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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但愿人长久(2)


  “就这么看,感觉说话还挺稳重的,又有事业心,是你爸比较看好的那种有为青年。”陆老师抖开被褥,发表一些态度,“等着吧,你家唐老师十有八九会被拿下。”

  “噢,那陆老师您呢?”晚江很明白,相比温良恭俭让的唐老师,陆老师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陆老师不言不语地将床铺好,捶捶老腰,接着拉晚江在床边坐下。外面传来男人们的笑语,其实好多话都呼之欲出,但陆老师只是笑。她慢慢摸着晚江的手背,一下一下,像极了小时候哄她睡觉时抚在身上的感触。

  “怎么说呢,只要我女儿觉得爱对了人,我从来都是好对付的角色。”

  爱屋及乌,大概是全天下为子女着想的父母的共有性格。

  晚江哽着嗓子喊了声“妈”。

  临睡前,晚江最后一个洗完澡,没想到唐老师还没睡,穿着睡衣站在电视柜旁整理盆栽。她走过去挽住父亲肉嘟嘟的胳膊,扬起脸来眯眯笑,唐老师满目都是宠爱,伸手刮她的鼻子。女儿都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承载着一个男人最多的柔情。和陆老师不同,唐老师对女儿向来慷慨,尽管那双小巧眼睛无法最有效地传达出他深沉的父爱。就好像他只不过就为问一句话,却能等上百倍时间。

  “都过去了吧。”

  “嗯,爸爸,你说过,‘过去的页码就不要再翻’。”

  晚江把脑袋埋到唐老师的臂弯里,非常安心。

  苏闻这一本书,曾让她反反复复翻了好多年,现在,终于合上了它。她找到了另一本好书,一本愿意为之一生翻阅的好书。

  等陆老师和唐老师歇下,晚江才从自己房间猫到客房门口,高以樊居然心有灵犀似的扭开了门。两人隔着门缝你瞪我我瞪你,好一会儿,高以樊才斜过身子让她进来。他回身坐上床,穿着睡裤的长腿大剌剌伸着,嘴上格外正人君子:“万一被陆老师发现,她可又要给我好看了。”

  “我查房来的,你想什么呢。”

  他把她拉到腿上坐下,没有进一步动作,晚江便安心靠住他。

  “好像被你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早说了,我爸妈可提防你们这些贵公子了,就怕你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他们宝贝女儿,才不稀罕我钓上金龟呢。”晚江掰他手指玩儿,继续说,“最好是个知根知底的,有责任感的男人,像黄芪那样的,最符合我妈的标准了。”

  高以樊冷笑,自己好像总是遇上名字莫名其妙的情敌。“鹿茸”也就算了,这里又多了一味中药。

  他的怀抱很暖,晚江靠着靠着,都快要睡过去了。良久,才听见他说:“对不起,刚刚你和唐老师说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晚江蒙了三四秒,说:“噢,原谅你了。”

  高以樊只是沉默。

  她打着哈欠,换了个和他面对面的坐姿:“你好像,很介意苏闻噢?”

  “……”

  “我都不追究你那些前任呢,搞半天,你这么没有自信噢?”

  “……”高以樊败下阵来,口吻蛮认真地说,“从前你只爱过他。”

  所以请原谅我作为男人,唯一的小气。

  晚江笑笑,靠过去与他额头相抵:“我爱着你。”

  “……”骤然间他感到心尖战栗,“你可以少说一个字的。”

  “我才不。”

  接下来的亲吻水到渠成,他三两下撬开她的牙关,唇齿间抵死缠绵。他们已经亲吻过许多次,可是每一次,他都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

  终于停下来喘息,晚江低着脑袋,红润的耳垂上是那一朵盛开的山茶花。他贴上去,低浅的气息绕进她的耳廓里,惹得脚趾尖都发痒,他说:“等我们老了,这对山茶花也留给孩子吧。”

  “好。”

  声细如蚊蚋,他再次拥她入怀。这次十分耐心,晚江也温柔地回应着,指端一下一下抚着他颈后的短发。后来,他尚存的理智提醒他要适可而止,头回见面的陆家二老在另一间屋里熟睡,饶是高以樊再胆大包天,也还是选择从长计议,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深深吮了一下她的唇瓣,才喘着粗气放开。晚江从他燥热不已的身上起来,双颊像熟透的番茄,仿佛全身血液都集中涌上来。她没好意思再看他一眼,匆匆道了晚安。在握上门把时,高以樊却叫住了她,她没回头,就背对着他停在那里。

  “晚江。”

  “嗯?”

  “我爱你。”

  晚江给陆老师说了去澳洲的事后,她便亲自给高夫人打了个电话。抱歉自己手头有课题实在忙得走不开,笑说只能让晚江代表他们两口子去了。高夫人为人体贴,并不端架子,那一通电话还打了好久。

  眼看着和高家人同飞澳洲的日子临近,除了不愿意回家的陈元一,晚江也渐渐焦虑起来。高岑今年要带粤粤回前夫那边过年,自然是不和他们一块儿去澳洲了。其实高家上到男女主人下到阿姨司机都很随和,没有大多有钱人家的那种戾气。只是没了高岑这颗定心丸,晚江还是会有种失去主心骨的错觉。

  不过说到高岑那神秘前夫,晚江就止不住哆嗦。

  前不久高岑学会两道菜,请他们上门尝鲜。进门时就觉得女王大人脸色不大好,等到晚江进入客厅,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姿势慵懒,任由坐在腿上的粤粤揪住他的衣摆拉扯,两个人轻声细语地对话。晚江听见高以樊叫了句“姐夫”,那男人闻声侧过脸,唇边的菲薄笑意没来得及散去,面门刚毅,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似有疾光掠过。他淡淡地移了一眼到晚江身上,然后朝高以樊点了点头。高岑最烦高以樊叫他姐夫,凌厉的眼神像无数飞刀一样丢过来,在粤粤的欢迎声中解释:“他自己来的,我没请他。”

  晚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又打量那男人几眼。心想,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着一种男人,能制衡高岑这样的女人。这里头,恐怕又是一段恩怨相加的爱恨故事了。

  高岑不在,于是晚江把主意打到了闺密身上。杜宝安当然不肯,你个没过门的高家准儿媳随夫君公婆到南半球过大年,关我一个外人半毛钱事啊?又不是只有你们富人家才过年,我等一介草民也要回家彩衣娱亲的好吗?杜宝安态度十分坚定,绝不蹚这顿浑水。

  只是她忘了这位高家准儿媳的夫君,是自己顶礼膜拜的大Boss。于是起程那天,晚江意外地见到了拖着行李箱的杜宝安。晚江不能更窃喜,其实她早就放弃了,也不知道高以樊用了什么没人性的法子,左右是逃不出威逼利诱。

  不过,再强大的怨念也抵不过澳洲的阳光灿烂和蔚蓝海域。

  陈家的临海别墅非常奢华,环境优美宜人,占地千亩的高尔夫球场环绕,据说是国际标准18洞锦标赛场地。陈元一口中的珠宝大亨老爹去了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神经大条的老妈别提有多雀跃,两眼发光看着两个年轻姑娘,高以樊迅速把晚江扯到自己身边,于是陈妈妈就朝杜宝安扑了过去。陈元一在一旁听她左一句“小女朋友”右一句“儿媳妇哟”,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肝……

  天气是一百分的好,每天睁开眼睛就与太阳照面,总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陈元一终于翻身做主人,带着他们四处游玩,还去现场看了场澳网公开赛,尽管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高以樊十分不屑。新南威尔士州的海岸线很长,延绵不绝的沙滩和茫无涯际的大海,天空海鸟盘旋。晚江最喜欢和穿着花里胡哨的高以樊并肩在沙滩上漫步,脚下踩着热情的沙粒,手里牵着热烈的爱人。而往往这幅场景后面,都跟着两个竖中指的单身男女。

  他们在悉尼待了一周,然后到陈家在昆士兰州的一处私人岛屿过年。杜宝安暗里和晚江吐槽这万恶资本家的生活品质,恐怕是怎么也理会不到寻常人家置办年货的焦头烂额。“阳光之州”果然阳光普照,二三十摄氏度的气温,晚江出生以来换过的裙子加起来都没这些日子多。

  第一次在异国过年,还是反季节,没有严寒没有火锅,倒是十分新鲜。因为时差,他们比国内提早迎来了新的一年。椰树林前的沙滩上安排了花火表演,陈元一带头上蹿下跳,温馨团圆的节日,长辈们也由着一群年轻人闹腾。后来一拨人搞余兴节目,最后连杜宝安都喝倒下了,屋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片,晚江被高以樊带回房间沐浴。

  他们一前一后洗完澡,晚江刚吹干头发,就接到了田恬的越洋电话。田恬怀孕了,晚江高兴得不得了,高以樊坐在她背后,两个人穿着相同款式的男女睡衣,身上有相同沐浴液的味道。外面是隐约传来浪声的月夜,纱幔随风轻舞,其实这一刻十分寻常,却叫人觉得夫复何求。

  后来通话完毕,晚江眉飞色舞地同他讲田恬和麦祁的感情史。他听得安静又认真,目光含情,脉脉而视。他深知不是一时兴起,无关此时抑或彼刻,因为有些对白注定只与她说。

  “晚江,嫁给我好不好?”

  “去香港前,你和我说你什么都不缺。可我始终觉得你缺一个人,一个与你盟约的人。”

  “我也很贪心,想借新年难能可贵的福气,还有安特卫普工匠精湛的技艺,换你余生,与我共度。”

  太突然,她愣住,只想到哪位哲人说过,生命的真谛不在于你呼吸的次数,而在于那些令你无法呼吸的时刻。

  她终于,遇上了这样的时刻。

  胸口似乎有万千情绪呼之欲出,而眼眶一度热过一度,再后来,他手里忽然多出的那枚无瑕圆钻,就晕成了无数闪耀的光斑。晚江都不大清楚自己是怎样接过了那枚戒指,只有他最后那句话,雕刻着誓言的质感,长久不绝于耳。

  夜风清柔,纱幔摇曳。

  渐渐泯然而去的耳语恍若低回的谣曲,指引着这方星空下的有情人,莫负良宵。

  岛上热带植物郁郁葱葱,海风缱绻,委婉悠扬的婆娑声远近可听。蔚蓝色漾波拂上细软的白沙滩,悄悄抹去这一路烙下的足印。穿着橘红色连衣长裙的女人,裙袂飘飘,在海天一色的岛屿上仿佛鲜活夺目的艳阳。与她牵手共步的男人,笑容洁白,伸过长手替她按住脑袋上那顶差点儿翻飞而去的大沿草帽。

  远处沙排场地战况激烈,高以樊瞧着那对追逐打闹的活宝,笃定地说:“他们两个,早晚要出事。”

  “出什么事?”晚江不由得紧张了一把。

  高以樊牵着她继续走,懒洋洋地说:“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出再大事也不过就是“爱情”。

  “喜欢这里吗?”

  “说不喜欢的人,会被扔到非洲去吧?”

  他被逗笑,驻足在原地:“北半球的现在,正是你讨厌的十冬腊月。我只好假借这南半球之夏,给你一个‘暖冬’。”

  脚背上一波波海水无声拂过,又舒服又痒。晚江拨下吹上唇侧的一缕长发,讷讷地问:“干什么对我这么好。”

  高以樊被这个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只是揽她入怀,未有迟疑地俯首,两唇相印,舍不得离开。

  “和拥抱及亲吻一样,都是条件反射。”

  阳光有些刺目,他稍稍蹙着眉头,但嘴角是上扬的弧度。晚江的心像一块吸饱水后的海绵,是无法言说的充足。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你只是与之相望,就明白这一辈子,恐怕再也无法逃开他这似海情深。

  这是我要给你的暖冬。

  任凭四季更迭、流年消融。我的爱,穷极一生,只为你葱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