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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还爱你,带一点恨(4)


  “不用了,我的亲人,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白微娆抽空打了个电话给梁淮则。

  霍诚一家需要她帮忙,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但她很清楚,她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她能做的,不过是求助于别人。可偏偏在枫南市,她又是个孤立无援的人,她所能想到的,唯有求助于梁淮则。其实,她何尝不想和他撇得干干净净,但是在她过往的二十五年的生涯里,唯一有过交集的,不过也就是梁淮则这个名字。

  欢笑酣畅的时候想同他分享,孤苦无依的时候想有他依靠,仅此而已。

  与他的通话中,她开门见山道:“梁淮则,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他没问她什么事,只是撇开话题,问:“你在哪里?”

  白微娆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地址,站在车站等他。她并不是太想见他,毕竟在那一晚之后,他们就该两清了。只可惜,人越是抗拒交集,密不可分的关系网就越是无处不在。

  白微娆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今天注定要遇上他,她就趁着机会把话跟他讲清楚,这样等到以后,她……也不至于太后悔。

  初秋的寒风,簌簌地灌进袖口,而后冷意席卷全身。白微娆站在车站,忍不住跺了跺脚,才让自己暖和了些。

  梁淮则出现的时候,白微娆还维持着双手抱肩的姿势,看起来有些狼狈。梁淮则见状,赶忙跑下了车,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包裹住,温柔的呵护与十年前如出一辙。

  “外面冷,有什么话到车里去说。”他说。

  “嗯。”

  车厢里的温度显然比室外高了不少,室外若是寒秋,那车内就是暖春。密闭的空间里,暖气逐渐蒸腾,白微娆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暖和了起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原原本本地把霍辞的事完整地阐述给他听,末了,她又补上一句:“小辞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没有任何思考的停顿,他直接回答:“好。”

  毕竟,对于白微娆的要求,梁淮则向来是难以拒绝的。那种源于骨子里的责任感,大概也不过是因为……那个需要他帮助的人,是他的小娆吧。

  “梁淮则……”她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谙熟而温柔。

  “嗯?”尾音上扬,莫名的诱惑。

  “其实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

  她转过身去看他,密闭的车厢里,连衣物的摩擦声都有刺耳的分贝:“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发现自己也没能好好出去走走,现在空下来,就想着出去散散心。”

  梁淮则没有说话,许久以后,他才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什么时候回来?”

  白微娆无妄地笑了笑,笑靥明媚依旧,只是细微之中仍能看出些阴霾的痕迹。她故意撇开脸不去看他,将目光投注在挡风玻璃前人来人往的身影。

  她语气氤氲:“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慕尧呢?”

  他只敢拿梁慕尧当幌子,却固执地不敢问她,那他该怎么办。

  曾经,梁淮则最恐惧的一件事,就是怕白微娆会独立。他怕有一天,他的小娆真的长大了,就不再需要他这个空驻的守护者了。

  白微娆眼睑微合,不再去看他:“慕尧我不会带走的,以后还是由你照顾他吧。这五年里,我没尽过一点当母亲的责任,想必以后我也不会跟他相认的。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霍音阿姨,就是那个抛弃了他多年的妈妈。那样把他捧到天上,又摔倒谷底,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况且,我也不太会照顾人,他跟着我,我怕他过得委屈。”她声音蓦地停顿,喉头干涩,“我跟着你的那些年,也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慕尧跟着你,我也放心多了,毕竟,你能给他最优渥的生活条件,而我,大概无法给他。”

  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青筋暴出,原本打磨圆润的方向盘也差一点被捏得扭曲变形。

  “你连问都不问他,怎么知道他不愿意?”他质问她。

  “就当是我自私自利,就当是我没有良心抛弃了慕尧好不好。梁淮则你别问我了,求你别问我了。”这些天,白微娆的情绪就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现下,梁淮则这样质问她,更是让她难以承受。她扶住额头,将整张脸埋在膝盖里,沉哑的声音像是盛夏的闷雷,“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慕尧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犯了罪的人。我背弃了生我养我的父母,和你生下了他,我对不起他们,我真的对不起他们。”

  她话音刚落,梁淮则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语气苛责地质问她。

  白微娆的脊背在微微颤抖,渐渐地开始有些抽泣的哽咽声在车厢里响起。梁淮则最看不得她的眼泪,他想都没想,就直接伸出手抚上她的肩,想把她扳进怀里。

  “小娆……”

  他的手指刚一触到她的肩膀,她就触电似的躲闪到了一边:“梁淮则,你不要碰我。”白微娆仰起脸看他,眼睛红肿得不像话。

  “好。”

  她不喜欢他碰她,他就远远地躲闪着。只要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做。他对她的感情,向来就是那八个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微娆哭了很久才终于平静下来,她偏过头看了梁淮则一眼,眼里明明还酝酿着热泪,却依旧笑得酣甜。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曾经无数次刺痛过梁淮则的眼睛,现在亦然。

  干涸的泪渍黏在脸上,让她的表情都看起来有些生涩:“梁淮则,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二十岁就稀里糊涂地生了他,生下他也没能好好管他,反倒是把他忘记了。”她眼眶里都是泪,一眨眼,泪水就跟断了线似的掉下来,“我最近老是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他躲在角落里,瑟瑟缩缩的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我时常在想,我怎么就那么狠心呢,狠心得居然把他都忘记了。不过我后来又想了想,这样也好,他永远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狠心抛弃他的母亲。”

  “小娆,这不是你的错……”

  “你不必为我推脱的,这本来就是我活该。”她朝他笑了笑,“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给慕尧找个新妈妈,然后把她安安稳稳地娶回家。你也可以通知我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坏女人那样,折腾得要死要活的。”

  “小娆,别说了。”梁淮则不愿意再听下去。

  她没理会他,径直说了下去:“不过在那之前,你一定要记得把我们的离婚手续给办一办。霍音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我不想把她的名字弄脏了。”

  梁淮则默然,没有回应。

  说完这些话,白微娆长舒了一口气。她细细盘算了一下,似乎所有该嘱咐的话都已经说了,却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她怔了半天才想起来。

  “对了,梁淮则。”她声音轻快,完全不像是大哭过的人,反倒是活像曾经十几岁时的白微娆。

  “怎么?”

  她扭过脸去看他,彼时他也正好在看她。四目相对的时候,那些缠绕了数年的感情纷涌而来,即使经历了那么久,依旧刻骨铭心。

  “梁淮则,我能感觉到你做商人做得并不愉快。如果勉强自己,会让你觉得快乐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是如果你不快乐的话,还是做回脑外科医生吧。以前我用霍音的身份说过这句话,现在我用白微娆的身份再跟你说一遍,不为什么,我只是怕你忘了。”

  她笑了笑,透过他漆黑的瞳孔,她似乎还能回忆起他以前的模样。曾经的他笑得干净皎洁,是白微娆托付终身的信仰。

  “我记得,以前穿着白大褂的梁淮则,笑起来的时候……比现在好看多了。”

  说完,不给梁淮则任何犹豫的余地,她就径直推开车门离开了。

  进车前梁淮则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被她扔在副驾驶座上,孤零零的黑色,像是从未被人问津过的寂寞色彩。

  白微娆是在半个月以后独自离开的,她在枫南市本来就无依无靠,或者说,她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无依无靠的。

  所以,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太多需要送别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