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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七章 先发制人 (上)


  正是深秋时节,草木枯黄,层林尽染,别有一番景致。葛明、戚玉急急西行,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戚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葛明从包袱里取出披风,递给了戚玉,说道:“玉儿,快点穿上披风御寒。”戚玉接过披风穿上,感激地看着葛明,微笑道:“真暖和!你不冷吗?”葛明看着戚玉明亮的眸子,心里顿时有股暖流滑过,说道:“我不怕冷。”刚说完话,就打了个喷嚏。戚玉关切地说道:“这件披风还是给你穿吧!”葛明摆了摆手,急忙打马飞奔而去。戚玉策马追赶,红色披风的下摆被风吹得飘起,远看如同蝴蝶飞舞。

  二人你追我赶,只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瞬红日西坠,已近黄昏时分。经过一个村庄时,但见茅草屋上的烟囱缓缓升起炊烟,徐徐袅袅扩散到空中,化作一片淡淡的轻云。戚玉道:“咱们寻个客栈吃饭歇息,明日早早赶路。”葛明点头道:“等过了这个村子,再找地方住下。”二人策马穿过村庄,行了三里多路,登上一个小山坡,前方忽然传来喊杀声。二人拉住马的缰绳,急忙向前方望去。

  但见山坡下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正追逐着十几个百姓,刀砍枪刺箭射。百姓中不断有人仆身倒地,不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这队骑兵共有六人,却有十二匹战马,看来是一人双骑。其中二人身披铁甲,头戴皮盔,手执长枪;还有三人身着铜钉棉甲,头戴尖针皮盔,手拿长杆精铁飞镰刀;另有一人身着银甲,头戴铁盔,铁盔上带长尾红缨,背上斜插着一杆彩旗,座下的战马亦罩着棉甲,手持一柄大砍刀。这六人马术娴熟,时而弯弓射箭,时而挥刀砍杀,时而抬枪前刺,发出阵阵狂笑,肆意屠杀百姓。

  戚玉气愤地说道:“这些人比土匪强盗还凶狠残暴,竟然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葛明道:“他们没穿鸳鸯战袄,不是官军,看装束倒似鞑子。”戚玉惊道:“鞑子这么快就到了莱阳!”葛明拔出短剑,插在铁棍上,愤怒地说道:“咱们这就冲下去,杀了这群畜牲!”戚玉道:“咱们恐不是鞑子对手,悄悄跟上去,待天黑后来个突然袭击,让鞑子摸不清虚实。”葛明点头称是。

  突然,八骑从清兵背后杀来。当先一个大汉手执镔铁长枪,厉声喝道:“兀那狗鞑子,不得杀害百姓,有种的跟杨某决一死战!”声到枪到,大铁枪刺向一个正砍杀百姓的清兵。这个清兵身手甚是灵活,居然闪身躲过。二马相交之时,大汉不及收枪,把长枪当棍使,横扫过去。清兵赶紧伏在马背上,皮盔被扫落在地,露出剃得青光的头皮和脑后细细的辫子。

  “果真是鞑子!”戚玉惊呼道。但见另外七个汉子亦冲上前,同清兵打得甚是激烈。大汉挺枪刺出,把对面的清兵挑落马下。穿银甲的清兵舞动大砍刀杀死一个汉子,接着又与大汉斗在一起。二人势均力敌,打得难解难分。两个身着棉甲的清兵闪转挪腾,转眼杀死两个汉子。尽管双方人数对等,可是清兵却是愈战愈勇。

  葛明、戚玉见情势危急,立即催马冲下山坡。清兵见山坡上又冲下两人,急忙分兵迎战。葛明挺棍向一个身着棉甲的清兵刺去,清兵用刀背磕开铁棍。葛明立即变招,前端短剑向清兵脖子切去。清兵却闪身躲过,随即跳到另一匹马上,举刀狂笑。葛明正准备上前再战,却见另一个穿棉甲的清兵使杆飞镰刀,把戚玉和一个三十多岁书生杀得左支右绌。每每到危险之处,书生都以极滑稽的动作避开。葛明正在那个清兵的身后,打马冲上前,奋力挥出铁棍,把清兵扫落马下。

  使刀的清兵怒吼着向葛明冲来,葛明使了招横扫千军,清兵却身子一转,钻到马腹下。葛明大怒,挥起铁棍打倒战马。清兵甚是机灵,在地上打个滚,迅速窜到另一匹马上,冲着葛明挤眉弄眼,嘴里发出嘲笑声。葛明怒火中烧,纵马上前,持棍向清兵刺去。清兵亦打马上冲前,突然身体滑向马的侧面,紧接着长刀伸出,借着马的冲势,向葛明腹部砍来。葛明铁棍刺空,收势不及,眼见就要被刀砍中。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戚玉及时挥出宝剑挡住清兵钢刀。葛明稍微调整,便挺棍把清兵刺落马下。戚玉擦了擦汗,心有余悸地说道:“葛大哥,好险啊!”葛明感激地看着戚玉,深情地说道:“玉儿救了我的命!”戚玉催道:“快去收拾其余的鞑子。”葛明凛然地看了看战场,只见大汉正同穿银甲的清兵酣斗。两个手执长枪的清兵抵住对方四人,丝毫不落下风。

  葛明适才被清兵激怒,以至冲动大意,险些被清兵砍中,这次再战,便严守门户,寻机出招。一个清兵长枪刺向书生,那个书生急扭转脖子,长枪从脖子边滑过。葛明抓住时机,拍马上前,挺棍刺中清兵小腹,双臂用力将其挑落马下。另一个清兵见状大惊,打马想跑,却被三个汉子将其砍杀。

  穿银甲的清兵见同伴皆被杀死,吼声连连,舞动大砍刀,拚命向大汉杀来。一个汉子上前助战,被清兵劈落马下。葛明打马冲上前,挥棍扫去,清兵用刀挡开,震得葛明两手发麻。大汉立即挺枪刺出,刺在清兵大腿上。清兵暴喝一声,把大砍刀舞得更加凶猛。大汉又刺出两枪,清兵用刀架开。葛明兜马跑至侧面,举棍劈了下去,正中清兵肩膀。清兵吃痛,扔掉大砍刀。葛明与大汉同时出枪出棍,皆刺中清兵。

  见消灭了清兵,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跑过来磕头道谢,然后抬起死去的亲人尸体离开。大汉冲葛明、戚玉抱拳施礼,说道:“多谢二位!我是招远杨威,奉山东总兵刘泽清大人之命,于登莱青三府募练乡勇三千余人。今日遇到鞑子的斥候屠杀百姓,心下甚是愤怒,便上前拚杀。可没想到鞑子如此善战,险些打不过,幸而有二位助战。请问尊姓大名?要到何处去?”葛明还礼道:“杨将军不用客气,我叫葛明,这位姑娘叫戚玉,我们要到莱阳城。”

  “咦!”那个书生听罢,打马跑到戚玉面前,瞪大眼睛左瞧右看,频频点头。戚玉正疑惑时,书生微笑道:“令尊可是戚建功吗?”戚玉惊愕不已,急忙问道:“先生认识家父吗?”书生微笑道:“我叫姜楷,宋应亨大人是我的姨父。你父亲帮助宋大人训练家丁,我们因而熟识,常在一起喝酒叙谈。戚兄时常念叨你的名字,你们父女俩长得可真象。”戚玉慌忙下马,施礼道:“多谢姜先生关照我父亲!”姜楷摆手道:“玉儿不用客气,我和你父亲情同手足,你叫我姜叔叔即可。”

  葛明急忙问道:“姜叔叔,董樵先生可是您的亲戚吗?”姜楷头一昂,骄傲地说道:“我是董樵的大姐夫。”葛明再问道:“姜叔叔为何到了此处?”姜楷道:“我与杨将军颇有交情,前些时日到招远帮助他训练乡勇,听闻清兵逼近莱阳,匆忙返回。杨将军放心不下,亲领七个卫兵护送,遇到鞑子屠杀百姓,便主动出击。”

  此时,杨威领卫兵已打扫完战场,收拢马匹,收集盔甲兵器和钱财。他取出缴获的银两,交给姜楷、葛明、戚玉,说道:“三位拿着银子,我带回这些战马和武器,队伍正用得着。”葛明、戚玉推辞不受。姜楷把近百两银子揣入怀中,眯着眼说道:“你们不用客气,这是杨将军的心意,再说他还拿大头呢!”

  葛明、戚玉只好收起银子,下马帮助杨威把阵亡的护卫绑在马上,把清兵尸体扔到沟里埋上。收拾妥当,姜楷向杨威拱手道:“杨将军请回罢!有这两个武艺高强的孩子护卫即可。”杨威抱拳道:“先生保重!”便与两个卫兵打马离开。

  姜楷道:“鞑子的斥候已到此地,咱们连夜赶回莱阳,回去禀报知县早做防备。”接着又取出一包烧饼,与葛明、戚玉分食。三人找到一条河流,让马饮了些水,在河边草地吃些野草,便连夜向莱阳城赶去。

  近黎明时,到了莱阳东城门。但见城门紧闭,周围有群人正焦急地等着进城。直到天色大亮,军士们方才打开城门,放行人进出。姜楷领葛明、戚玉进入城门,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处深宅大院前。但见院墙高近两丈,高高的琉璃瓦门楼甚是气派,黑漆大门旁蹲着两个青石狮子,颇有气势。

  姜楷敲了敲门,两个护院家丁打开门,忙把三人请进院内。一个家丁道:“姜先生,我这就去稟报老爷。”说罢,小跑着离开。另一个家丁接过马的缰绳,把马牵到马棚里。三人穿过两进院落,但见一个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迎上前来,说道:“姜楷,那阵风把你吹来了?”姜楷见是姨父宋应亨,赶紧上前拜见,葛明、戚玉亦上前施礼。

  宋应亨甚是好奇,急忙询问。姜楷便讲了遇到清兵苦战,葛明、戚玉相助取胜的经过。宋应亨听罢,先是夸奖了三人,接着脸色严肃地说道:“鞑子斥侯都跑到莱阳城东了,老夫得赶紧告诉知县陈显际,提醒他早做防备。”当即吩咐家人领三人前去用饭,他带两个家丁急匆匆地赶往县衙。

  却说戚玉到了客厅后,脱下披风交给葛明,紧盯着姜楷,焦急地说道:“姜叔叔,您快领我去看爹爹。”姜楷摆手道:“别着急,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跑了整晚的路,我正饿得慌。再说你爹爹此时正在训练家丁,等吃完饭,他的训练差不多就结束了,再去看亦不迟。”家人端上来六碟精致的小菜,还有包子、稀饭。姜楷、葛明均是吃得滋滋有味,戚玉急着见父亲,只喝了碗稀饭,便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姜楷吃完饭,他却还要喝杯茶。

  葛明见戚玉撅着小嘴,看模样甚是生气,忙道:“姜叔叔,咱们还是先去看望玉儿的爹爹,回头再喝茶。”姜楷扮了个鬼脸,笑道:“我这是故意开玩笑,这就领你们过去。若再摆臭架子,玉儿可要哭鼻子了。”站起身,领葛明、戚玉来到后花园。可是只见两个家丁在清扫场地,并没见到戚建功。打听家丁方才得知,戚建功回到宿舍。

  花园北边有一排二层楼房,是家丁和仆人的住处。东边有一个小院,是戚建功的宿舍。姜楷进入小院,见到一个中年汉子正在屋前洗脸。他小跑上前,大声喊道:“戚兄!你看我把谁领来了?”

  汉子正是戚建功,听到熟悉的声音没有回头,拿毛巾擦了擦脸,笑道:“姜兄弟,你每次过来皆是大惊小怪。”葛明赶紧走上前,施礼道:“拜见戚叔叔!”听到说话声有些耳熟,戚建功转过身来,见是葛明,高兴地说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你怎地有空……”

  戚建功猛然怔住,呆呆地看着前方。只见葛明身后五六步远,正站着个身穿绿色罗裙的小姑娘,如同夏日池塘里盛开的荷花,英茂淡雅,清爽悦目,隽秀娇美。小姑娘凝望着戚建功,眼中饱含泪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戚建功心头一震,顿感头昏目眩,赶紧擦了擦眼睛,凝神细细端详。此时,他只觉得小姑娘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似是与自己心心相通,不自觉地走上两步,疼爱地盯着小姑娘,鼻子发酸,眼睛立时湿润,两大滴泪水落下,流到嘴里,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