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晓行夜宿。巫澄算是彻底体验到了文明极端落后下远行的困难。
交通不是基本靠走，是只能靠走。两条腿是唯一的行路工具，路况也十分之差，几乎可以说没有。好在这一片人类的生存地域应该是精心挑选后才迁徙来的，地势平坦不说，山峦的起伏高度也和缓，属平原加丘陵复合地貌。无数条支流小河，带着丰富的水源流进当地最长最宽阔的曲河。据说，大大小小的人类部落，就散布在曲河或者其支流附近。所以到了交易集会的日子，各个部族都是先出发赶往曲河，然后沿着河流行走抵达曲河之畔的集会地点。
不需要翻山越岭，行走就方便些。部落之间的交易集会也就更加频繁。云是一个很健谈的女人。她告诉巫澄。交易集会分大型和小型两种。小型交易集会只在临近的几个部落间进行。交易地点沿着曲河有好几处。大型交易集会的场所只有一处，是曲河一带所有部落都会参加的盛会。时间固定为两次。分别是夏季结束和秋季结束。
“为什么是这两个时间？”巫澄很好奇。之前她不会说当地话，很多事就习惯于和时时刻刻围在身边的西交流。部落里的其他人也并不多打扰她，有话就通过西的手势翻译。现在巫澄学会了本地语言，交流没有了障碍。大家发现她人其实很和气，没有预想中的高高在上，也就大胆的多和她交谈起来。特别是经过之前箩筐编织那一场全部落的热闹，原本恭敬却生疏的距离突飞猛进的化为乌有。
巫澄对这样的局面很欢迎。西毕竟是个男孩。很多话题还是和女人交流起来更有亲切感。
云便是这样走近的。她说：“夏季结束，为秋季即将开始的繁忙做准备，大家需要交换一次，多余的工具换成缺少的工具。秋季结束，冬天即将来临。大家要将在秋季里的收获交换。我们富余的，换成我们没有的，度过冬天所必须的。”
所以说，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度过严冬。巫澄若有所思。之前西计算年龄也是用“活过几个冬天”为准。可见，严冬是自然界带给人类的严峻考验。只有通过了它，才获得了生存繁衍的资格。
有些人天生善于交际，有些人则天生不擅言词。禾就是这样一个。明明她更早认识巫澄，还是西的亲姐姐。但巫澄就完全没法和她交流。禾的话很少，语言的表达能力也较差。很多时候往往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絮比她好的多。但絮更愿意和队伍里的年轻男人们说话，声音轻快的像云端飞翔的小鸟。男人们也喜欢和她交谈。勇是这群男人里最能干的一个，常常可以看见他利落无比的爬上一颗大树，从树端的鸟窝摸出鸟蛋，再哧溜一声滑下来。逗得絮咯咯直笑。
西的脸色不太好，看着那两人互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絮还年轻。”
禾在一边呵呵的笑。完全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这些人的小心思在巫澄看来，浅白如同碧清小溪底的鹅卵石，一眼就能清。她觉有的有些好笑，又笑不出来。
现代人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会用更加隐晦的语言或者行动层层遮掩装扮而已。从本质来说，和远古人的这些行径没什么区别。人类，到哪里都一样。
西阴沉沉的开口，淡淡的谴责：“他们都是絮的兄弟。”
云看他一眼，表情有些怪异，又有些隐忍，半晌后叹息：“西，你还没成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巫澄就完全听不懂了。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
西的表情明显是不赞同。禾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失去了笑容，低头沉默赶路。
云完全不受他们的影响，若无其事的话锋一转：“絮今年是要参加踏水了吧。其实去年就可以的。”
巫澄闻言囧然。踏水就是男男女女在水边互相嬉戏，看对眼的一块儿“钻草丛”。一项非常豪放，也非常有意义的活动。
禾难得的开口：“去年太早。阿母说今年可以。”
云笑着说：“絮一定很受欢迎。”
这一点大家都同意。絮性格活泼，年轻伶俐。又是第一次出现在踏水活动，受欢迎是一定的。云又问：“巫女大人参加踏水吗？”
巫澄吓的差点蹦起来，惊悚的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参加。”
“咦，这样吗？”云表示很可惜，“各部落的小伙子们都很不错呢，有几个勇士特别勇猛。”
勇猛……
巫澄“……”这种请君享用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神灵不是该被高高供起来嘛，怎么可以这样那样……
云笑呵呵闲聊：“传说中，和神灵交//合能得到上天的赐福。”然后就例举，某某女，一日在野外遇神，回来后怀孕生下神子，三头六臂，力大无穷（这还是人吗）！将那个部落发展的繁荣昌盛。又是某某女，河边遇河伯（河神），回来后怀孕，一胎生下十个兄弟姐妹（这是下猪仔），个个能干，最后繁衍出十个强大的部落。等等等等……
巫澄：(⊙o⊙)
好吧！这些传说里遇见的都是男神。哪个女神会二百五的和凡人生孩子？母系社会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传说。
只有父系社会，才将女仙编排的跟傻瓜似的。又蠢又无能。河里洗澡被男人偷个衣服就没辙了。特么的都没有储物空间的么？特么的仙女只有一件衣服么？特么的仙女连个障眼法都不会么？结界法阵统统不懂的么？
看光就看光，春风一度就春风一度。就是看对眼想长久享用，也该是带回天上当男宠。这才符合仙女的身份。一个处处不如你的凡人而已，不过性别不同，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样想一想，母系社会意淫男神还算合理一些。看对眼了，春风一度，男神拍拍屁股回家，女凡人成功采集精华，回家生能干的孩子。
父系社会意淫仙女就完全不合逻辑。看对眼了不但要那个啥，还要带回家天天那个啥。给他挣钱，给他持家，给他生孩子，尽心尽力奉献一生。这叫什么事儿？仙女也太廉价了点！
再也不相信神话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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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集会的日子，队伍没有去曲水边，而是直接前往产盐地。
西是第一次走这趟路。解说员就变成了云，她介绍：“产盐的是一片白地，无法稼穑。小雨过后，地面会结出一层白白的东西，那就是盐。地里出产的盐不如山上出的盐好，那里有岩族，族长盐母每年夏秋两季带人参加集会。很多富裕的大族，像姬水河畔的姬族就专门和她们换盐吃。似我们风族一般的许多小族，换不起她们的盐，就只能用这里的。”
没有天气预报，风族人只能估算个大概时间。一般都会提前抵达。寻找到山洞住下。等待小雨降临。
风族不是第一个到的，已经有部落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下雨。云对此很骄傲：“风族计算的岁历是最准的。”
这个早到的部落叫陶氏部落。巫澄原以为她们姓陶。结果云说她们不姓陶，姓姬，是从姬族分离出来的小支。因为制陶的工艺比较好，就号称陶氏。
姓和氏居然不是一回事。
巫澄混在一群长相粗糙，皮肤黝黑，身套洞洞麻布装的当地人里面，尤为显眼。陶氏族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风云，这是……”陶氏部落的男人眼睛发亮，直愣愣的盯着巫澄看。
云骄傲的回答：“这位是巫女大人，从天上降临到我们部落。”
“天上！”陶氏族人齐齐惊讶，“这是……神女？”
毕竟没有亲眼目睹从天而降的那一幕，陶氏族人惊讶过后对巫澄没有多少敬畏。更多的注意力在她娇小的身材，细弱的四肢上。扣除那一身奇怪的装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女人有威风凛凛的女神之姿。
巫澄顶着各种猜疑的视线，一张脸面无表情。
风族人斩钉截铁的肯定：“巫女大人是从天上降临的，我们亲眼所见。”并且，大人还带来了好多神奇的知识，给部落增添了好多可喜的变化。
不过这些好自己知道就行。不用多说。风族人不约而同的涌上这样的念头。对陶氏族人的各种疑惑视而不见。
“如果是女神大人的话，可否降临一次神迹？”一个大胆的陶氏男子提出要求。
风族人齐齐看向巫澄。
巫澄冷笑一声，没有理睬那男人，转而冷声问西：“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西大声回答：“巫女大人当然不用听任何人的命令。”
“可如果是女神的话，拥有神奇之处不是应该的么？”陶氏男人见她只是动动口，没什么实质行动，更加大胆了。
巫澄看都不看他，盯着目光期待的风族人，心下微沉：“你们？风族人，也要我展现神迹吗？”
“当然不！”西第一个抢声呼喊，坚定的说：“巫女大人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风族人永远不会怀疑大人。永远不会背叛大人。”说罢，他狠狠的朝云使了个眼色。
云恍然惊醒，也跟着大声反驳：“没错！巫女大人是护佑我们风族的神灵，与你们无关，也不用你们承认！”
陶氏部落的带队人出来调停：“好了好了，不要再争吵。巫女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风族人愿意供奉她为神灵就算是吧。”言下之意，这算是风族人内部承认的神。她们陶氏部族不认。
小小的争执告以结束。巫澄的身份被定为风族内部供奉的神。对别的部族来说，也就是一个有些地位的风族人而已。
西冷冷一笑。愚蠢的家伙们，没人稀罕你们的承认，以后有你们哭着后悔的时候。
但不是所有姓风的人都和他一样的想法。收拾住处的时候，云瞅了个空档，悄声问西：“为什么阻止巫女大人展现神迹？”
西严肃的回答：“巫女大人只活了二十四个冬天。是非常年轻的神。神灵很多的本事她还没有来得及学。”
云“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二十四个冬天的神灵很年轻吗？在部落，这个年纪的女人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西理所当然：“神灵可以活千年万年。二十四当然是非常年轻。”
“千年？万年？”云掰了掰手指，计算：“这是有多久？”
西给她解释：“春天到冬天为一年。人所有的手指头加起来是十。十个人的手指加起来是百。百个人的手指加起来是千。千个人的手指头加起来是万。风族和陶氏部落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一千。也就是说，两个部族所有人的手指头加起来，都不够数神灵可以活着的年限。”
云将这一段长长的话消化完毕，各种数字弄的她心有余悸。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太听懂，不过感觉很高大很厉害就是了。
西又说：“巫女虽然不会展现神迹。但巫女有神奇的本领。你看她带来的盐。多么雪白细腻，味道比盐母带来的还要咸鲜。如果她教会我们制出这种盐，你说会怎么样？”
这句话云听懂了。眼睛瞬间放光，毫不犹豫的下断言：“风族很快就会强盛兴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