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能够送信给华山派其实有些出乎宁清远的预料,毕竟华山派没有几个人了,实力也是残存无几。如今也只是凭空戴着一顶五岳盟主的空头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摘下去。能够专程派派遣寺内“方”字辈僧人前来,可以说给了华山派极大的脸面。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少林寺也就是派遣俗家弟子前来送信,真正值得少林寺派出寺内高僧去知会的也就只有武当派而已。而且前来华山派送信的方通和尚对宁清远也是甚为客气,这就让宁清远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对方的武学修为不见得弱于自己多少。
宁清远目送对方离开华山就去了思过崖找岳不群和宁中则二人。来到思过崖上,便见到岳不群挥舞一柄大斧,练的却是华山派的剑法。再看岳不群已经精气内敛,脚下没有丝毫虚浮之态,就明白岳不群已经彻底将境界稳定下来。女儿宁中则在一旁有些发呆地看着岳不群,眼神之中充满了爱恋之意。宁清远见此情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感觉欣慰,不是滋味是因为自己的女儿现在将一颗心全部放在岳不群身上,自己这个老爹倒是要往后排了；感到欣慰是因为自己将岳不群视如己出,岳不群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人品好、敢于担当,又和自己女儿青梅竹马,女儿可以说得上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
只是华山派将来要由他们二人承担,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承受的起。一旦他二人承担不起,华山派就算是亡了,也会被江湖中人辱骂、耻笑和唾弃。尤其是岳不群只有二十八岁,明年让他接任掌门也只有二十九岁,这放在其他门派二十多岁继任掌门或许还好,一来他们会有几个师叔、师伯作为依靠,二来没有什么生死之大敌。岳不群接任掌门之后,也只有自己可以作为他们的依靠,独木难支,再说自己又能扶持他们几年呢?再者,华山派和魔教累世之仇,自己一旦撒手人寰,魔教岂会放过如此大好之时机而不去覆灭华山派?
想到此处,宁清远也有些束手无策。宁清远轻咳一声,示意自己到来。宁中则见到父亲到来,有些不好意思,岳不群也停止了练功,来到师父跟前。宁清远找了个石凳坐下,示意岳不群二人也坐下。然后说道:“不群,这八九个月以来,你两次突破,武功提高不少,师父我也很欣慰。此次突破你又能迅速使境界稳定下来,也很不错。等到明年,我选一个黄道吉日,就由你来接任华山派的掌门,然后再将你和则儿的婚事给办了。”
岳不群听到前一句接任掌门的话,开口便推辞道:“师父,不必着急。。。”还想接着说“等我武功再高一些,再说接任掌门的事情不迟”,结果听到宁清远接下来的那句“再将你和则儿的婚事给办了”,便止住接下来的话语,看了一眼宁中则,便欣喜地说道:“多谢师父,我一定会照顾师妹一生一世,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宁中则听见自己爹爹夸赞师兄的话,也以为爹爹仅仅是要将掌门传给师兄的日子定下来,却没有想到把自己和师兄的婚事也要一并定下来,不由得心中荡漾。眼神之中也充满着期待,在听到岳不群直白的表达之后,宁中则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有女儿家的矜持和扭捏,只有满心的欢喜展现在脸上。
宁清远听到岳不群先是开口推辞,又立刻转而接受,心中也是好笑。岳不群不见得在乎这个接替华山派门户的早晚,反而更为看重和女儿的婚事,这也使得宁清远感觉到岳不群值得托付。哪怕将来华山派面临覆灭的危险,宁清远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如果真的到了事情无法挽回的地步,宁清远也希望岳不群和女儿能够找个清幽之地避祸,一家人能够享尽天伦之乐,只要他们活着,华山派就不会彻底湮没。毕竟江湖中有无数的门派一夕之间便就覆灭了,可也有一些覆灭的门派转变成了家传,在江湖中也能闯下巨大的名头,只要功夫深,总有地方能生存。
当然宁清远也只是想想而已,依着自己徒弟和女儿的性子,将来一生都会受华山派这三个字牵绊。掌门继任大典和徒弟、女儿的婚事两件大事就这样被宁清远定下来了。其他的自然也就不必多说些什么,岳不群也就没有再推辞,毕竟师父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自己也特别希望能与师妹早日成婚。宁中则遵从父命自然也不会反对什么,更何况她和岳不群同生共死、情好日密,又怎会不同意呢?
没有在这些事情上继续纠缠,宁清远便将少林寺方通和尚来华山派送信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并把少林寺的请帖交给了岳不群和宁中则二人观看,并对他们说道:“烛照大师突然圆寂,少林寺方丈将由方正继任,此番邀请我华山派前去观礼,你们怎么看?”
宁中则开口道:“爹爹,少林寺相邀,我华山派肯定是要前去观礼,不过爹爹你要自己前去,还是带上师兄和我一起去?”
宁清远说道:“这次我准备带你们一起前去,把你们单独留在华山,我也不怎么放心。”不过,宁清远看着女儿还是觉得女儿有些过于简单了,没有看到这背后隐藏的意义,没有对这件事进行深入的考虑。便又看向皱着眉头的岳不群道:“不群,你继续说说你的看法?”
岳不群也是有些疑虑,便开口道:“是,师父。自我华山派出事之后,江湖上各大势力冷眼旁观,一些宵小之徒蠢蠢欲动,江湖乱象纷纷呈现,甚嚣尘上。少林寺乃是武林至尊,烛照大师更是有德高僧,在归寺途中突然圆寂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少林寺若是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天下武林恐怕会乱作一团,给本就混乱的江湖带来更多风波。再者,少林寺为烛照大师举行圆寂仪式本来无可非议,但是如此兴师动众,不太符合少林寺的做派,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还有,按照师父所说,来者武功颇为不弱,言谈之间也甚为礼敬我华山派,虽然我华山派仍然有着五岳盟主的头衔,但是也未必放在少林寺的眼中,况且我们与泉州少林寺也有些恩怨,对方大可不必如此,这其中定然有些不为我们所知的缘故。”
岳不群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我们暂时也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少林寺的大典即使不派人专程送信,天下间的英雄豪杰也会自行前去,有什么疑问到时候自见分晓。我们华山派如今已经经受不起折腾,恐怕以后武林中的各项大事也只能冷眼旁观了。不过,这次前往少林寺观礼,也是与之交好的机会。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得不和各方势力交好,难的是如何不堕华山派威名。”
每每谈到不堕华山派威名的言辞,宁清远、岳不群和宁中则三人都是沉默下来,这也是压在三人心头的大石。三人顿时都沉默下来,没有实力终究会受制于人,连说话的权力都不会被尊重。岳不群知道这就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是绝对的现实。没有实力的小门小派遭受欺凌,或许会有人同情你,但也仅仅是同情你。
在江湖中,就只能遵守江湖的规矩,岳不群虽没有宁清远那般丰富的江湖经验,可是对于江湖的本质可以说看得比宁清远更为透彻。因为在这个讲求三纲五常的时代,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披着仁义道德的外衣,久而久之,就会成为遮住众人眼眸的假象,连自己也会相信这是真的。各门各派嘴上都说是为了将自己的门派发扬光大,可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自己门派的利益吗?不还是想要自己的门派在武林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得到更多人的孝敬吗?
岳不群自己也知道想要振兴华山派就只需要两条,一是钱粮,二是武装。钱粮就是要让门派财源滚滚,能够支撑得了偌大门派的花销,毕竟门派中人忙于习武练功,担负有保卫一方平安的责任,所有的钱粮都得来源于自己保卫的那些地方的商户、帮会的孝敬,要不然就只能自己分派一些人去经商赚钱。武装就是自己的门派要有足够精深的武功秘籍,要有足够多的武功高手,能够镇压得住自己地盘上所有的宵小之徒和挑战者,维护自己地盘上生民百姓、商户、帮会、大小势力的利益,当然也就是自己的财源。
三人沉默了良久,宁清远站起身来说道:“如今距离少林寺的的大典还有两个月,我们一个月后出发前往河南洛阳。你们有什么想要准备的,就找个时间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