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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烛玉人(中)


  “白云山人祝贺明儿、玉儿新婚大禧!我虽然避开尘世,但时常关注时局的变化,追踪着你们战斗的身影,更为你们的成长而欣喜!

  玉儿先祖戚继光将军为中国杰出的名将,东抗倭寇,北逐胡虏,每战必胜,扬我中华之志气,振我大明之国威。戚将军临终之际,念念不忘保家卫国,把亲手制作的月明沧海琴送与我祖父。此琴传至我父时,父亲南征北战,屠倭杀寇,终未辜负戚将军厚望。可惜我才疏学浅,抗清意志不坚,遇挫即退,遁迹山林,有愧于戚将军,羞于见到你们。

  每当看到河山片片沦入鞑虏之手,抗清义士们有心杀虏、无力回天,流尽最后一滴血倒下,我就心如刀割,中夜惊醒,坐起沉思:‘为何文明礼仪之邦轰然倒下,而野蛮落后之族横扫天下?为何国人内斗不止,汉奸层出不穷、为虎作伥?’每念及此,我不免仰天长啸,发泄心中的愤闷、怨恨和痛哭。

  现时有两个大明朝廷,偏隅于闽浙之地。以我观之,唐王和鲁王均非立世之主,臣下鲜有旷世之才。然而,他们能在乱世中担起重任,带领民众抗清,誓不投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又是难能可贵,令人心生敬意!中华大地人杰地灵,英雄辈出,界时自有豪杰之士横空出世,振臂高呼,带领民众驱逐鞑虏,收复河山!

  满清颁布剃发易服令,大兴文字狱,其用心险恶,就是想摧毁汉人数千年文明。历史上,中国虽屡次遭受异族入侵,可从来没有被真正征服过。清虏侵占我们的土地,抢掠我们的财物,掳去我们的肉体,改变我们的衣冠发式,可是不能夺走我们不屈的心。我们要让后代子孙牢记亡国之恨,常思复国大业,百年内将鞑虏驱出中原;若一百年不能,就用二百年;若二百年不能,就用三百年。

  我将月明沧海琴送与你们,希望你们能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传承戚继光将军造琴用意,怀揣振兴中华之心,抗击外敌,保家卫国!”

  待戚玉读完信后,葛明感叹道:“张叔叔目光深远,见事明白!”戚玉擦干眼泪,急切地问道:“明哥哥,戚张两家世代至交。张叔叔送来月明沧海琴,悄然离开,我们今后还有机会见到他吗?”葛明握着戚玉的手,安慰道:“玉儿,张叔叔信中提到他关注时局,并且还暗中与义军有联系,我们肯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戚玉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山上盛开的梅花,高兴地说道:“明哥哥,咱们上山看看景致。”二人手拉着手,爬上了岛中小山,来到山顶小亭,坐在石凳上。戚玉眺望着烟波浩渺的太湖,俯视半山腰的梅树林,嗅着淡淡的梅花香味,兴致盎然地说道:“明哥哥,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听。”葛明从布袋中取出月明沧海琴,摆到石桌上。戚玉深情款款地看了眼葛明,然后双手按在琴弦上,纤纤玉手轻挑,悠扬动听的琴声随之响起。

  一曲奏罢,山后传来赞叹声:“善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葛明、戚玉吃了一惊,转过身看去,只见两人快步走上山来。前边高大雅俊的僧人是陈子龙,后边的年轻人是夏完淳。葛明、戚玉急忙站起身来,双双上前施礼。

  陈子龙还礼道:“祝贺二位喜结良缘!我今日登岛方知你们成亲。完淳陪我游览此山,闻听美妙的《高山》琴曲,就循音来到山顶。”夏完淳道:“嫂子的琴艺高超,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戚玉客气道:“琴艺不精,倒让陈大人、完淳兄弟见笑了。”葛明问道:“陈大人来太湖,亦是要加入义军吗?”夏完淳道:“太湖义军攻取吴江后,江浙为之振动。鲁王监国封老师为兵部尚书,派来太湖当监军。”葛明喜道:“陈大人有旷世之才,气节凛然,能为太湖义军运筹帷幄,当真是幸运之极啊!”

  陈子龙道:“隆武帝还授我兵部左侍郎、左都御史,这些官名都是虚的,根本指挥不动一兵一卒。此次到太湖说是监军,实际上是来劳军。若论行军打仗,松江起义龙头蛇尾,实在是惭愧。上次,多亏葛夫人出了妙计,方才救得万寿祺先生。”

  戚玉正色道:“松江起义失败主要是饷无所办,义军士兵未经训练,没有作战经验,故敌不过能征善战的清虏,实在与陈大人无关。”葛明道:“陈大人任弘光朝兵科给事中之职时,远见卓识,可惜所出计策不为朝廷所用。”

  陈子龙神色忧郁地说道:“我任职兵科给事中,还是黄道周大人极力推荐。去年九月,黄大人募兵筹粮,北上抗清。腊月二十四日,他率军抵明堂里时遇伏,被清虏俘获,押送至南京监狱。”夏完淳道:“听说洪承畴到监狱中劝降,黄大人写了副对联,令洪承畴羞愧难当。”

  “写得甚么对联?”葛明急忙问道。夏完淳朗声道:“史笔流芳,虽未成功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戚玉赞道:“上联暗藏史可法为国尽忠,下联利用洪承畴谐音,痛斥他背叛国家。”

  “黄大人忠贞爱国,志节高尚,恐怕会遭遇不测。”葛明惊道。夏完淳道:“洪承畴虽然挨骂,可是还有些良心,上疏请求免除黄大人死刑,清廷不准,责令将黄大人处死。”

  陈子龙叹息道:“洪承畴早年为大明立下功劳,可是松山战败降清后,甘为清虏鹰犬,疯狂镇压义军,忠义之士无不恨之入骨。”夏完淳道:“洪承畴熟悉义军作战特点,来到江南后,剿抚并施,江浙义军处境甚是艰难。”陈子龙道:“正月二十九日,湖广清虏攻克岳州,打败大顺军余部组成的忠贞营。”戚玉惊道:“清虏在西线打了胜仗,必将出兵浙东。”

  陈子龙点头道:“二月十九日,清廷任命多罗贝勒博洛为征南大将军,进军浙闽。我此次到太湖来,也是受鲁王殿下委托,请吴大人出兵牵制清虏,给浙东明军备战赢得时间。”葛明道:“此事好办,义军大不了再来一次攻打吴江的战斗。”

  “清虏严加防范,上次的计策不可能再重复使用,不知嫂子有何良策?”夏完淳问道。戚玉道:“义军可集中优势兵力,避实击虚,打痛清虏,让其有所忌惮,不敢轻易进攻。我军掌握了主动权,就能灵活机动地打击清虏。”夏完淳点头道:“若能如此,我军如同蚕食桑叶,逐步肃清杭州城外围之敌,然后一举攻下杭州。”

  陈子龙道:“鲁王手下大臣熊汝霖亦提出类似建议,无奈方国安、王之仁等将领却不同意,只想着渡江作战。我这就去找吴大人商量此事,再派人奏明鲁王。”接着微笑道:“你们小两口还在蜜月中,说这些打仗的事,打扰了兴致。我和完淳先找吴大人商议军情,用到你们时,再让完淳打招呼。”说罢便告辞下山。

  却说夏完淳引陈子龙拜见了吴昜,说明了鲁王派他来的用意。吴昜听罢,高兴地说道:“我对陈大人甚是钦佩,欢迎加入太湖义军,就请陈大人任监军。”陈子龙欣喜道:“吴大人是抗清义军的中流砥柱,能加入太湖义军是我的荣幸。”

  “陈大人,我听闻年初大臣们都劝鲁王早登大位,可是鲁王为何不答应?”吴昜问道。陈子龙道:“鲁王怕称帝引起与隆武朝廷的争斗,影响抗清大业;再者感到自己没能收复失地,无功于社稷。鲁王的意思是先收复南京者,当拥立其为君主。”吴昜又问道:“鲁王宽厚仁慈,庸容大度,可为何又与隆武帝水火不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