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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一点儿动心(3)


  陈元一在门铃响起的五秒钟内打开大门,如见救星般把晚江拽进了屋。她第二次来高以樊的住所,还是那副致简格调。沙发上有个小家伙歪着脑袋,用葡萄似的大眼睛瞅她,眨巴眨巴,电得晚江不好意思。

  陈元一边往身上背包,边指指那小家伙,和晚江说:“粤粤就麻烦你照看一下了!谢谢啦晚江姐,回头千万别拒绝我报恩,定让高以樊以身相许。”话音未落陈元一就奔出了大门,拖鞋踢飞砸到墙上的壁画,这熊孩子……

  这边,晚江站在原地和粤粤大眼瞪小眼。

  高岑大早把孩子送到高以樊这里让他照料着,结果高以樊有应酬就让陈元一在家看着,结果陈元一在眼看今天去见偶像球星的计划泡汤时找到了她。晚江深思,这仨姐弟的事儿为何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她在眼神的战役中败下阵来,于是走过去和粤粤并排坐好,非常郑重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小江阿姨。”

  粤粤点头,噘着嘴巴嘟哝:“小江阿姨好,我是粤粤。”

  哎哟,晚江被这小正太萌到,尤其那双眼睛,和美人高岑一模一样。粤粤滑下沙发,从矮几上拾了一颗费列罗,轻轻放进晚江的掌心里,对她咧嘴笑:“这个可好吃啦。”

  她忍不住去碰那肉肉的粉嫩脸蛋:“谢谢呀,你对阿姨可真好。”

  粤粤重新爬回沙发,晃着小短腿,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组织了很久才说:“一块钱舅舅说啦,小江阿姨是以樊舅舅的女朋友,粤粤要听话哒。”

  “……”

  陈元一这个败类,教得小孩子什么跟什么?晚江不好发作,况且孩子天真无邪,她觉得自己解释了也没用,于是干笑两声没说话。

  一大一小在客厅里拼图拼到午饭时间,晚江从地上起来只觉腰酸背痛腿抽筋,而粤粤还是一坨伏在地上,小模样异常认真,真是不得不服老。高以樊的厨房也干净得要命,不见油烟,流理台上连水渍都无。她从冰箱里找到一盒鲜鸡蛋、一些培根,凑合着还能做个蒸蛋。

  尽管没有掌握好火候,口感偏老,粤粤还是很买账地吃完了一整碗。她心有亏欠,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陪小家伙看动画片。没多久困意泛上来,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高以樊本就不太耐烦今天的客人,整个饭局都只是意兴阑珊。直到那老头儿的女伴一个手抖,将整杯香槟洒在了他身上,那女伴吓得花容失色,他说了句不碍事,然后脱掉湿漉漉的外套丢给刘知旬,留了他看场子,让司机送自己回了公司。周末人少,高以樊在办公室一坐就忘了时间,最后一看腕表已是傍晚。他扯着领带走到专用电梯前,一路下到停车场去。

  打开家门,鞋柜上一双女式平底鞋让高以樊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直到绕过玄关,他才望见沙发上歪着脖子闭眸酣睡的女人,粤粤趴在她怀里,做着美梦。

  电视未关,传出来的声音不大不小,他其实不想动,可还是放轻脚步走近,立在一旁垂首端详。晚江歪着脑袋,粉腮润红,颊畔几缕鬓发黏在唇边。高以樊心里仿佛被挠痒痒,生生忍住才没有伸手去将它拂开。

  他俯下身子将粤粤抱起,还没用力,搂住孩子的女人警觉地睁开了眼。晚江秀眸惺忪,睁眼便见高以樊近在眼前,意识混沌的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们离得太近,高以樊只觉得她身上暗香袭人,眼睫轻眨,恍惚神情撩人心怀。他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左胸腔里的那个器官怦然加速了……

  “唔,舅舅回来啦。”粤粤醒过来,揉着眼睛糯糯地说话。

  高以樊连忙将孩子抱起:“舅舅抱你到床上睡好不好?”那样宠爱温柔的语气,果然是小孩子的特权。而晚江还歪在那里默默消化突发状况,没有人告诉她,刚才那样的角度有多适合接吻。

  高以樊给粤粤盖好薄毯,顺势给孩子一个额吻。粤粤咯咯笑起来,小狐狸似的眼神:“舅舅,你刚刚是不是也想亲亲小江阿姨?”

  高以樊被问住,这鬼头敏感得让他失笑,刮刮那小鼻子:“嘘,要保密。”

  粤粤猛地将毯子拉起来盖过自己的脑袋,躲在下面呵呵乐,齆声齆气地说:“知道啦!”

  他出来客厅,晚江正蹲在地上整理拼图:“你怎么在这里,陈元一呢?”

  “他上午有急事,所以就喊我过来帮忙照顾下粤粤。”

  他干脆也蹲下来,一起帮忙拾掇拼图,期间多次饶有兴致地观察她。晚江被这家伙不明所以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她把拾好的拼图迅速装进纸盒,然后起身,经过高以樊身边时果断踹了他一脚。

  他装作被她踢倒,却快而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儿?”

  “你干吗?”

  男人的手骨骼硬朗,抓着不放,故意答非所问说:“好久没见到你了,仔细瞧瞧怎么还怄气了。”晚江无语凝噎,面火一腾:“我回家啊!”

  “噢。”高以樊做了然状,“那我送你。”

  “我坐公交车!”

  古谚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以樊松开手,站起来整整衣襟:“噢,那我陪你。”

  “不需要!我一个人妥妥的!”

  “走了。”

  “……”

  车厢里乘客众多,傍晚高峰挤公交车实乃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他俩攀着拉环并排站着,高以樊那鹤立鸡群的个头,再加上一副好皮囊,站姿明明随意普通,愣是吸引周遭女性窃窃私语。

  晚江很久没和别的男性一起挤公交车了。离开苏闻以后,她习惯自己一个人坐。千篇一律的女提示音在说:“现在是乘车高峰期,请照看好自己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晚江被车子带得摇摇晃晃,思绪翻飞。那些年她经常和苏闻一起四处晃荡,而B市的公车永远拥挤如沙丁鱼罐头。每次这样的提示音响起,她都会下意识地捂好自己的背包,而苏闻,总是把她稳稳搂在怀中,窃喜着说:“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

  她一下子闷得慌。

  上车的人往车厢后头挤,混乱中有人不小心用手肘捅到她,晚江心不在焉,被捅得一个踉跄。高以樊很快伸出长臂护在她后背,将她朝自己身侧带。她抬头看去,这般小心翼翼维护之人,已然不是苏闻。

  再也不是他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明天等在眼前,时光却只为一个人不断延续。

  到站天已擦黑,他俩走在小道上,闹中有静,墙内人家种的爬山虎攀高出墙来,绿茵茵吸附了好大一片。晚江今天穿得舒适休闲,白棉T恤加浅蓝仔裤,看上去像个大学生。高以樊走在她斜后方,心想女人们大概都是属天气的,像雾像雨又像风,跟前还嘻嘻哈哈,后脚就闷闷不乐。

  “我说分手你听不懂吗?”

  “能不能别再找我?你一个男人有没有羞耻心?”

  “我撒谎?我干吗撒谎?总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王八蛋……”

  高以樊和晚江几乎同时被五步开外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

  那女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露面,不过须臾就传出了呜咽声,叫人觉得痛不欲生,听得晚江胸中犹如丝线撕扯。高以樊见她定在原地,好像不愿再走,语气里满是唏嘘:“我觉得吧,她一定还爱那个人。”

  人间情爱最难敌不过四字,无可奈何。但又明明最清楚不过,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道理太透彻,透彻成往后人生里动辄致命的一剂毒药,死不了,可活不好。

  她从下了公交车以后就开始反常,高以樊有些认真地问:“你想说什么?”

  晚江低笑,抛下他一个人独自往前走,情绪有些破碎:“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些爱会不会就像射线。起点是与君初相识,终点是绵绵无绝期?”

  “晚江。”高以樊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一字上声一字阴平,流利地脱口而出,却小心藏匿住他自己都还无解的讯息。

  岳宁曾说她的名字好听。

  晚江父亲姓唐,母亲姓陆,从前老是不解于自己为何会随母姓,唐老师总能不厌其烦地含笑说,这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她错乱地回忆起这些。

  而高以樊罩在路灯黄晕里,影子被拉得老长。光影错落中眉眼更为深邃,那领结又被他扯开,成熟稳重丢得很远,剩下生人极少谋面的桀骜不羁。他自己也纳闷为何在她面前屡次形象不佳,也从来不曾这样认真去和一个女性讨论感情。

  “那我在射线无限延长的一端加一个点,它是不是就会停下来。”

  晚江倒上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最后的意识里,只留下高以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而她心中紧致错杂的某个死结,在无法挣脱丝毫的几千个日夜后,头一次遇上了松懈。

  那晚晚江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