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拢月一有时间便出现在姬泯烟的面前。
就像得偿夙愿一样，姬泯烟每天都笑得像个傻子，但是拢月看着她越来越多的药量，却是会在姬泯烟看不到的地方皱眉。
若是没有那天听到的那番言论，那拢月现在不会这样，对姬泯烟，有亏欠但是却不包括将自己赔进去。
可是偏偏就让她听到了，让她不得不将自己赔进去了。
也是因为赔进去了，才知道，姬泯烟这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更是让拢月坚定的心，有了动摇。
要是可以，也想这人没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拢月，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姬泯烟红色的身影就像幽灵一样飘在了眼前，而那养了几天，颇有些丰润的手也在拢月呆滞的双眼前晃个不停。
“想着要弄什么才能塞住你那嘴，整天吵个不停，烦死了！”语毕，拢月也将自己咬了一半的桂花糕塞进了姬泯烟微张的嘴里。
姬泯烟顺势咽下，舔了舔嘴唇沉醉的样子才让拢月回过神来，刚才塞进这张嘴里的是什么，顿时，脸便红了。
“你真是找抽！”拢月翻了翻白眼，一巴掌便糊上了姬泯烟的脸。
姬泯烟“嘿嘿”一笑，满是痞子样，但是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让拢月心里一暖。
“你今晚能陪陪我么？”姬泯烟忽然换上了有些凝重的表情，那灼灼的眼神，灼伤了拢月的淡定。
拢月一窒，却是明了姬泯烟的言下之意。
她也想到了，要赔上自己，肯定是要有觉悟的。
就在拢月犹豫着回答的瞬间，姬泯烟已经凑上来，在拢月的唇上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拢月盯着姬泯烟那颤抖的睫毛从自己的眼前越来越远，在那掩在睫毛后的双瞳对上了拢月的脸时，拢月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让姬泯烟又是傻傻地笑开了。
“喝药了。”
古沐吆喝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顿时便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破坏殆尽。
而拢月也识趣地起身离开，路过古沐身边时，看见那几个排列整齐的小碗，眉头又不禁皱起了。
“你去细迁那里吧，她好像有事找你。”古沐在进去之前，忽然抛了这么一句话。
许是答应了姬泯烟的请求，拢月对这话竟然感到了一丝丝的心虚。
但是拢月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定邦王千溪枫的帐篷之中，可是一掀帘，便感觉里面那股肃然的凌厉扑面而来，再细看，除了丰细迁，其余都是陌生的面孔。
“越儿，你来了，坐吧！”丰细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是瞬间便淡定地伸手指向了一旁的矮榻。
“我，我还是呆会再来吧。”拢月想转身，可是丰细迁却不让，更是严厉地说了一声“进来”便用眼神示意着拢月坐到一边的矮榻上。
拢月无奈，只好依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到了营帐之中，坐到了那矮榻之上。
可是拢月却是如坐针毡，不尽底下平整的矮榻变得不舒服，就是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有实质起来。
“大家，我们继续吧。”丰细迁的声音响起，让注意拢月的眼光顿时便少了一大半。
“定邦王，如你所说，过几日便是秋日雨季，若是不在这段时间将战事了结，那凡点山的山洪一定会让我军多了后顾之忧。”
“比起这事，我觉得更重要的是选出一位真正能带领我们大胜仗的领军，随国二皇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瞒着我们便私自下了挑战书，也是她自作自受，赔进了姬泯烟这员大将！”
“你说什么呢！我们皇女也不是为了乘胜追击，打那群逆贼个措手不及！”
“哼！说得好听！可结果呢？”
“就是，白白损了那么多兵将，让敌人长了威风！”
“大家都别吵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即将要来临的雨季，若是那帮贼寇趁这个时候来袭，我们就应付不过来了。”
“是呀是呀！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个，什么首领之类的，等解决了这个再说吧！”
“那好，我们现在……”
拢月听着那些人嘈杂的拌嘴声，无端就陷入了沉思。
原来在战场上，每条活生生的生命都只是棋子么？
而每个棋子的丧失，又只是拿来衡量成败的筹码吗？
姬泯烟中剧毒，也就只是成了景耀乐一个污点吧，再没有人说过她如何，再没人关心她好不好，每个人都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来看待，都在估量着她死后带来的价值……
拢月的心，忽然就为姬泯烟疼了起来。
那个人，是用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在自己面前那样笑呢？
凭着她对自己的爱？
可是自己却不曾回馈半分，为何她还是能固执地笑着，那么满足地笑着。
难道，她不怕死吗？
死。
很可怕的一个字。
每个人的一生，都想过死，以死解脱，以死逃避，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面对死亡？
姬泯烟会死的，她现在又怕不怕呢？
“云拢月，若有来世，你娶我可好？”
梦里反复萦回的一句话，忽然便响彻了拢月的脑海，让她想到，姬泯烟那豁然的笑脸下，该是多么浓重的眷恋，对这世界的眷恋。
可不可以不要死？若是……
“越儿！”
“越儿！”
“呃……”拢月回过神，看向额一脸担忧的丰细迁，唤了句：“姑姑。”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丰细迁问了同样的一句话，但是却饱含着浓浓的担忧，不似姬泯烟，是那般的调皮。
又想起她了，真是……
拢月摇摇头，迫使自己回过神，也算回答了丰细迁的问题。
“姬泯烟那，怎么样了？”丰细迁这个问话，可算是明知故问了。
古沐天天缠着丰细迁，每天也是绞着脑汁找话题与丰细迁侃，与姬泯烟有关的事情，他又岂会放过？
拢月垂了眼帘，道：“还是那样，没什么进展。”
丰细迁感觉现在的拢月就似被姬泯烟吸走了所有的活力一样，一个将死之人，笑得却比拢月还开心。而拢月，这个平时便活得像个精灵一样的人儿，却是每天沉寂着，莫说是笑容，就是平和的脸，都是鲜见的东西了。
“你可曾想好了？这事，可是会让你一辈子都落下污点的。”丰细迁斟酌地说着，对于姬泯烟的想法，她早就知晓，只是她一个外人，连死都要让拢月活得不干净，实在是令她不能安心。
污点？
拢月对这个词皱起了眉头。
人活一世，干干净净，却也碌碌无为，若是多点污点，便能让人快乐，何乐而不为？
拢月承认，她不是圣母，那些什么为人类幸福事业而献身的蠢事，根本与她不搭边。
她答应姬泯烟，一个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亏欠，另一个，却是因为她的情。
她云拢月一直便做不了一个薄情的人，行墨说过，很多人也说过，说她优柔寡断，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缠身，扰乱她的心绪。
但是，若是有一天她冷血了，这些事儿，就会不见么？
也不见得。
所以比起改变，她更愿意做一个问心无愧的自己。
还好，与尽歌的那次“不得已”，让她对这些事情，早就卸下了一点防备，或许，真的能行……
“我想好了的。”拢月坚定地点点头。
（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