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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劫后余生,梦魇再次重温(1)


  次日早晨,照例的上班时间。

  陈子瑜拿了一份报告给霍音,说是有名产妇得了产后抑郁,严重影响到了工作生活,家里人特地带着她来诊所寻求心理治疗。

  产后抑郁是女性精神障碍中最常见的疾病之一,此类疾病大多是因为产后心理以及社会角色难以在一时间调节,从而产生心理压力,以至于损害健康。对待这类疾病,最好的方法便是心理治疗与药物治疗相辅助。

  霍音也曾治愈过多名产后抑郁症患者,因此,对于治好这位患者,仍是志在必得的。

  病人被送进霍音的诊疗室,家属很识相地就走开了。之后,霍音与病人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心理治疗,说是治疗,其实也就是通过较为亲切的方式,与病人聊聊怀孕及分娩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而已。找到引起病人产后抑郁的根本原因对症下药,原比盲目治疗好得多。

  谈话过程中,霍音终于了解到了病人的症结所在。原来,在她怀胎十月的过程中,父亲意外离世,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开始郁郁寡欢,直到最后诱发成为产后抑郁。

  做完心理治疗后,霍音照例给她开了些适用于产后抑郁的药物。

  一场聊天下来,女病人倒是跟霍音打开了话匣子。她瞄了一眼霍音的名牌,问道:“医生,你是叫霍音?”

  “是啊。”

  女病人继续:“可巧了,我有个同学也叫霍音呢,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说起来霍这个姓还真是少见呢,在枫南市就更少了,说不定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她也叫霍音?”霍音大方地笑笑。

  “是啊,我跟她以前是舍友,一起在C大念的财经专业。她对数字特别敏感,是我们班里的尖子生,大二开始就有教授打算给她保研呢。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霍诚就告诉过她,她是从C大财经专业转到Z大心理学专业的。

  女病人一脸的惋惜:“可惜,她大二寒假的时候突然转学了,听人说是转学去Z大念心理学了。她那么好的数学成绩,去念心理学真是可惜。说起来……我当时还奇怪呢,她们家看起来家境平平的,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她转学啊。况且,Z大还是枫南市最好的学府呢,那转学的钱,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霍音握笔的那只手猛地停住,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确定,她……真的是叫霍音?”

  女病人认真点头:“是啊,她确实叫霍音,和医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

  隔了会儿,女病人托腮看着她,语气怨懑:“说起她转学的事,我可真纳闷了,当时寒假返校,全宿舍的人都回来了,就她一个人没回来。结果隔了几天,就有人说她已经转学去了Z大读心理学。倒是我们一群和她平时相处得最好的舍友,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甚至连转学的事,都是听别人说的。”

  “后来……你们就没尝试着联系她吗?”霍音蹙眉。

  女病人迫不及待:“有啊。当时我们同宿舍的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连她家里都打去了,也都没人接。后来才听说,她全家都搬家了,不住在旭桥巷了。”末了,她还补充一句,“简直凭空消失了一样。”

  “旭桥巷?”霍音反问。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问题,霍家早前就是从旭桥巷搬到了现在的家里。而这如同通天一般的巧合,霍音无法解释。

  “是啊。霍医生你也应该听说过旭桥巷吧,那地方不就是枫南市著名的贫民窟嘛。听说,他爸妈是为了还超生债款,才带着她还有她弟弟霍辞从老家到枫南市打工的。因此,对于她到底哪儿来的钱转学到Z大,我至今仍然很费解。”

  “她的弟弟叫霍辞?”既定中的答案,依旧让霍音浑身一震。

  女病人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霍医生你不会真的认识她吧?”

  霍音深吸一口气:“没有,不认识。只是听你说起这些事情,觉得很奇怪。况且那个人还跟我同名同姓,所以多了点好奇而已。”

  “是这样啊。”女病人坦然地笑了笑,“这些都是她以前在宿舍的时候说的。说起来,他父亲还跟汉代的一个猛将同名,叫霍诚,母亲叫……陈丽芹。”

  女病人大概是意识到似乎把人家父母的名字都曝出来了不太合适,才掩嘴笑笑:“我可真是多嘴了,连她父母的名字都跟你说。医生你可别嫌我烦啊,我只是一想起她不告而别的事情,心里不甘心罢了。要知道,我当时可是和她相处得最好的一个,她凭空离开了,我到现在都还有点难过。”

  霍音拍拍她的肩:“别有过多的负面情绪,你的产后抑郁还不太严重,多往乐观的方面想,再配合用一点药物,应该会很快痊愈的。”

  “是吗?那就谢谢你了。”女病人眉开眼笑。

  待她心满意足地拿着药方出去的时候,霍音忽然叫住了她:“太太,你现在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当然记得。”女病人没有意识到霍音话里的不对劲,回忆了一遍那人的样子,才直溜溜地说:“她的眼睛不算大,但特别有神。牙齿很整齐,那时候我们都羡慕她有那么一口好牙齿。她是国字脸,虽然长得不算太好看,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你觉得……我跟她长得像吗?”

  霍音眼神真挚地望着她,想从她的口中,得到那个她想要的答案。因为她一点都不想做白微娆,一点都不想。

  女病人愣了片刻:“医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哪有你长得好看。你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就凭这一点,你跟她就根本不像啊……”

  “是吗?”

  霍音笑容惨白。

  正午时间,餐厅永远热闹得像是说评书的茶馆,话题的内容也都相似,不是家长里短,就是娱乐八卦。

  陈子瑜已经占好了位置,靠窗的观景位,偶尔抬头还能顺便观看挂壁电视里的连续剧。她朝霍音挥了挥手,示意她坐过来。霍音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买好饭菜就过去。

  餐厅里是按照各自喜好挑选饭菜的,有的人选得慢,就免不了拖延后面人的时间。排队的人已经堆成长龙,有人不禁发牢骚道:“哎呀,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怎么选个饭菜都那么难啊。”

  有人应和着:“是啊是啊。”

  终于排到了霍音,她自然也是迫不及待地端了饭菜走人,生怕引起身后人的反感。

  路过人群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细微的议论声。

  “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院长从国外请过来的那个著名心理学家邵迟,昏迷进了医院。”

  “听说了。”

  听人提及邵迟的名字,霍音脚步一顿。自那天邵迟昏迷住院以后,诊所里就甚少有他的消息,霍音尝试着打听过,但诊所里和邵迟交好的人都三缄其口,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便不了了之了。毕竟,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我可听说不止是昏迷进医院那么简单呢。”

  “那到底是怎么了?”

  “听说那个邵医生可是得了脑瘤。脑瘤知道吧,就是脑子里放了一颗炸弹,随时可能爆炸,他就一命呜呼了。”

  “谁告诉你的?”

  “起先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所以就没当真。可是后来无意间听院长跟人提起过邵医生得脑瘤的事情,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倒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得了那种病。”

  砰——

  碗筷触及地面,冰冷干脆的声音足够让整个餐厅里的目光,全都聚焦到霍音的身上。伴随着碗底的破碎,还有溅开得鲜红色汤汁,汁液以及饭菜残渣混乱地洒在乳白色的地砖上,狼藉一片。

  “哎呀,这是要干什么呀?”有人被溅了一脚,尖利的嗓音立刻响起。

  霍音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抛下那句话,她立马跑出了餐厅,连身后陈子瑜急切的呼唤也都没有理会。跑起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她浅粉色的百褶裙上,全都是褐色的汤汁,丑陋而突兀。然而,她却像恍若未知似的跑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有的人的性命,原比她自己的狼狈,来得重要得多。

  盛夏高温之下,医院里冷气十足,就如同安放死尸的太平间,一秒钟就能彻心彻骨地将人冻住。

  霍音站在邵迟的病房门口,犹豫了很久才脚步迟慢地走了进去。彼时,邵迟带着氧气面罩,脸色煞白,完全不像是霍音前几天见过的那个他。

  邵迟见到她,显然也怔了半晌:“你来干什么?”在氧气面罩的遮盖下,他声音氤氲。

  “我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看你。”霍音小心翼翼地看着病床上的他,连每一个表情的纹路都谨慎细微。

  他惯例嘲笑:“你就是这样来探望病人的,双手空空如也,裙子上还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让人看见了就恶心。”

  霍音这才低下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浅粉色的百褶裙,沾了深色的汤汁,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对于邵迟的讽刺,霍音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怕他讨厌她。

  她捏了一把裙子,把看起来脏兮兮的裙子往身后拉,解释道:“刚才听人说你住院了,心里着急就跑了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空着手来的,只是一时心急,没有顾上。”

  霍音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让病床上的邵迟蓦地想起了小时候的白微娆。那时候白微娆还小,也不懂自己抢了他的家庭,倒真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像只小狗一样朝他摇尾乞怜:“小迟哥哥,小迟哥哥……”

  每次他打她骂她叫她滚,她都不吭一声,只是继续跟在他后面,低声乞求他:“小迟哥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邵迟很讨厌那样的白微娆,莫名其妙地讨好他,莫名其妙地珍视他。那时候的他觉得,白微娆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最擅长用柔弱示人,然后在不知道的时间,给人最沉痛的一击。可惜,直到白微娆家破人亡,也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的威胁。但就是因为那样,邵迟更恨她,恨她的软弱无能,恨她的任人揉捏。

  想到这里,邵迟猛地揭开氧气面罩,往病床上一摔,对着霍音声线狠戾:“别拿你那些柔弱的表情来欺骗我,我不是梁淮则。还有,我很讨厌你这样无妄的关心,惺惺作态的假慈悲模样,真是让人恶心透顶。”

  揭了氧气面罩,邵迟说话都开始变得吃力。霍音见状,也不敢继续再刺激他,只好温声对他嘱咐:“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事需要我的话,你打电话给我就好了……”

  邵迟对霍音这样软弱的模样讨厌至极,厉声朝她呵斥。

  “滚!”

  霍音走出病房的时候,意外地碰见了一个相貌温婉的中年女人。她一身干净素白的连衣裙,再配上一条极具英伦风格的披肩,显得妩媚亮眼。

  和霍音面对面的时候,她盯着霍音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动,像是在打量一件极为好奇的物品。虽然她无端的注视让霍音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思来想去,霍音仍是很妥帖地朝她笑了笑。

  见霍音对她笑,她就直接靠了过来:“小姐刚刚是从3368号病房里走出来的吗?”

  霍音点点头:“是的。”

  近距离打量的时候,她才发现,中年女人的相貌,倒是与邵迟有几分相似。

  中年女人微笑着指了指病房门口,说:“你是来探望邵迟的吗?我是他的母亲,邵颜。”

  霍音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礼貌地朝她微笑:“伯母,您好。”她笑起的时候,左侧唇角微微上扬,那颗隐藏在唇后的小虎牙也慢慢显露而出。

  “像,可真像。”邵颜的表情,简直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霍音笑笑:“您是在说……我跟白微娆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何止几分,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小娆死了那么多年,现在看到你,我简直觉得像是她死而复生了一样。”隔了一会儿,邵颜才察觉出霍音的话有些不对劲,“怎么……小姐你也认识小娆?”

  “嗯,和她有些渊源。”霍音眼眸暗沉,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勇气承认那个可能性。

  邵颜见霍音有些失落,也没再刨根问底,只是瞥了一眼邵迟的病房说:“刚才,邵迟那孩子是不是对你发了一通脾气?”

  疑问的语气,却是个肯定句。

  霍音也不避讳,确切地点点头。

  邵颜一脸无奈:“邵迟那孩子,从生病这几天开始就一直发脾气。我跟他说了好几次,让他别发脾气他总是不听。对了,你是邵迟的……”

  “我是他的同事。”

  “原来是他的同事啊。”邵颜重复了一遍,又抬头看了看霍音那张与白微娆如出一辙的脸,“你和小娆长得那么像,邵迟估计在工作上也没少折磨你吧。他就是那样,恨小娆就恨不得恨上全世界和小娆有关联的人。可他却忘了,他可是她的亲哥哥啊……”

  “伯母,这话怎么说?”

  邵颜舒了一口气:“其实,也怪我不好。当年我和他爸的感情早就破裂了,却无奈为了邵迟那孩子一拖再拖。至于他爸和许亦珍的交往、小娆的出生,其实我都知道。当年我们俩就是因为姻亲而结合的,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他再找,我也是没什么情绪的。可偏偏邵迟那孩子,就是死心眼,觉得小娆抢了他的一切。不管我怎么劝他,他都恨小娆恨得咬牙切齿。”

  霍音一直以为是白微娆的母亲害得邵迟父母离散,今天听邵颜这么一说,倒也开始迷糊了。

  邵颜抱歉地笑笑:“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一碰到以前的人,就特别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况且……你还跟小娆长得这么像。我刚刚说的那些人,你应该都不认识吧。如果觉得我啰唆了,还请你见谅。”

  “伯母,不用抱歉的。您说的这些,我都听得懂,以前……我听邵迟说过。”

  “那就好。”邵颜对着霍音温婉一笑,“其实,当初他爸出事,小娆来加拿大投奔我们,这是我早就答应振清的事。可等到小娆到了加拿大,邵迟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住进我们家。我没办法,只能把她安排到了我一个亲戚家,结果没住几天,小娆就走散了。我后来想去找,就再也没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