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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剧变(4)


  皮六知道出了大事,当时就想回公会报告。却又想到:如果回公会的话,就不会知道严华是不是出事了,延误了找人时间的话,就更容易出大事。便跟着永鑫公司的车一路跑向野外。野外的道路崎岖不平,车子的行驶速度也就大打折扣,皮六一路且跑且躲,好歹算是跟到了地方。在皮六此时的想法中,严华应该至少还是保住性命的,他不相信永鑫公司会蠢到这种地步,与拥有十万人众且控制了大半个上海的总工会为敌。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证明皮六想错了,大错特错……

  当皮六从一座隐蔽的草丛中探出头的时候,只见张万霖、夏俊林将五花大绑的严华推到一座深坑前,而没被绑着齐林则跟着张万霖身后,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

  严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土坑,打趣道:“看来,这就是我的归宿了?”

  夏俊林呵呵一笑:“不满意?我再让他们挖深一点?”他的语气永远像闲庭信步那般优雅,优雅到就算他当面杀死你你也不会相信他真是一个会杀人的人。

  严华摇了摇头,淡然道:“够用了。男儿不图安稳日,但盼马革裹尸还。有这三尺黄土葬我严华,已经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了。值此乱世,死了我一个,会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站起来反抗暴政。我严华活不到看着你们这些败类覆灭的那一天,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

  张万霖此时也开始佩服严华的勇气了,说道:“严华,你骨头是真硬,但不知道你下了阎罗殿,过十八层地狱的时候,骨头还能不能一直硬下去?”

  严华扭头直视张万霖,凛然道:“张万霖,你这辈子害人无数、丧尽天良,如今又助纣为孽,下地狱的人我们看看会是谁?”

  似张万霖这种人当然从未相信过地狱的存在,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才不管死后,我只知道我活一日舒服一日,而你……”说着,拔枪顶在严华的脑壳上。

  6天真

  齐林见状,连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张万霖面前替严华求情:“大帅!我知道华哥以前得罪过您,求您网开一面,饶了他一命!饶了他一命啊……”说着,连磕无数个响头。

  严华大喝道:“齐林,你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齐林还是磕头:“不行……不行……大帅我求你,你饶了华哥一命啊,饶他一命啊!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这么做总工会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啊……”任凭额头鲜血长流,却换不来张万霖的半点怜悯和同情。

  张万霖面露恶色,忽然飞起一脚把齐林踹倒在地,骂道:“你废什么话?还拿总工会吓唬我?告诉你,总工会没一个跑得了!”

  严华摇了摇头,叹道:“齐林!今天的事儿华哥不怪你,你不知情,但往后你要记住,不要再同这样的人为伍,否则多行不义必自毙,害人终害己!”

  张万霖笑吟吟地着看严华,冷笑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完了吧?”

  “说完了。”严华知道,此刻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益。

  张万霖也不再废话:“走好!”说完扣动了扳机,“嘭——”

  “不要啊……”

  鲜血飞溅之下,林中鸟儿四散飞起。齐林瞪圆双眼,惶恐捂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栽在坑里的,是严华还有体温尚存的尸体。一颗冰冷的子弹从百会穴钻进他的脑子,又从额头处飞了出来。此刻便是大罗金仙下凡,只怕也救不活严华一命了……

  夏俊林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依然带着那副高深莫测的优雅笑容。张万霖拿出手绢,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随后将手绢丢在一旁。对他而言,严华不过是死在他枪下的又一个人罢了,与这手绢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样的信手拈来,随手丢弃……

  草丛间,皮六看着这一出人间惨剧,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不要啊!”齐林再次高呼一声,连忙扑进深坑,使劲摇晃着大哥严华的尸体,哭天喊地道:“华哥,华哥……”

  张万霖蹲在地上,俯视坑里的齐林,冷笑道:“怎么着?你想陪他一起?”

  齐林惶恐地摇了摇头:“不……不……”

  张万霖点点头:“你别忘了,人是你从总工会引出来的,这干系你是脱不开了,你还想好好活下去就只剩下听我的话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明白吗?”

  事已至此,皮六再也不敢久留,在草丛里悄悄退了回去。然而一步没站稳,却踩在一根树根上,扑腾一声摔倒在地。

  “谁!”张万霖警觉地喊了一声,连忙掏出手枪打向皮六藏身的草丛,“砰、砰!”

  皮六不敢再躲,连忙起身撒腿就跑,眨眼消失在树林深处。

  齐林早从背影中认出皮六的身影,不由惊得呆了。

  张万霖皱起眉头,说道:“一定是总工会的人,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把他给我杀了!”

  夏俊林连忙指挥手下:“你们几个马上回去守住总工会门口,不能让这个人逃回总工会!剩下的人跟我追!”一挥手,领着一群人冲了出去。

  齐林看着土坑里严华的尸体,惊魂未定地嘟囔着:“皮六、皮六……华哥的事和我没关系……没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

  齐林啊齐林,你还要给自己找多少借口?难道你这辈子永远就不敢承担半点责任吗?

  ……

  当皮六跑到总工会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周围几声呼喊:“来了!”“就是他!”“快抓住他!”

  皮六警觉地四下一看,正好看到斜剌里几名永鑫公司喽啰围了上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拔腿就跑。那几名喽啰追赶不及,眨眼就让皮六消失在左近的弄堂里。

  皮六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转几个弯又回到大路上。然而永鑫公司弟子似乎已经全部出动,无论皮六跑到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三两永鑫公司喽啰在大街上搜捕。

  皮六不敢再走大路,专捡一些荒僻无人的小路走。从现有的情形看来,永鑫公司显然已在上海布下天罗地网,誓要杀死皮六灭口。然而讽刺的是,皮六却是一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至少他会写字。

  怎么办?似现在这种情形,皮六若想逃得性命简直难于登天。这时,一个名字忽然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洪三。

  如果现在能找到洪三,洪三一定有办法保住他!

  有了这个想法后,皮六开始不再漫无目的地乱跑,而是有选择地走一些熟悉的道路,小心翼翼地绕向大杂院。

  在走过了近乎百转千回的曲折道路之后,皮六终于回到大杂院中。然而刚一进入大杂院,皮六却吓得呆住了。原来齐林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大杂院,正坐在石桌前等他回来。

  皮六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转身就要跑出院子。齐林发疯般冲上来拉住皮六,喊道:“皮六,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皮六现在只想骂齐林是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然而话到嘴边却只能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喊。

  齐林见皮六过于激动,忙喊道:“皮六,你别激动!你别喊了!你听我说啊……”

  皮六根本不听齐林解释,他亲眼看到严华间接死在齐林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这个杀手凶手。面对齐林,他显然已经失控了,红着眼睛与齐林撕扯比划起来,嘴巴里不时的发出“呃……呃……呃呃”的声音

  齐林看着皮六失控的样子,忽然觉得一阵绝望。他死命抓住皮六,低声喊道:“这事跟我没关系!这事我不知道!不知道!”齐林确实不知道张万霖要杀严华,但是三大老板同严华以及总工会之间的过节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齐林又有什么理由能相信张万霖不会杀死严华?就因为他的愚蠢吗?

  皮六根本不想听齐林的任何解释,他拼命地挣扎着,企图挣脱齐林的掌控,而齐林则拼命地搂抱皮六,根本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就这样,两人在愈演愈烈的撕扯间狠命扭打在一起,像两只濒死撕咬的野兽。

  忽然,齐林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皮六的小腹。

  冰冷的刀锋直入内脏,刺得皮六全身猛地一颤。他低吼着,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齐林。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齐林会用刀子刺自己。然而齐林还是刺了,毫不犹豫地刺了……

  齐林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拔出匕首,像疯魔一般又刺了皮六一刀,口中兀自喃喃不休:“和我没关系!华哥的死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呢?华哥的死和我没关系……”现在,他已经说服了自己。严华确实不是因他而死,那仅仅是一个意外,与他齐林没有任何关系,完全不能怪罪到他身上。同样,露伶春和薛二的死也只是他们咎由自取,与齐林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林依依,如果她没有出尔反尔,在张万霖的婚礼上与洪三私奔,那她也不会死。张万霖要杀什么人是他齐林能够阻止的吗?所以林依依的死也跟齐林没有任何关系,严华的死当然更不是齐林应该背负的罪孽。至于皮六……他是因为他的固执而死。他不肯听齐林的解释,他想毁了齐林,毁了齐林这几年的全部努力,毁了齐林的远大前程,毁了他跟于梦竹的所有可能。所以,他的死也跟齐林没有任何关系。齐林在杀死他之前甚至都没想到自己会杀死他,又凭什么要齐林背这个锅?

  齐林一刀又一刀不停戳进皮六的身体,每一刀都几乎将皮六单薄的身板刺了个透明。鲜血从皮六的嘴角、小腹、胸膛不断渗了出来。皮六表情痛苦至极,却什么声音都叫不出来。

  齐林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手上的匕首却丝毫不停,如同工厂里的机器那般一下又一下的刺进皮六的身体,将皮六扎成了血葫芦。

  皮六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最后,终于缓缓萎倒在地,眼见不活了。

  “啪——”大杂院内突然传来一声脆响,齐林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跳了起来。顺着声音看过去时,只见红葵花正怔怔地站在厨房门口,地上满是打碎的碗和鸡汤馄饨……

  “林子,你……”红葵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摆在眼前,却由不得她不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她看到齐林提着带血的刀缓缓向自己走近的时候,却终于明白了什么。

  红葵花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忙向院外跑去。

  齐林咬着牙,快步追到红葵花身后,连想都没想,一把从身后抱住她。噗呲,一刀从后面刺进红葵花的身体。

  ……

  美人,你的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谁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呢?

  7绝望

  此刻,远在潮州会馆的洪三自然不可能猜到家中发生的如此剧变。

  他正坐在茶几旁,和陆昱晟面面相对。两人都不说话,任凭那座古老的时钟不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竟如同过去半个世纪之久。

  洪三知道陆昱晟这么晚找他过来绝不只是想与他对视这么简单,既然陆昱晟迟迟不肯开口,洪三只好率先打破沉默,问道:“陆先生,你找我过来不是只想看看我吧?”

  陆昱晟摇了摇头,却从怀里拿出一张船票,推到洪三面前,缓缓道:“这是一张无期限船票,只要是船是上海的码头,你及你的家人随时都可以走。”

  洪三一愣,却并没有接过船票,问道:“什么意思?”

  陆昱晟淡然道:“尽快离开上海,这里已经不是能容得下你的地方了。”

  洪三从未见陆昱晟态度如此郑重过,忙皱起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确实,大事将起。这个事不是你甚至连我也没法左右的。所以我劝你走,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走,马上就走。”

  “为什么帮我?”

  “你我毕竟师徒一场,即便现在没有瓜葛了,我陆昱晟也不喜欢欠人东西!第一次总工会起义暴动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洪三想了想,还是收起了船票,点头道:“好!无论怎么说这份情我洪三记下了,可我实在想不出在上海还有什么大事是你陆先生也没法左右的……”

  陆昱晟摇了摇头,说道:“洪三,别玩这些小伎俩,我的话你套不出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听我一句话,今晚就离开上海,最迟不要晚于明早。离开这里,也算我还铁鼓一条命给你。”

  洪三正色道:“这么严重,看来我是真要慎重考虑陆先生的话了!”

  陆昱晟郑重地看着洪三:“没什么考虑的,这件事,听我的。”

  洪三盯着陆昱晟,忽然笑了一下:“……你怕了。”陆昱晟闻言一怔。

  洪三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大事是什么,但你怕我给你搅事,把你的安排打乱了,是不是?”陆昱晟不置可否,淡然笑道:“好吧,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洪三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陆先生啊陆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自从我认识先生那天开始,我还没见你怕过什么呢……”

  陆昱晟脸色一沉,忽然摇头道:“洪三,你就不怕我不念旧情,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洪三自信满满地道:“您不会的……”

  陆昱晟哦了一声:“为什么?”

  洪三盯着陆昱晟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您和别人不一样,您不是兽,您还是人!”

  陆昱晟点点头:“好吧,小毛头……我当你这句是夸我的!”

  洪三起身,向陆昱晟深鞠一礼:“感谢先生多年来对我的提点和教诲,尤其是这张船票我洪三铭记于心。先生保重,洪三告辞。”说完,起身便走。刚走出两步,却又听到陆昱晟的呼唤:“洪三!”

  洪三停下脚步,扭头看时,只见陆昱晟的眼光充满了不可捉摸的意味,他说:“走吧……否则,我们再见,很可能就是对头……你也不想与我为敌的对吧?”洪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去。

  走出潮州会馆之后,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会馆门外,车门打开时,从后座上下来一白一黑两人。白者身穿白色长衫,戴白头礼帽,脸上一副冷峻的神色。黑者身穿黑色西服,戴黑色礼帽,脸上堆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