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情感 > 余爱绕梁全文阅读 > 第17章 热烈的伤痕,幻象的重生(1)

第17章 热烈的伤痕,幻象的重生(1)


  得闻那一线声音,梁淮则立马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把霍音护在身后。

  霍音被梁淮则突如其来的保护欲弄得摸不着头脑,但仔细想了想,她又觉得感动非常。毕竟,梁淮则能懂得保护她了,这一认知,几乎让霍音激动到心里去。

  夜沉如水,隔着几米的距离,霍音根本无法看清来人的长相。但是凭借刚才那个声音,霍音知道,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

  “好久不见,你可是又美人在怀了……”

  那人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西装笔挺,手上还握着一支高脚杯,高脚杯里盛了半杯葡萄酒,在幽暗的路灯下妖冶地晃动着。霍音这才看清楚,他正是那天出现在电视里的——知名心理学家邵迟。

  “你想干什么?”梁淮则满是防备。

  梁淮则别过身,将霍音按在怀里,不让邵迟有任何接近她的机会。

  邵迟摇晃着酒杯,轻笑:“我能干什么,这黑灯瞎火的,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要杀人?我可没那么傻,在梁家的家门口杀梁淮则。别墅里人那么多,连杀人逃逸都没办法,估计只能被抓个现行。”他朝梁淮则举了举杯,“我目前……还没有傻到这样的地步。”

  霍音不懂,他们的话题,为什么会忽然扯到杀人?

  梁淮则冷哼一声:“邵迟,别不自量力。即使你想杀,也要拿秤称一称,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胆量。”

  “我怎么会没有。”

  邵迟猛地将玻璃酒杯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如同平地里的炸起惊雷,震得人耳膜欲裂。

  霍音从梁淮则的胳膊肘里探出头,正等待着邵迟的下一步举动,却看见他已经好整以暇地捡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握在了手里。

  霍音吓得一时没了动作。

  他手上握着的是高脚杯的杯茎,大概是因为受力恰好,所以杯茎上还连着一块薄片,就像是一把天然形成的刀。在微弱的灯光下,霍音能看见碎片上沾着的红酒残液,如同喝饱了血的水蛭。

  邵迟一步步靠近梁淮则,在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猛地掏出了那块玻璃片,狠戾地扎向梁淮则的心口。

  梁淮则没有动作,只是高深莫测地朝他笑。

  梁淮则早就算好了,只要邵迟敢下这一刀,他就有千种百种的方法,让他陷入牢狱之灾。这是个永绝后患的办法,只要邵迟不再成为他的威胁,那他就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梁淮则是个商人,他很擅长一报还一报的交易,毕竟,没有付出,怎么可能得到回报。

  他们俩都有各自的打算,却唯独算差了一个人——霍音。

  电光石火之间,霍音蓦地从梁淮则的身后跳了出来,硬生生地用手隔开了那块玻璃碎片。

  “霍音!”

  梁淮则慌张地拉过霍音的手,按在手里查看她的伤势,幸好只是轻微的划伤。但手背上划开的那一个大口子,还是让梁淮则心疼不已。

  霍音瞥了一眼邵迟,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因为她能看得出,邵迟刚才扎向梁淮则的动作,是想置他于死地的。然而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却像有感应似的停了下来。

  奇怪……可真是奇怪。

  霍音沉浸在疑惑中,邵迟却忽然慢慢悠悠地开口:“美女救英雄,可真是一出浪漫的戏码。我本来只是想试试梁淮则的胆量,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这下子受伤了可别怪我……”

  相比与邵迟的冷静,梁淮则显然更要气急败坏。他二话不说,就直接暴戾地拉起了邵迟的领子:“邵迟,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迟淡笑,随手挥开梁淮则扯着他领子的手:“梁淮则,你还是跟在加拿大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恼羞成怒,就只知道动手。”邵迟嫌恶地拍拍皱起的领子,将它一丝不苟地立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以前是为了白微娆跟我动手,现在是为了……”

  邵迟没有说下去,只是勾着唇,意味深长地看着霍音。

  得了注视,霍音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邵迟眉目英挺,虽不如梁淮则清俊,却也别有一番风采。况且,他眉眼里那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依旧让霍音觉得古怪。

  “长得挺像白微娆的,用来当替身应该还不错。”

  在细细观察了霍音后,邵迟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霍音很讨厌替身这个说法,或者说,对于这个词,她是满心满腹的委屈的。况且,现在还是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来的,霍音只觉得一股凉意直侵上喉头,让她连口都开不了了。

  每个人都渴望独一无二,但她却永远只能做复刻版。

  “邵迟,收回你那些荒诞的想法。霍音是霍音,她从来不是替代品。”

  邵迟挑眉:“哦?梁淮则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我是不是该祝福你,终于从白微娆之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呢?”他讥笑着,“没了白微娆,你还能继续再爱一个。今天我邵迟可真是对你梁淮则刮目相看了。只不过,你说她不是替代品,她就真不是替代品了?梁淮则,我不信。”

  梁淮则显然没有跟他耗下去的心情,开门见山道:“邵迟,五年了,你回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邵迟只是笑,却不说话。过了半晌,他才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靠近梁淮则,同时也欺近霍音:“因为见证了白微娆的死,还不够让我觉得痛快。她死得太活该,太顺理成章了,根本没让我有报复的快感。”

  他又笑,看着梁淮则,一字一顿:“所以,这次回来,我打算让你们梁家家破人亡。”他点了点梁淮则的胸膛,“你、梁成涛,还有那个孽种梁慕尧。”

  邵迟的话音还没落下,梁淮则就猛地给了他一拳,拳头打在骨肉上的声音,沉闷得惊心。梁淮则下手很重,那一拳下去,邵迟立马就吐了一口血。暗红色的血液流淌在邵迟的嘴角,脸色苍白与血色鲜红的对比,触目惊心。

  如果再添一拳,霍音丝毫不怀疑,可能明天邵迟就没办法再看见初升的太阳了。

  “梁淮则,不要!”

  他又一拳打下去的时候,霍音猛地抱住了他。果然,得了霍音的阻止,梁淮则真的没再下手。

  霍音立马对邵迟使了个眼色:“你快走……”

  “这位替身小姐倒还真的是天真善良啊,善良到和白微娆那个白痴,真是如出一辙呢……”邵迟舔了舔唇。挨打,本来就是一件极尽狼狈的事情,然而,挨打之后还能语气这么淡定的,邵迟应该是第一人了。

  霍音想,这可能也和他的职业有关吧。她听说,当一个人研究心理到达顶峰,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已经接近心理变态了。

  从邵迟那些极端的谈吐看来,霍音毫不怀疑,他就是个心理变态。

  邵迟利落地擦干唇上的血迹,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添油加醋地补了一句:“不知道这位小姐,当替身当得可是愉快?”

  梁淮则又想去揍他,被霍音拦住了。等到邵迟的背影逐渐消失,霍音才终于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邵迟的语气是极尽讽刺的,甚至连眉目里也是带着轻蔑的,但她对他的感觉,却像是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这种好感来得莫名其妙,特别还是在霍音主观上默认他是一个心理变态的时候。

  等邵迟走后,梁淮则才心疼地拉起了霍音的手:“很疼吧,待会儿到里面,我帮你找纱布包扎一下。”

  “不用了,只是小伤而已。”

  梁淮则牵着霍音往院子里走:“还是注意点,万一发炎化脓,就难受了。你左脚踝上的伤疤,当初结痂的时候就不难受吗?”

  霍音蓦地停下:“你怎么知道我左脚踝上的伤疤的?连我都不知道那个疤怎么弄上去的,你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我曾经是医生。”梁淮则温柔地看向她,“那天给你治疗脱臼,背你下山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个疤。虽然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但作为一名曾经的医生,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知道,你脚上的伤是烫伤。根据伤疤的成色,可以判定出那是因为发炎化脓之后,愈合形成的伤疤。”

  “是这样啊……”霍音恍然大悟。

  “嗯。”

  梁淮则垂眸,不让她看清他的表情。实则,有一股莫名的声音在梁淮则的脑海里不停地唱响,类似于回忆里传来的呐喊。

  ——梁淮则,我脚踝上好疼。前些天倒热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这几天发炎化脓了,快疼死了。

  ——小娆,怎么不告诉我?

  ——还不是因为怕被骂。

  梁淮则还记得,少女躺倒在他的膝上,任由他为她挑掉脓包的样子,慵懒又惬意。但她不知道,为她剔一个脓包,远比他做任何一个高难度的脑外科手术都来得胆战心惊。

  因为,要是伤了她,他会心疼百倍。

  回程的车上,梁慕尧睡得很熟。

  霍音止不住好奇,旁敲侧击地问梁淮则和邵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梁淮则明显不想回答,故意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后来,霍音又信自跟梁淮则聊了起来,也没什么固定的话题,扯着扯着,不知怎么地就又扯回了邵迟的身上。

  霍音说她觉得邵迟这个人很熟悉,莫名地熟悉。

  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梁淮则按住方向盘的手忽然抖了抖,险些就出了事故。过了一会儿,梁淮则才语气平静地说:“你根本没见过他,怎么可能会觉得熟悉。”

  霍音也觉得是这样,就没再问下去。

  梁淮则不愿意说,她就不问。

  这是他和她最好的默契。

  次日,梁淮则送霍音去诊所。

  到达地下停车场,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霍音很热情地给了梁淮则一个贴面吻作为回报。

  霍音的速度很快,偷亲了梁淮则之后,立马就打算跳下车。结果,刚扶上门把手,就被梁淮则从身后圈住了,动弹不得。

  这下子,霍音又只好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梁淮则,别闹我了,要迟到了。”她抱住他的脖子。

  霍音低下头不看他:“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晚上我还在这里等你。”

  “好。”

  平淡的对话,就像是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霍音想,如果能就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她不介意白微娆的存在,也不介意梁淮则曾经的交心托付,她只要梁淮则在她身边就好。

  对于白微娆和梁淮则过去的种种,霍音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没有嫉恨,也没有愤怒。因为,心里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别去听别去想别去看,别去知道白微娆的一切。

  停车场建在地下,光线也极为昏暗。霍音刚走下车,就有一辆车从她正面开来,刺目的车灯瞬间照亮了整个地下停车场,让所有的阴暗都变得无所遁形。

  车慢慢停靠在距离霍音不过几米之遥的地方,而后,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霍音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走过来的人,是邵迟。

  邵迟依旧是一身西装革履,他唇角微勾,朝霍音幽幽地伸出手:“霍小姐,昨天没来得及介绍我自己,我是你们诊所新来的顾问医师,邵迟。”

  平仄的转音,他把自己的名字说得极为好听。

  霍音从没有拒绝别人的习惯,因此,邵迟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抬起了手。结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只手猛地拍开了邵迟,是——梁淮则。

  梁淮则的神情里满是戒备,霍音赶忙跟他解释:“邵迟他是我们诊所新来的顾问医师,他只是跟我打个招呼,没有恶意的,你不要误会。”

  邵迟摊开手,无所谓地笑笑:“没想到梁淮则你也在这儿呢,我跟新同事打个招呼罢了,你用得着害怕成这样吗?”

  相比于邵迟的云淡风轻,倒是梁淮则显得战战兢兢了。

  “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就先走了。”末了,他还不忘意味深长地跟霍音说,“霍小姐,待会儿诊所见。”

  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等候灯亮了亮,邵迟才走了上去。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又笑着对霍音挥了挥手,示意她待会儿楼上见。

  邵迟消失的那一刹那,梁淮则就猛地把霍音扯进了怀里。他的怀抱很紧,用力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血液里一样。被梁淮则这样抱着,霍音早就忘了刚才的事,只一心沉浸在他的温柔里了。

  霍音就是这么一个人,得了甜头,就立马忘记了痛。她笑着揶揄他:“梁淮则,你轻一点,我都快要不能呼吸了。”说完,她又捶了捶他的后背,示意他放松点。

  然而,梁淮则却像是完全没能听懂她的话,反倒是将她越抱越紧了。他声线冷峻:“霍音,千万不要接近邵迟。”

  “为什么?直觉上他应该不是个坏人。”霍音问得天真。

  梁淮则忽然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目光盯着她左手上缠绕着的层层绷带,苍白的颜色,与霍音温润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如果他是好人的话,就不会对你下手。”他语气微滞,幽幽抬起头来,用深沉的眼神望着她,“霍音,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对你不利,但是唯有我梁淮则,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

  只此一句。

  霍音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的情话。

  地下停车场内安静得出奇,似乎连每一次的呼吸节奏都清晰可辨。霍音走后,梁淮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因为,他直觉有个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离开。况且……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那人的解答。

  果然,不出三分钟,就有轻微的脚步声从梁淮则的身后响起。

  地下室的承重梁规律地排布着,梁淮则侧过身,目光穿过错落有致的廊柱,投向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他的脚步很慢,一步一顿,像是在与梁淮则进行着角力的对抗。

  “梁淮则,我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邵迟的声音里少了方才的戏谑,多了点沉郁的味道。

  梁淮则轻笑:“也不过才五年而已。小娆死了五年了,难道不是吗?”

  “那个叛徒死了五年,亏你倒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呢。”

  “她对你而言是叛徒,但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妻子,我的白微娆。”梁淮则眉眼深邃,说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莫名的温柔。

  邵迟冷哼,来自于心底的讥讽,极尽轻蔑:“也是,叛徒和罪犯,最配了。你是罪犯,她是叛徒,真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绝配。”

  邵迟逼近一步,唇角浅薄地勾起,十分讽刺:“梁淮则,我可还记得白微娆死的时候,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每每想起,都能让我高兴到心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