣上所深恶,自然不可能定以死罪。我把这个想法说给徐阶,他很是认同,但他似乎也没有想出更好的主意,只是说,“圣上恩威莫测,果于刑戮,即近幸大臣,触之无少殆者。务必从圣上的心理出发,立足于圣上角度加以审慎考量,无论定以何罪,万勿有对圣威皇权有碍者。”r

可是,眼看判决的时候就要到了,能置严世蕃于死地的罪名还是没有想出来,我甚至打破自己定下的不和任何人谈论严氏父子一案的规矩,主动和高拱谈起了严世蕃的案子。当然,我之所以如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刑部尚书郭朴是河南安阳人,是高拱的同乡,似乎高拱与他的关系还相当密切,说不定郭朴会向高拱透露些审判的内情。r

“中玄兄以为,严公子必死否?”这天,在国子监高拱的直房,在研议了教务以后,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高拱。r

“除了鄢懋卿之流,谁人不欲严世蕃死?”高拱恨恨道,“不然,以严世蕃偿杨继盛之命之说,何以纷纭?”r

“大司寇当亦闻此传言了?”我试探着问。大司寇,是对刑部尚书的尊称。r

“欲使严世蕃死,非此罪不可,安阳岂不知之。”高拱胸有成竹地说。安阳,是刑部尚书郭朴的籍贯。r

我内心一笑,终于对高拱的政治嗅觉有了一个判断。但旋即就被一种深深的忧虑情绪所取代。对待严世蕃一案,徐阶表面上仍然是抱持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的态度。如果郭朴果如高拱所说,判后径直上奏请旨,那不正好进了严世蕃的圈套了吗?但我又不便说透,只好对高拱说:“大司寇判案自然是铁面无私,但若在上奏前请元翁过目,想来会更加稳妥些。”高拱对徐阶虽然说不上亲近,但从出任裕王府讲官到升任国子监主官,皆徐阶举荐,他对徐阶毕竟还是颇有好感,所以他对我的提议表示赞同,“华亭过目乃稳妥之策。”高拱由衷地说。r

“叔大办得好!”徐阶由衷地赞叹了一句。r

但事体的关键就在于,要给严世蕃加上一个什么罪名,才能为圣上所接受?我正为此事犯愁。李贽无意中说出的罗龙文与林道乾交通的一句话,使我找到了解开这个死结的枢纽。r

“聚众通倭,足以置严世蕃于死地!”到了徐阶府中,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聚众已是不争的事实,他赖不掉;然则聚众之目的何在?谋反也!何以证明他要谋反?通倭也!何以证明他通倭?罗龙文秘密与林道乾交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