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与“小芳”之幸与不幸
唐代诗人崔护的诗歌名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传诵也上千年了，“人面桃花”作为一个美的代表，被爱美之人世世代代地称颂着。当今通俗歌曲《村里有个故娘叫小芳》也唱红了大江南北，“小芳”的名字也让后生哥们呼得特亲热。不管是古代的诗文还是今人的歌谣，都因安置了一个个美丽多情的女主人公而显得魅力无穷，也因诗歌炮制者的别样情怀而耐人揣度品咂。
“人面桃花”之传，源于唐笔记小说《太平广记》中的一则传奇故事。说崔护于一年的清明去都城郊外南庄踏青，因口渴，向一位村姑讨水喝，村姑给了他一杯水，并倚在桃树旁看着他。第二年崔护又来这里，虽然景物依旧，但村姑不知哪里去了，于是在紧闭的门上题了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所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过了几天又去南庄，听到门内有哭声，就扣门探因由，一老人说，我女儿出门回来，看见门上有一首诗，从此一病不起，郁郁而死。崔护随老人进屋，见老人女儿的尸体还放在床上，便哭着说：“我就在你的身边！”不到半日，死人复活了，老人将女儿嫁给了崔护。
崔护这个人的一首诗让人长相思一场，险些害了这个多情女子的命。好在崔护是博陵崔氏郡望的大家子，举进士第的学问人，不是半吊子货。他钟情那位郊外农家女，也敢承担责任，娶了死而复生的“人面桃花”为妻。要是崔护是个门阀思想严重的人，只专注于门当户对，爱人家的美色又轻视人家的农村户口，当他看见人家已经咽气了，不溜之大吉才怪呢。
“人面桃花”的归宿终究是美好的。
然而，当今的“小芳”则没有这样的命运。一个城市户口的“哥们”，在那个年代到一个村里临时性的住几天，“美丽善良”的村姑“小芳”，献出了她对他的“温柔”与“爱”，城里的“哥儿”要回城了，头天晚上，他约她到小河旁，她的泪水也随着小河水流淌。他走了，回了城，她，一个农村户口的姑娘，仅管美丽，仅管善良，也仅管扒心扒肺地爱他，给了他“个今生今世难忘怀”的温柔，但还是如敝履一般被抛在了荒村。小芳的际遇可谓很凄凉的。
“桃花依旧笑春风”，也笑春风中的“小芳”，笑她太单纯，笑她太幼稚，笑她不辨良莠，笑她的“爱”和“温柔”太廉价。一个下乡的公子哥儿，抑或一个城里某局某公司某协会某单位的某长某员，来村里“镀金”和“揩油”，你“小芳”怎么就不留个心眼，细访明察着点？他们是否还像当年的“南下干部”？是否还像当年的“土改工作队”？他们吃的是“派饭”还是“宴席”？他们与村民是“同吃，同住，同劳动”还是游山玩水，居高临下？他们是来“扶贫”还是来“扶瓶”？多长个心眼有好处，多长个心眼就可以提防他们钻乡下姑娘“多情有善良”的空子。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小芳”也许还以为那个远方的人儿还在为她歌唱，其实，这种歌唱，这种思念，就如周朴园对侍萍的思念。《雷雨》中的周朴园在接受了侍萍的“爱”与“温柔”之后，他让她也在一个“泪水流淌”的河旁去寻找归宿，这以后，他也不时看看如初的家具摆设和侍萍的相片，“怀念”当年还为他生了儿子的“小芳”。
诗与歌也可为鉴，人们从中洞观出的也许不只是“人面桃花”与“小芳”孰幸与孰不幸的世象。
（写于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