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情感 > 余爱绕梁全文阅读 > 第19章 热烈的伤痕,幻象的重生(3)

第19章 热烈的伤痕,幻象的重生(3)


  梁淮则将她脖子里那块碍眼的丝巾扯去,正打算吻上去,却蓦地发现了一条淡粉色的疤。疤痕很长,从脖颈一路蔓延,途径锁骨然后停驻。平日里,霍音的脖子里带着围巾丝巾之类的装饰物,梁淮则一直以为是她的习惯,也从未当一回事,现在看见了这条隐藏在丝巾背后的疤痕,才发现了事情的异常。

  他抚摩着她脖子上的伤,语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心疼,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这条疤……怎么弄上的?”

  “不记得了。”

  “这么深的疤居然不记得了?”梁淮则谨慎地试探,“难道你曾经失忆过吗?”

  “没有失忆过,我的记忆很连贯,从小到大都很连贯。”霍音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梁淮则,我不像你,经历过那么多的起伏波折。我从小就是顺风顺水的,成长、读小学、读中学、读大学……”

  梁淮则俯下身去吻她脖子里的疤痕,霍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好不容易才把那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我唯一的波折,大概就是大二那年转学读心理学的事情了。要是那时候没有学心理学,估计……我这辈子都不能遇到你了。”

  “大二那年?”梁淮则殷勤的动作逐渐停顿,“那年你才二十岁吧?”

  “是啊……”

  梁淮则指尖发颤,小心翼翼地覆上她脖子上的那条疤,温柔的语调,像是用尽了世界上最缠绵的声线:“这条疤……现在还疼吗?”

  连语气都是颤抖的。

  她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发心:“都那么多年了,早就不疼了。”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他的吻不再暴躁,反倒是像流水一样,涌流之间,温吞地淌进霍音的心底。梁淮则似乎是极为熟悉她的身体的,手指每一次的拨弹,几乎都能撩动霍音的心弦,令她颤抖不能。霍音一直竭力地让自己稳定下来,但是嘴角溢出的轻吟,还是准确无误地暴露了她的情绪。

  霍音听人说,女人的第一次总会很疼,疼得揪心。

  霍音有点害怕,但转念一想,那个人是她的梁淮则,她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在她身上折腾了很久,待到筋疲力尽,才轻柔地从她身上退下。

  阳光温热,透过纱窗侵袭进来,点亮了一个世界的清明。

  霍音撑起下巴,用指尖描摹着梁淮则的眉形,一撇一捺的动作,规整而刻板。偶尔微笑的时候,她左侧的那颗小虎牙会微微露出,白玉般的色泽,有些刺眼。

  霍音还沉浸在捉弄梁淮则的喜悦中,她刚想捏住他的鼻子吵醒他,却被他猛地反握住了手。然后,他一个利落的翻身,又妥帖地把她按在了身下。

  “大清早的,你又想干吗?”霍音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你说,你闹了我那么久,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予一点回应呢?”他笑得高深莫测。

  霍音撇开脸,有些愤懑地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原本还想捉弄梁淮则一下,没想到却是被他捉弄了。

  不甘,满满的不甘。

  “你就不能谦让点吗?你都三十二岁了,对年轻人宽宏大量一点,难道不行吗?”

  他只是笑:“不行。”

  说罢,他又吻上了她。

  一场游戏下来,霍音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反观梁淮则,依旧是神采奕奕的。她的眼皮沉沉的,却还是不甘心地跟梁淮则僵持着。她始终相信,自己的体力是足够的,足够到和梁淮则打一仗都不会输。

  她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托着下巴,皱着眉一脸无奈:“梁淮则,你老了,都三十二岁了。我才二十五岁,青春正茂,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到现在才开始嫌我老,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哪能想到啊。”霍音模模糊糊地伸出手去摸他眼角的细纹,就像是这样摸着,就能抹平一样,“梁淮则,你都长皱纹了。”

  “是吗?”

  梁淮则伸手去摸眼角的细纹,却意外地触到了霍音的手。初春时节,她的手还是跟以前一样,凉得不像话。梁淮则用大掌将她的整个手掌包裹住,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生的庇护一样。

  他仰起头,想提醒她把手放到被窝里,却发现她已经在他的胸膛上沉沉地睡着了。她整个脑袋都伏在他的胸膛上,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她的脑袋也轻微地起伏着。

  梁淮则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然后把她捞到自己的怀里,用手臂圈着她,让她安睡。

  她熟睡的脸,一如既往的安宁。梁淮则想,如果她能一辈子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就好了,他不用担心她离开,也不用担心她痛苦,这样就好了。可惜,梦想总是极尽丰满,但现实却永远是尖锐骨感的。

  他握着她的手,一点点贴上他眼角的细纹:“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都快老了。你说你恨我,但是这五年的绝望等待,真的足够报复我了……”

  一沓资料被摔在桌上。

  舒晴环顾四周,在确定没有客人被吓到之后,才悻悻地看了眼面前这个阔别一年多的旧相识:“梁淮则,您老人家今天不请自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是来讨债的。我正大光明地开店做着生意呢,万一吓坏了我店里的这么多客人该怎么办?”

  舒晴朝着店里指指点点了好一会儿,满脸的不屑,活脱脱的一个旧式社会的吝啬掌柜。

  “似乎从我进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客人光顾过你的花店。”梁淮则说。

  舒晴的脸都青了。

  她一拍桌子:“梁淮则,你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一年多不见,一见面你就打算来砸店是吧?”

  梁淮则淡笑:“没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几个意见。”

  “什么?”

  “像花店这种经营,一般是针对中高档女性群体的,所以开在商场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是几层的高楼里。楼层递增,意味着人流量递减,所以花店开在四楼绝对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正确的地段是在转角接口,以及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

  被梁淮则这么一说,舒晴恍然大悟:“梁淮则,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医学,怎么现在反倒是谈起生意经头头是道了?”

  “你别忘了,我已经做了五年的商人了。”

  舒晴拍了拍脑门:“也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往回走。明明前年还跟着你一起处理梁氏集团的事务,结果一年多不见,居然以为你还在做脑外科医生。”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我到现在都没能理解你从医生到商人的转变吧。”

  “习惯了,就会适应的。”

  梁淮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黯了黯。多年相交,舒晴对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洞悉非常,当然也包括他现下的表情。他眼神黯淡无光,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光彩照人的梁淮则。舒晴知道,能让从容不迫的梁淮则有如此失魂落魄的表情的,唯有一个名字——白微娆。

  花店里也没其他人,除了从音响里淌出的轻音乐,就再没有其他声音了。舒晴不忍见老友的失落,刚想岔开话题,跟他聊聊别的事,却不想,梁淮则的声音倒是比她先一步响起。

  “舒晴,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要拜托你。”梁淮则的语气依旧淡定不迫。

  他向来从容,以至于连求人一事听起来都顺理成章。

  “你说吧。”

  梁淮则将桌子上的那一沓资料推到舒晴面前,塑封白纸封皮,能够看得出梁淮则对于这里面内容的重视,才会连封面上的点滴信息都舍不得暴露在空气里。

  舒晴疑惑:“你到底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调查一个人。”

  “谁?”

  细眉拧成一团,在舒晴的印象中,梁淮则只让她调查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霍音。之前,因为霍音的所有都和白微娆如出一辙的相似——长相、虎牙、哮喘、心理医生,梁淮则曾经留了个心眼,让舒晴去调查她,调查霍音到底是不是白微娆。当时舒晴只是觉得梁淮则一定是疯了,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霍音,当成是死了的白微娆。后来,再用梁淮则的眼光看这件事,她才发觉,原来骄傲的梁淮则,比谁爱得都卑微,卑微到连白微娆死了的讯息,都一直未敢打心底地承认。

  舒晴还记得当时的调查结果,霍音家世干净,从小跟父母在乡下生活,弟弟霍辞出生后,一家人为了还巨额的超生债款,才进了城里。霍音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升高中,读大学,之后大二那年,转学读心理学。一个单纯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背景,没有能够一点探究的余地。当时,根据调查结果,舒晴也很坦白地告诉了梁淮则,霍音绝不可能是白微娆。

  而此时的梁淮则犹豫着,没有回应。

  舒晴蹙眉,语气深了一层:“到底是谁?”

  “霍音。”梁淮则慢慢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仄平的音调,熟悉而突兀。

  没想到,几年后,梁淮则让她调查的,居然还是同一个人,舒晴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前些日子,霍音跟她说,她和梁淮则的感情近些天来变好了,舒晴还不由自主地为她高兴。现在,听梁淮则说要重新调查她,无疑意味着,梁淮则对霍音这次再次施舍的感情,只是来源于他对霍音是白微娆的疑惑。因为霍音可能是白微娆,又或者因为霍音是白微娆的替身,所以梁淮则才会难得大方地给予了霍音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感情。

  “梁淮则,这个忙我绝不会帮。”

  细长的手指握住厚重资料的一角,将它重新推向梁淮则:“她对你掏心掏肺,你怎么能这样对她?”舒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调查?你难道还想因为她不是白微娆,再空欢喜一场吗?梁淮则,我告诉你我做不到。白微娆是我的朋友,霍音一样也是我的朋友,你要我背地里做调查她的事,对不起,我做不出来。”

  舒晴以为自己一番彻心彻骨的话,能让梁淮则有所动容。却没想到,她说完之后,梁淮则依旧不为所动。她真想挖开梁淮则的心看一看,是不是已经黑成了炭,才会连霍音那样千方百计的付出都感受不到。

  舒晴想大声骂醒他,告诉他白微娆已经死了,永远活不过来了。但是,梁淮则的下一句话,却让舒晴所有的欲言又止在一瞬间凝滞。

  “她是小娆。”

  只这四个字,足够让舒晴失去所有的想法。

  “梁淮则,你是不是疯了?”隔了半晌,舒晴又重复一遍,“梁淮则,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舒晴难以置信:“霍音的身世那么清白,干干净净得没有一点能够抓得住的细节,你到底是凭什么认为她是小娆的?”

  “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才会让人生疑。哪有人一生下来,背景干净到连一点点把柄都抓不住?唯一的可能,是因为被人故意抹去的。”梁淮则再一次将资料推向她,“这里是你以前给我的关于霍音身世的资料,以及——邵迟的资料。”

  “邵迟?”

  “嗯。”梁淮则点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像霍音那样的家庭,重男轻女到极致,怎么可能会舍得在大学的时候安排霍音转学?要知道,大学里转学的费用,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得起的。如果霍音的父母有那个钱,他们一定会选择留给霍辞,而不是用来让霍音转学。”

  “你的意思是……”舒晴尾音拉长。

  “替我查一查,小娆上那架飞机的时候,邵迟在哪里。”梁淮则屈起指关节,往那一沓纸上轻轻地点着,节奏整齐,“这里不止有你以前帮我调查过的关于霍音的资料,还有……关于邵迟现在的专业研究——催眠植入记忆法。”

  舒晴难以置信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邵迟对小娆做过催眠?”

  梁淮则将目光遥遥地定格在落地窗外的景色,语气稍有停顿:“舒晴,你知道吗?有一天,我在院子里,竟然碰到霍音在种仙人掌。”

  “仙人掌?”

  “她说,等仙人掌长大,就会长出火龙果了。”梁淮则的眼神里,有晦暗不明的温柔。

  舒晴顿悟,她并不是一个相信机缘巧合的人,如果一个人从外貌轮廓看起来与另一人如出一辙,那她还能把这种相似归结于人类基因在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她不仅外貌神似另一个人,甚至能完全重复出另一个人说过的话,那么她就真的要对这个人的身份打上一个问号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可能小娆当初并没有踏上那架飞机,反倒是被邵迟作为研究对象,催眠并篡改了记忆,成为了霍音,是吗?”舒晴问。

  “是。”

  “我前几天确实有在电视上看到关于邵迟的报道,以他对小娆的恨,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他当时曾在采访中提到催眠植入记忆法,只对心理防线薄弱或者遭受过重创的人有效。而那时候的小娆……恰好两者都占了一部分。”舒晴深吸一口气,对这样的惊变,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梁淮则,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梁淮则忽然无妄地笑了笑:“舒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信吗?”

  舒晴重重点头:“信。”

  “梁淮则,我想很冒昧地问你另一个问题。可能这个问题……你并不想回答。”

  “说。”

  舒晴如鲠在喉,犹豫了许久,才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句话:“我想问你,你既然那么笃定。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笃定是错的,霍音并不是白微娆,那你该怎么办?又或者……你该拿她怎么办?换言之,我更想问你,你爱的到底是霍音还是白微娆?”

  梁淮则偏过头,光线从他额发的间隙里扫射下来,顺利地完成了从光明到昏暗的蜕变。他逆着阳光,舒晴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她只能凭空想象着,此刻的梁淮则应该是犹豫的。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梁淮则的声线出人意料的肯定,优雅的嗓音,如同海啸席卷舒晴的耳郭,幽幽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就是因为笃定答案,才会找你去调查。”

  他跨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住舒晴:“我说过,她是小娆,就一定是小娆。”

  他话音初落,周遭即如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