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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魇之劫·争执


巫夜辰眉心微皱,半晌方道:“公主只需依言为叶枫吹奏出无忧曲,解除他的心魔也就罢了,何必在这些琐事上劳神费心?”

瞳轻轻摇头,侧脸隐匿在重重发丝间。

“此事并不如表面看来那般简单。若不能堪破表象,就算吹奏无忧曲也是枉然。心魔无形无质,全凭意念而生,其根源自人心,人心又最是难测。无忧曲空灵幽婉,虽是天籁之音,可摄人心八苦,但若不能找到心魔根源,将其彻底拔除,无忧曲的功效恐难持久。”

“如此,真是辛苦公主了。”

瞳微微侧首,瞥一眼天边冷月,幽幽说道:“许是静极思动罢了,偶涉红尘,权作消遣而已。否则在那连时光都似静止的幽灵山庄里待得久了,怕是连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幽灵。”

“有的时候,做幽灵往往比做人来得容易。”巫夜辰只是随意一笑而已,然而落在瞳的眼中,他那狭长的眉目间似又悄然浮现邪魅之气。

“做幽灵无知无觉,不因外物而悲喜,永远也不会感到欢喜,当然更不会感觉到悲伤、痛苦。然而做人却远比做幽灵复杂得多——我知道有些人因承受不来人世悲苦而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可见人生也只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凌迟罢了,那些自尽之人倒是聪明的,懂得早些结束痛苦。最可悲的,莫过于那些承受痛苦之人而不自知的人,卑微如蝼蚁的孱弱身躯,怎堪承受炼狱之痛呢?”

瞳依旧抬头仰望夜空,月光落在她清澈的黑眸里,如水波流转。

良久,她的声音才幽幽响起:“纵然孱弱,至少能体会到痛的感觉,不若我这般麻木不仁。”

“公主何必妄自菲薄?”巫夜辰眼眸中渐显少有的温柔之色,顿了顿,又道:“师尊以锁心之术封印您的记忆,也是为了您好。”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记起来的。不为别的,只为证明我还活着。纵然这样的活法已和死没有任何区别。”如此苍白寡淡之言,竟出自一个少女之口,听来不免凄凉。

夜月渐升,廊前群花无语,一天星光寥落,偶有花瓣被风吹离枝头,却已埋于尘埃之中,不堪零落。

次日清晨,新妆初罢,赫连珏和冰柔不在身边,瞳微觉无聊,便独自走出水阁。

相府景色倒是大为可观,回廊九曲,楼宇重重,除却春花缤纷灿烂,更有碧竹潇湘解语。

瞳一人行至假山石林中,细看丘壑之中暗藏洞天,也有一番风致。

当此时,恰巧石桥之上走来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叶枫,而他身边却跟着一身材肥硕之人,身着粗陋衣衫,面上隐有彪悍之相,一看便知市井之徒,与相府公子并肩而行,端的是相形见绌、俨然有云泥之别。

“怎么,走得这么快,怕别人看到你这个京城名捕、相府少爷和我这泼皮同行,平白污了你的身份。”肥胖之人语出轻蔑,神色却是冷冷的。

叶枫陡然止步,看向对方的目光颇为严厉,可转瞬却软弱下来,道:“铁雄,你我从小便是同伴,又何出此言呢。”

“小人身份卑贱,不敢高攀。”铁雄嘴上虽硬,眼中已有动容之色。

叶枫从怀中掏出几个银锭,塞入他手中。“这些银子你拿着,早日离开京城。”

铁熊看了银锭子一眼,冷冷地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怕我把当年的事说出去吗?真是可笑!”

“你误会了……”

“误会,当年你误杀卫衿之时,我与子健也算是帮凶,你有个宰相父亲替你脱罪,我们俩却被赶出了国子监,终身与仕途无缘,落个凄惨境地。好在我体格健壮,尚能以杀猪为生做个屠户,可子健却是个文弱之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只差一步就沦落到与乞丐无异。只是我等虽是下九流之徒,却还保留着一份读书人的尊严,不想受你施舍!”铁雄本就肥胖,此刻怒极攻心,说起话来竟然连哼带喘。

“我并非以钱财辱你,只不过……”叶枫面露悲戚之色,咬牙道:“子键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你说什么!”铁雄揪住他衣领,急切追问。

叶枫面色凝重,说道:“子健已于前日夜里死于那凶徒之手,近日京城出现一杀人狂徒,相信你已有所耳闻,那狂徒所杀之人,都与当年卫衿之死有所牵连,我相信凶徒必为卫衿之兄卫楚风。子健已死,我不愿再看你步他后尘,遭卫楚风毒手,只想让你收了这些银子远离京城,另觅安身之处。”

“什么,竟有此事……”铁雄如同抽离了魂魄,骇得定在原地。

叶枫强行将银两塞入他手,肃容道:“当年之事错在于我,今日恶果也须我一人承担。卫楚风卷土重来,我与他也该有个了结,只是不愿波及于你。”

铁雄微微动容,终于接过银两,叹道:“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受尽良心谴责,你……当年也不是故意要那样做,看开些吧。多谢你好意,我回去后立刻收拾些细软,明晚就动身,你也要好生珍重。”

瞳躲在石林之中,看到眼前一幕,直至叶枫与铁雄重归于好,不料他二人竟有这层关系。

直至看到一片竹叶悠悠飘落,她才猛然惊觉,轻挥云袖,冰寒内力如无形利刃般飒然而过,将三尺前的假山湖石击得粉碎。

然而那人已先一步跳将开去,倚着一根碧竹,仪态颇为悠闲,抱臂冲她微笑。

又是那清朗和煦的笑容,只是落在她的眼中,却如烈烈骄阳一般刺眼。

“虽然早有耳闻,却不想公主的功夫竟这般凌厉。”段霆嘴角噙着一丝笑,修韧挺拔的身姿却比那一树玉竹还要醒目。

“你应该庆幸你自幼练功尚算勤勉,今日才能侥幸于我手中逃过一死。”

“哦,那我可要谢天谢地了,回去之后定要烧香拜佛。”段霆笑得夸张,不想此人外表俊朗温润,性格却如此跳脱。

瞳不愿和他多言,转身欲走。

“烦请公主留步。”段霆收起顽色,上前一步,“在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

段霆正容说道:“我知道叶兄以自身武功修为为筹,欲借公主的无忧曲摆脱心魔,只是若失去武功,叶兄日后再无立足江湖的可能。我与叶兄相交多年,深知他侠肝义胆,胸怀鸿鹄之志,欲以手中长剑荡尽天下妖邪。倘若此后碌碌而活,无异于雄鹰断翅困于泥淖,这等有志难酬于他而言尤胜千斤重担,恐难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