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产盐地收集盐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先完成。那就是搞定“编织”。
在之前几天的努力下,巫澄已经用干草编出了一个筐子的雏形。这个小筐子十分之丑陋,歪七扭八、摇摇欲坠。没有任何一个特征能和“整洁、美观、结实”这些词扯上关系。但就是这样一个丑丑的模型,已经足够了。
西不愧于他“风族最聪明人”的称号,只要提供出思路,立刻就根据现有条件作出合适的实物。仅仅在一天之后,藤条编织成的箩筐就做了出来。
这东西和巫澄见过的有很大区别。它由五个藤条经纬交错编织的方形藤片组成。最小的一个正方形做底,四个同样大小的长方形做四边。交接的地方用另外的藤条缠绕。一个藤筐就做好了。
部落里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女人们尤其高兴,有了这样能装东西的工具,不但每天采集不用跑两趟,还可以运回更多的食物,人也可以走更远的地方去收集。老人们更加高兴,年纪大了不能外出收集食物,但坐在家里编织的力气还是有的。能为部落做更多的事,不用再白白消耗粮食,真是太好了。
花族长立刻拍板,明天女人们都去砍藤条、加工这个……她问西:“这东西叫什么?”
发明或者发现一个新物种的人有权给它“取名”。西笑着说:“这是在巫女大人的指导下做出来的。叫做‘筐’。”按照当地的习惯,他只用了一个字表示。而且他发现做出来的这个“筐”和巫女大人的描述有不少区别。巫女安慰说这不是他的错,以后再慢慢改进会更好的。
之后的几天,风部落举一反三的做出了各种“筐”。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很快有人因为剩下的藤条不够,方形底做成了圆形底。她发现,这样一来,根本不用四个长方形的围面。只要做一个整的长面,绕着圆形底围一圈就行。并且交接处可以直接用多余的经纬交缠。唯一要取新藤条缠绕的就只有一个底和面的连接处。这玩意儿比原来的“筐”做着要快一些。
巫澄大为赞赏她聪明的智慧。这玩意儿更像她印象中的箩筐。那人就想叫它为“箩”,但巫澄很快想起了一个日常用汉语的盲点。箩,有自己的样子。没这么深,要更扁一些,底围也更大些。那人便给这圆形的大筐取名叫“筥”。
巫女的肯定极大的鼓舞了人们的热情。各式各样的藤条物被编了出来。“箩”终于有了。因为体积小,装不了很多东西,带出去采集用不上。但在家里用不着那么大一个筐,箩还是很实用的。因为体积小,不需要那么高的承重,箩的编织材料换成了干草搓成的细长绳。这个轻便,家庭使用也更为方便。
“簸”被做了出来,就是簸箕。有了筐和筥,采集来的果子堆积如山,用手分来分去太慢。这玩意儿铲很不错。
“篓”被做了出来,加两根绳子穿上就是“背篓”。解放两只手。
“篮”被做了出来。它有个把子可以拎,解放一只手。
“箱”被做了出来,有盖子,放进东西不落灰。
等等等等……
兴奋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创造出一件实用性物品带来的满足感激励着每一个人。很快,附近的山藤被采摘一空。编织出的箩筐数量却不够全部落的人使用。
花族长认为这个不用担心,去产盐地的路上也有藤萝生长,到时采摘回来就是。
巫澄却不这么想。既然藤的缓慢生长周期满足不了人们的使用量,就应该有更好的材料才对。
筐、箩、篓、簸箕、篮、箱这些汉字的书写,全部是竹字头。竹,才是真正能满足广泛需求量的原材料。
“竹子?”花族长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后摇头:“没见过。”
巫澄很失望。竹子可以加工成各种器物,竹笋可以食用,竹筒可以煮饭,竹节砍下来天然就是竹杯。竹子成长期快,一长就是一大片。这么有用的植物居然没有。那生活还怎么能愉快的继续下去?
西想了想,宽慰道:“去产盐地的部族不止我们一个,可以问问别人。或许他们见过。”
只能这样了。原本柳条也是可以的。但这里同样没有柳树。
西再次表示歉然:“因为您说的这些树都不结果实,没人会注意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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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的箩筐全部被带上去产盐地。巫澄决心装上很多很多回来,大干一场。因为好几个部落都会去,所以,队伍里也带了些毛皮、陶器准备用作交换。
巫澄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临走时,她那一身与众不同的装束引发了争执。
西的意思是让她换下来,打扮成和大家一样。
巫澄惊恐的连连摇头。开神马玩笑!她可以忍受粗麻布和兽皮。但这个衣服全身洞洞到处透风怎么忍受下去?要知道,这里可没有裁制裤子的技艺。大家统统是光着两条腿穿裙子。个别豪放不讲究的男人裙子还特别短。巫澄经常在部落里看见甩鸟场面。
就算把裙子加长到脚踝,走路不方便不说。她也总不能在里面光穿个内裤吧。当然也可以将长裤穿在里面,可这不是多此一举嘛。天气又不冷。
花族长叹了口气,喝止西:“巫女大人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你不要多事。”
“阿母!”西有些焦急,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意思。”花族长睿智的摇摇头,“就是换上一样的衣服。你以为别人看不出巫女大人和我们的不同?”
西哑然无语。的确,巫女处处都和大家不一样。皮肤那么白(巫澄:我已经晒黑很多了);头发又黑又亮又柔,摸上去手都打滑(巫澄:好久没洗头,全是头油);身体那么娇小柔弱(巫澄:是你们长的太高太状),还有那张脸,就是最美的女神容貌(巫澄:女神已经哭死在厕所里)。
这样的巫女,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花族长叹着气拍拍他的肩,语气却异常严厉:“若是巫女想离开。你不得阻拦。”
“可是!”西倔强的坚持,“巫女是从天上降临到我们部落的!”
花族长宽容一笑,带着岁月的沧桑和智慧:“所以,这是我们的幸运。但不可以独享,更不可以将她藏起来。要相信,既然巫女选择了风族。就不会抛弃风族。”
西还是一脸不快,喏喏的看向巫澄。
巫澄听半天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二位是一个怕她跑去别的部落。一个相信“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强留也没用”。
这……完全就是杞人忧天嘛!她干嘛要放弃熟悉的环境跑去另一个陌生部落?有病啊!
远古人的生活都一个样,也就比山顶洞人好一点。重要的是改善这群人的生产力,提高生活质量。既然这样,当然是选择熟悉的、听她话的、当她是天神的风族部落最为合适。
要知道,风族人是亲眼目睹她从天上掉下来的。就冲这一点,哪怕她不会任何神灵的本领,他们也不可能将她当成普通人看待。换一个呢?别的部落可就不一样了。没有亲眼目睹,她又不会展现‘神迹’。天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待遇?
“我不走。你们放心。”巫澄觉得必须给他们点保证,“只要你们对我好,听我的话。我会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花族长一张菊花脸开怀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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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盐地离风族部落有七八天的路程。带队的是一个叫云的女人。西告诉巫澄:“禾不机灵,和别的部族交易容易吃亏。阿母走不动远路以后,就是云带队。”
这句话里信息量挺大啊。
禾不机灵,所以没能接花族长的班。看来,这个云很可能就是下任族长。
西的表情有点落寞。对此没否认,只是可惜:“絮太年轻,还没有做阿母。”
又是一个信息。做过母亲的人更被大家看中。
“因为孩子养的好。”西解释,“能干的女人才能将孩子养的多、养的壮、养的好。”
巫澄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絮多大了?”新房有了,还没住进去生小孩。这就是说刚成年不久。以第一次来月事算成年的话……天哪,絮不会是未成年吧!
西奇怪的看她一眼,回答:“絮已经度过了十五个冬天。”
噗——十五岁!
我滴个神啊!巫澄整个人都不好了。结结巴巴的问:“那你呢,你多大?”
西微微羞涩:“十三个冬天。其实我……”他很小声的说,“已经长大了。”
巫澄压根没听见后面一句。满脑子都是“十三个冬天,十三个冬天……”无限循环中。
她居然一直在被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照顾。初一还是初二来着?天哪!让她死了吧!
“澄。”西悄声问。单独两人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叫她:“你活了多久?”
巫澄木然作答:“二十四。”
西大吃一惊:“二十四个冬天?澄!你居然和禾一样大?可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
“……”这算是夸奖吗?
西又想起了什么,嘻嘻的小声笑:“原来澄只活了二十四个冬天,真是很年轻的神呢。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巫澄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追问后面的话。
“澄,你有孩子吗?”西的声音有些紧张。
“怎么可能!”巫澄下意识的就断然反驳,“我还没结……”算了,本地没有结婚这个词。她也完全不想解释什么叫婚姻:“在我们那儿,我还小着呢。不急着做母亲。”
西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