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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五十三章 还阳真人(上)


  待琉球国使团坐船离开后,戚玉面显忧色,问道:“明哥哥,流寇已控制东南所有通道,咱们还能进入北京城吗?”葛明以为戚玉不想到京城,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玉儿,此次进京是我的心愿,咱们决不能半途而废!”戚玉娇笑道:“看把你急的,我又没说不去北京,只是担心进不了城。”葛明挠了下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玉儿是女诸葛,肯定有计策。”

  戚玉柔声道:“明哥哥,咱们打扮成出家人,还带着度牒,路上随机应变,料想没有大碍。”葛明担忧道:“我不懂做道士的规矩,若是露出马脚,那岂不坏事?”戚玉嗔怪道:“记住!你是我师弟,要看我的脸色行事。”接着严肃地说道:“拿着兵器太过招摇,你把铁棍绑在马腹下,我也把刀藏起来。”

  藏好刀棍后,葛明从靴筒中拔出短剑,连鞘递给戚玉,关切地说道:“路上可能有紧急之事,你带着这把短剑防身!”戚玉微笑着推开短剑,手执拂尘,打个稽首,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不劳施主费心,贫道自有利器在手。”葛明奇道:“玉儿,难道你还会变出武器吗?”

  戚玉娇声喝道:“明哥哥,看招!”踏步上前,舞动拂尘,闪展跳跃,使出劈、缠、拉、抖、扫技法。葛明只觉阵阵冷风袭来,脸上被麻丝梢头扫中,火辣辣地痛,只得挪腾躲闪,连连后退,迅速跳出圈外。

  戚玉意犹未尽,接连使出横扫千军、追风赶月等招数,把拂尘技法演练得开合紧凑,绵绵不断,犹如天马行空,飘逸洒脱。待使出最后一招旋转乾坤,方才收式立定。

  葛明鼓掌道:“玉儿,你的拂尘技法甚是了得!我原以为拂尘是法器,兼有拂除尘埃和蚊虫之能,没想到还能当武器用,并且如此厉害。”

  戚玉微笑道:“拂尘只能用于防身,上阵杀敌还要靠刀枪。不过,我的拂尘与众不同,是师父亲手所做。前面这束丝中藏有钢丝,后边长柄中藏有铁锥。”说罢,便用手拨开拂尘丝,按住长柄后的机关,弹出一尺多长的铁锥,自豪地说道:“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我的杀手锏啊!”

  葛明高兴地说道:“如此利器比短剑还厉害,却又不引人注意,可以出奇制胜!”戚玉按住机关,把铁锥收回长柄中,微笑道:“咱们快些赶路吧!”二人翻身上马,向北驰去。

  路途中,局势的发展令二人瞠目结舌。贫苦百姓早就对腐败的大明王朝不满,听说大顺军要攻打北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直呼大顺军为义军。有人说大顺军除暴恤民,有人说大顺军免除钱粮,还有人唱童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地主豪绅却如临大敌,或者躲到城里,或者雇佣家丁严加防守,惶惶不可终日。

  戚玉久居圣水观,对世事的了解多是从书本得来,见此状况,忧心道:“明哥哥,流寇深得民心,难道真到了改朝换代之时吗?”葛明沉重地说道:“大明虽是多灾多难,可主要原因还是官府腐败透顶,富人为富不仁,贫苦百姓对朝廷彻底失望,寄厚望于大顺军,盼望能过上好日子。”

  见时局如此,二人心烦意乱,默默地前行。幸而打扮成道士,路上倒没有遇到麻烦。这日正午,经过一个村坊酒肆前,见到一个书生摆了张桌子,在黄纸上写字。十多人围上前,争相购买。

  葛明走到一个老者面前,拱手道:“请问老丈,为何要抢着买黄纸?”老者道:“小师父,听说大顺军要打过来了,只要将写有“顺民”二字的黄纸粘在帽上,就能得到大顺军的保护。”说罢,急急挤进人群中。

  戚玉道:“咱们亦买三张黄纸,有备无患。”葛明买来黄纸,向戚玉躬身施礼,故作严肃地说道:“贫道有护身符在手,妖魔鬼怪见之,皆要逃之夭夭。”戚玉被逗乐,说道:“明哥哥,你越来越像个道士了。”

  葛明又施礼道:“有师兄教导,我已得道成仙,咱们这就腾云驾雾进京!”戚玉噗哧一声笑了,与葛明来到酒肆门口,先让酒保把马牵到后院喂些草料,然后进入酒肆用饭。

  酒肆里摆着四张八仙桌子,还没有客人。葛明、戚玉到最里边的那张桌子旁坐下,点了两盘炒菜和一盘馒头,又让酒保准备十张面饼当干粮。过了一盏茶时间,酒保端来饭菜,连同面饼,皆放到桌子上。

  二人正要用饭,只见两人走了进来。一人是在外面卖字的书生,另一人穿着袍衫,似是个士绅。这两人在临桌旁坐下,士绅模样的人大声喊道:“酒保,上三个荤菜、一个素菜,烫一壶酒。”酒保答应一声,过来倒上茶水,转身到厨房去了。

  书生喝了口茶水,劝道:“卢员外,您就不用破费了,吃些饭食即可。”被称卢员外的那人叹道:“梁先生,大顺军就要打过来了,我们小民百姓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钱财实不足惜。再者您到宣府一年多,我甚是思念,咱们定要一醉方休。”

  须臾,酒保端着木托盘小跑过来,把酒菜摆到桌上,给二人倒上酒。卢员外举起杯,感慨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日愁与忧。我敬先生一杯酒,咱们干杯!”与梁先生碰了下酒杯,便一饮而进。

  这两人喝了三杯酒,话渐渐多了起来。戚玉见状,向葛明使个眼色,二人慢慢用饭,听他们谈论时局。卢员外道:“梁先生,大顺军刘芳亮部逼近保定城。听说李自成亲率大顺军主力,快打到昌平了。您从宣府回来,军情如何?”

  梁先生道:“大顺军兵强马壮,队伍连绵不绝,各地纷纷开门迎降。大同总兵姜瓖不战而降,宣府监军太监杜勋亦投降,还有居庸关总兵唐通亦投降。”

  卢员外惊道:“如此说来,京师甚是危险!”梁先生点头道:“大顺军兵锋所至,文武官员皆望风归降,疾走恐后,看来大明朝廷气数已尽。”卢员外愁道:“此处虽距京师较近,可不时有大顺军小股部队经过。你看佃户们就跟过年似的,我得派家丁好好看守防备。先生亦不要教书卖字了,赶快回家,防备乱民趁火打劫。”二人无心继续饮酒,付了酒钱,匆匆离开。

  听闻大顺军进兵如此神速,葛明忧心如焚,叫来酒保,付了银钱,催促戚玉道:“咱们快些出发!”戚玉道:“我收起干粮就走。”立即把面饼放到包袱里,又拿葫芦灌满开水。葛明请酒保牵来马匹,道声谢,与戚玉出门上马离开。

  行约三十多里路,道路上出现三具尸体,皆受刀剑之伤而死。一具尸体穿着灰色道袍,戴纯阳巾,是道士打扮。另两具尸体穿着黑色棉甲,戴白色毡帽,是大顺军士兵打扮。葛明惊道:“玉儿,流寇怎么与道士同归于尽?”

  戚玉仔细看了看现场,沉声说道:“在此地有场恶战,人数并不多,且大多是步行。从道士穿着的衣服来看,他是全真教龙门派的。出家人与世无争,与流寇厮杀确实有些蹊跷。”

  葛明道:“如此看来,道士与流寇定然还在追杀。”戚玉点头道:“念在大家都是全真教弟子的份上,咱们快追上去,救救这些道友!”说罢,二人立即打马向前奔去。

  又行三里多路,只见道路上卧着八具尸体,身上插着刀剑,血流遍地。其中四具尸体是道士,另四具尸体是大顺军士兵。有个道士背上插着一把刀,还死死抱着大顺军士兵的腿,那个大顺军士兵似被他人所杀。

  葛明惊道:“看此情形,这些道士在拼命抵抗流寇。尸体伤口处还冒着热气,看来时间并不长。”戚玉怒道:“流寇杀戮出家人,咱们追上前去,为死难的道友报仇。”二人握紧武器,打马如飞。过了片刻,远远见到前方有人正在打斗。

  到了近前,只见两个道士奋力拚杀,阻挡三个大顺军士兵前行。两个道士身负重伤,其中一人被砍倒在地。大顺军士兵的攻势更加凶狠,剩下的那个道士苦苦支撑,又被砍中两刀。

  见情势危急,葛明拔出短剑,瞄准一个大顺军士兵掷去。这个士兵正要挥刀砍杀道士,却被短剑刺中胸口,当即摔倒在地。那个道士见来了帮手,瘫软在地上。剩下的两个大顺军士兵甚是吃惊,举刀向葛明、戚玉杀来。

  葛明握紧铁棍,使了招横扫千军。那个士兵低头躲过,举刀向葛明腿上斩去。葛明收棍挡开钢刀,飞身而下,身体尚在半空中,脚已把士兵踢倒。落地后,铁棍劈下,把士兵打得脑浆崩裂。另一个士兵见戚玉长得娇小,嗷嗷叫着扑了过来。戚玉左手把拂尘一甩,拂尘丝缠在那人脖子上。然后借着马的冲力,右手挥刀将其砍死。

  先前被短剑刺中胸口的士兵挣扎着坐起,便被葛明挥棍打倒。葛明查看了四周情况,没有再发现大顺军士兵,便与戚玉跑到受伤的道士身旁。只见道士伤势极重,衣服被血染红了大团。戚玉从大顺军士兵衣服上割下布条,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向伤口上倒了些药粉,给道士包扎好伤口。

  道士咳嗽两声,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多…多谢二位师兄相救!”戚玉道:“师兄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全真教弟子,理当互相救助,不知流寇为何追杀师兄?”道士刚要回答,却忍不住咳嗽起来,葛明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

  道士闭目调息片刻,费力地睁开眼睛,盯着二人,吃力地说道:“贫道道号清元子,在吕祖宫出家修行。昨日晚上,还阳真人孤身来到吕祖宫,住持连称喜从天降,当晚邀其颂经讲道。”戚玉惊道:“还阳真人乃世外高人,行踪不定,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能得到他的传道,当真是幸运之至。”

  道士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久闻还阳真人大名,听他讲道,果真是受益良多。今日早上,十个流寇猛敲山门,要我们交出还阳真人。主持请还阳真人骑上观里的毛驴,又安排七名弟子保护,从道观后院小门逃出。流寇发现后,紧追不舍,我们逐次阻击,掩护还阳真人逃跑。可流寇甚是凶悍,师兄弟们都被杀死了。还有一个流寇头目正骑马追杀还阳真人,请二位师兄快……”没说完话,道士头一歪,没了气息。

  葛明用力摇了摇道士的身体,又呼喊几声,可道士没有动静。戚玉悲痛地说道:“他已死去,咱们快去救还阳真人!”葛明急忙从大顺军士兵身上拔出短剑,插到铁棍前端,与戚玉翻身上马,寻着地上的踪迹,急急向东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