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西天。
感情已经平复,仇恨已经藏起。
江小楼开始认为是徐百里前来埋的尸骨,立的石碑,但仔细看了石碑上的字,立刻给予否定。
这石碑上的字迹十分拙劣。
徐百里一个武学大家。一方白虎堂堂主,不可能字写成这样,绝对不是徐百里!
除了这个唯一被伏击没有死的徐百里,还有谁会来埋骨?是那些没有去光明殿,半路散去的四灵门弟子么?
谷千千问江小楼:“你去光明殿,为的是学武报仇么?”
江小楼毫不掩饰的答道:“是!”
谷千千道:“这里离四灵门比十万大山近多了,反正都要耽搁了,我们回去师门看一看吧……”
江小楼道:“其实你不来找我,这沙月湾和师门所在独秀峰我自己都会来的,只是我没想到,除了我,没有忘了为师门报仇的还有你。”
谷千千道:“不止我,加入光明殿的四灵门人三十三个,算上你三十四个,每一个我都见了,他们心中想的,和你我一样的有二十二个。”
江小楼点头道:“好!二十二个,好。”
二人连夜东进。
第二日进入秦岭地界,到了第二日的“人定”时刻亥时,来到了四灵门地界。
诺大的四灵门,除了灵城有稀疏的灯火在闪烁外,黑压压、空荡荡的仿佛一座鬼蜮之地。
二人先上了青龙山,又去了明月谷,一番凭吊过后,来到了独秀峰脚下。
望着直入云霄的数十段的青石台阶,江小楼泫然。
如今这些台阶,对于他来说,已不会再让他望而却步,心生迷茫,但是一步步的飞驰上去,眼角涩涩的。
到了长生殿外,两人一惊,殿内竟然有灯会透出。
侧耳倾听半晌,没有动静。
江小楼一把将大门推开,但见大殿摆了一张长长的台子,台子上全是黑压压的灵牌,每个灵牌前点燃着一根蜡烛。
阴森中有股诡异。
两人走进去,看着眼前的一排排灵位,不由自主地跪下,俯首磕头。
只听一人道:“除了我,总算还有人敢来。”
二人豁然转身。
见一人影立在门口,手持烛火,烛光映照着身躯,白花花的皮肤,圆圆的宽大脸庞,赫然是周雄!
三人久别重逢,均是喜不自胜,团团在地上坐了,围成一个鼎足之势。
江小楼问:“你没有去光明殿,一直在这里么?”
周雄苦笑,道:“大家都走了,没有人了,我也走了,我回了老家,用玩色子赢来的银子买了十几只羊,然后放羊过日子,生活无忧,倒自由自在,还有隔壁大虎妞妹子也收了我的定亲贴,哎,真是高兴啊,可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根本不高兴,可能是因为,有些事,忘不了,有些人,也忘不了,有些事,一定要去做,否则,我永远不可能真正高兴、轻松起来......在一天夜里,我把羊一只一只的都亲手杀了,然后偷偷的放一封退亲信在虎妞的窗台下,然后就夜色中朝西走,走了很久,走错了很多路,不过还好,总算走到了沙月湾......
我把我能看到的遗体,全都收拾到一起,一抔黄土埋了,我没什么文化,字刻的不好,不过只能这样了,我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然后我回到这里,在这大殿上,把灵牌一个个写好,让长辈精英瞑目,让逝者安息,然后我就练功,我下了决心了,练功二十年,然后去找敌人,打得过就杀一个,打不过就自己死......”
胖子语气轻缓,说的很慢,很简短,但江小楼身上热血燃烧了起来,双目已经模糊。
可以想象出那么一个场景,一个爱羊如命的胖子,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为了放弃这安逸的生活,亲手把羊一只一只杀死,然后将一封退亲信塞到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邻家妹子窗下,在黑夜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那种舍弃与决然；在血异人随时会出现的沙月湾,一个人将残缺不全,无数人的血肉一把一把抓到一起,然后再一把一把黄土掩埋,用笨拙的手在石碑上刻着字,那种勇气与悲怆；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灵牌,在空荡荡的大殿上习武练功,那种孤独与形单影只；二十年后,能报则报,不能则死!这种坚决与倔强......
又该是何等的情与义,痛与伤......
江小楼攥着周雄的手,周雄面带微笑,但那笑容中的孤独与寂寞,令人心酸。
谷千千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胖子,眼圈泛红。
在青龙山时,这个人总和她搭讪,她一块要丢掉不要的破手帕他拿去了当宝贝一样珍藏,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只价值不菲、很漂亮的镯子,凡此种种,都在证明他在追求她,只是她不为所动。
在她心里,她的意中人是个一本正经、说话严肃,甚至有丝冷酷的高大英武的男人,而不是一个整体嬉皮笑脸,说话着三不着四、一身山野气,不修形容的死胖子。可如今,她发现,就是这个当初自己认为一无是处的死胖子,能毅然抛下该有的舒坦与幸福,黑夜中走出去,一个人冒着死亡威胁,一手埋了一门尸骨,然后一个人守着空门,练武习功,定下二十年生死之约,一个人......
瞬间她发现,这个人的身形是那么的高大、伟岸,样子是那么的迷人,情意是那么的令人心折,她的美目里,充满了尊敬和爱慕,一丝异样情愫从心底涌出。
她也去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肥大,温暖,有安全,有信任,有担当,有男人气......
她决定,他的镯子,回去后她会戴在手上......
三个人商议,制定报仇计划。
四灵门也不能从此湮没。
谷千千决定负责联络光明殿里原四灵门弟子,周雄负责找回当初那些不舍得离开师门的弟子,将众人合在一起,重立四灵门。
江小楼道:“现在我们要防止血异人和天煞盟的袭击,不能明目张胆的在山门活动,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够,我们要隐忍,要变得强大……”
周雄做四灵门副门主,找回当日离山的旧日弟子,暂时在灵城隐蔽发展,谷千千则是另外一个副门主,联系光明殿原有四灵门弟子,帮助他们进步,增强实力,而江小楼,如今武功最高,他负责最快的成长,担任复仇的先锋,担任新四灵门的门主。
三人详细的商量了许久,江小楼与谷千千离开独秀峰,一路返回十万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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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笼罩的沟谷中,两条蛇蟒般形状的地角龙横在地上一动不动,赤黑色的鲜血如同溪流,蜿蜒流向远处。
浓浓的血腥气,充斥着山谷。
万小云匕首轻轻斩下,将两条地角龙的独角连同头皮一起切下,交给身后的全宗。
全宗乃本届会武中最大的黑马。
他不是五大使者看重的推荐者,也不是五宗任何一宗的种子选手,但却一举杀入前十,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与万小云交情深厚,在弟子中,恐怕只有万小云知道他的身份,此人乃是光明殿遗世而独立的十大长老中一名长老的儿子。
全宗相貌平平,为人亦无棱角,凡事跟在万小云后面亦步亦趋,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几乎不引人注目,成名绝技是“无敌左手”,即天生左手力大无穷。
这个是遗传自他的父亲“天残手”全拓人。
全拓人左手残疾,一生只有右手可用,但在一次与敌人拼杀中,情急之下用了左手,没想到这左手力大无穷,似有神助,竟将对手一举击杀!
一战之后,“天残手”之名不胫而走。