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无臂书法家刻闲章
那天，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是无臂的书法家要我帮他刻一枚闲章，愿不愿帮这个忙，问我有没有时间。朋友请的，自然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无臂书法家，那就是曾凡友，我怎么会不知道？人家老有名了。
曾凡友曾经是国营企业的工人，因一次意外，他的双臂被电击伤，最后竟截肢了。
没了手臂的曾凡友，练就了一笔好口书。也就是用牙齿把毛笔叼着，弯着腰在宣纸上写字。他不写则已，一写惊人，成了省里残疾人书法家理事了。
上海世博会期间，他曾被邀去现场写字，有的字被世博馆收藏，有的字则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几个国际友人。他在上海世博会期间的录像，省电视台播了，市电视台又播，县里的电视台播了又播。这下，曾凡友出大名了。
曾凡友成名太仓促，还没来得及作准备。比如，书法要与印章结合，书法作品的前首要有一枚闲章作为开篇引领。作品的结尾要有名号章压在落款之后，作为收束，这才算一幅完整的书法作品大功告成。
曾凡友从上海回来，说起这事，无不感到遗憾。怎么事先就没准备一枚闲章的呢？于是，他就托人请我为他刻一枚题头闲章。成人之美的事，哪能不作？我便答应了。
这天，曾凡友夫妇在那朋友的陪伴下，来到我家。
不必寒暄，开门见山说事。
“刻什么呢？”我问曾凡友。
“在上海世博会期间，残疾人书法家大多带着具有特殊造型的闲章，口书书法家们多半用的是口衔毛笔这一造型的印章。你刻一人头口衔一支笔的样子就可以了，不必过于真切，大致这个意思就行。”
“没问题，你拿块石头来，这就给你刻。”我说。
曾凡友的夫人从手袋里拿出一块椭圆形的石头来，应该是青田石，刻印的好料。
接过石头，就着这石头刻印那一面的自然形状，我用小毛笔沾上白颜色在上面画了几笔，算是人头像，这人头的比例要比石头小一些，不然，这衔着的笔就没地方显示了。
刻人头像，和刻字印一样，有刻阴文和阳文的，阴文，是红底白字，字是挖下去的，底是留出来的；阳文，是白底红字，刻的时候，要把字的线条留出来，挖去底色的部分。这人头闲章要刻成阳文模式，把人头的轮廓线留出来，把笔的形状留出来就行。
刻闲章，讲究的是朴拙，边沿还须有那种意外撞击而残损的小缺口，这自然是作出来的，人的头发、耳朵、眉尖和鼻子，大致逼真即可，毛笔的笔尖上翘一点，显出刚写完一字的模样。
刻完，在印泥上按了一按，在宣纸上压下，一看：侧面的人头向左低下，嘴衔短笔，笔尖向上微翘，如写完一幅字，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就很好，不必修改了。”曾凡友说。
把这这枚闲章用宣纸包了，交给了曾凡友的夫人。那女人把纸包放进手提包，又从包里拿出皮夹子。我说：“要给钱么？那就免了吧！老曾失了手臂，也失了工作，那个国营厂也破产了，那点伤残补帖也不多，够个日常生活，尽管目前你大名远扬了，可我知道你的字还没变成多少钞票，手头还很紧巴，就算我帮个小忙，举手之劳的事。”
曾凡友的嘴嗫嚅了几下，大概想说点感激的话，我说，那也免了。三人这才起身告辞。
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之所以还记得这码事，那是因为遇到的是个特殊的人，刻的是一枚特殊的印章，给了他一个特殊的礼遇。
一般情况下，为人治印，是要有点回报的。不能说，做这事，一点价值也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